说书先生歇了几碗酒,给众人讨论片刻后又开始讲起:
东帝大人今为江湖共主,天命已知,上可访仙,下堪游龙,英明一世。
可终究逃不过龙有淫意,人无完人的道理,一世英明的东帝大人也有糊涂的时候。
众人听至于此,皆被勾起了兴致。这江湖上八卦故事总比英雄救美等老典故来得有意思。剑侍小花却眯了眼睛,他的心里响起一声剑鸣,从身上开始散发出一股冷意,同桌夫妻俩同时打了个冷颤。此时旁边的公子弯了眼睛,他有些好笑地瞥了一眼身边冷着脸的被他叫做“小花”的翩翩美公子,抬手扯了扯他的袖口,刹那间冷意消融,公子向前微微倾了倾身子,他和众人一样对这些八卦感兴趣极了。
身后的夫妻俩把公子的这一小动作收入眼底,同时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刚才打寒战的原因,瘆得慌嘛。见对方也在点头,不由得同时又露出了一丝笑容,一下子收了起来。汉子拿住妻子的手捏了捏,两人心里的腻歪就都缓和了些,只听那说书人又开了口:
“传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一代不如一代,近乎完美的东帝大人此生最大的污点就是生了那不争气的独子。”说到这,他还有些愤慨地提坛牛饮了一大口黄酒,皱起了眉头,不知为何,他觉得今日的酒味有些特别,可当前也容不得他细究,只得接着讲:
“此子名曰:陶攸宁。”
话音刚落便被人打断,却又是那公子,只见他笑容满面,高声赞道:
“好名字。”
说书先生自不会生气,反而点头称好,“公子好学问!”
“此名取自古书《鸿雁之什·斯干》里的名句:君子攸宁。为安稳顺遂的意思。甚至此姓氏也有说法,另一古篇《王风》中有记:君子陶陶。是指快乐的样子。这位公子真是博闻强识。”
公子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别人看着他像是风轻云淡,只有旁边小花知晓他根本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门道道,他只是因为这个名字是......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出来。
“东帝取此名对其溺爱可见一斑。传闻这都是因为此子的母亲。人尽皆知,东帝大人此生只娶妻一次,就是此子的母亲。可天有不幸,那位怀胎十月分娩之时正值东帝仗剑赴死破境重生之日,她又忧又急,生子之后便脱力而死。东帝披星戴月御剑赶回后只看到了一具尸体和一个婴孩。他亲手将此女葬在青神后山,遍植批把树,传闻今已亭亭如盖矣。而当年那个婴孩似乎被东帝大人加注了对那女子的情感,宠成了这世上最大的纨绔。”
剑侍瞥了眼自家公子,见他还是津津有味地听着,笑容恬静,就像确在听别家的故事。
“陶攸宁,江湖人称桃幽灵,带着把桃木剑祸害江湖的幽灵。”听到这个称呼,本来刚收了笑意的剑侍又笑了出来,惹来身边公子一个幽怨的眼睛。
“此人像个幽灵一样神出鬼没,江湖各地都留下过他的传说。十岁出道,传说他第一次下山游历便和一地纨绔同时看上了个外傅女子,惊若天人,可对方已经先下手,他晚了一步。可实在是意难平,带了家仆随从就找上门去,竟也是一宗派少主,当然比不得他。他寻到那山门时已是傍晚,门外无人看守,年仅十岁的他对着那硕大的山门就是一脚!然后......弹了回去,跌倒在地。随从们围上来的时候被他一把推开,只见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玉符,张手捏碎,山门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元神分身,手持仙剑,正是那青神东帝,只是分身的他竟然开口说话了,方圆百里之人皆能清楚听见,就像响在耳边:
吾乃东帝。带吾儿攸宁见过天下好汉。此后,
那个如在世神明一样的身影停顿了一下,
吾儿在这个世间游历,用脚踢不开的门,我用剑开。
吾儿对人讲不通的道理,我用剑讲,
吾儿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我用剑.....卖剑买。
语毕,分身向这宗门山巅祖师堂随手挥了一剑,天上繁星随剑动,化成一道惊虹,竟主动激起了此宗所有大阵又径而破之,毫无阻碍,祖师堂轰然炸裂,东帝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百里可见,盛况久久不息。
最可怕的是,此宗之人一人无死无伤,都近距离地观看了这场烟花。
在世祖师连忙下山去迎接帝子。
此后,这个小幽灵就像是配了把桃木剑。连桃木剑都不怕了,此方偌大江湖还有谁敢伤他。
最可恨的是此子行走江湖从不以真面目见人,美其名曰“微服私访”,又没有打架前自报家门的习惯,在江湖上引起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争端,留下无数恶名,却从未吃过亏。
一时间,江湖上人人自危,连本来江湖人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嚣张气焰都缓和了些。
众人沉默了会,皆是有些唏嘘感慨。
又是那公子打破了这局面,他高声笑道:“好,好,好,说得好。该赏。”
说着向身边剑侍一伸手,剑侍恍若未见,一动不动。
这次公子也未纠缠,只是缩手就要取下腰上玉佩,那是一块中有圆孔的板状脂玉,冬暖夏凉,佩戴在身时百步之内,蝇蚋不入,最可贵的地方在于能明心静气,是习武修道的好物件,至少也能价值一座小城池,。
这时候剑侍小花动了,他先是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家公子,然后袖口一甩,滑进手中一块金锭,约有二两,随手击出,激射而正入碗心,绽开了别的铜银,稳稳而定。之后那碗开始慢慢龟裂,无声碎开,众人的眼睛都被那明晃晃的金锭吸引了去,少有人注意到这点小事,只有两人身后的汉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公子笑得开心,快速戴回玉佩,有些自得。
却听见旁边人淡漠低语:“真没钱了。公子今晚只能露宿街头了。”
他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那说书先生淡然地谢过公子,缓缓地倒了碗黄酒,却是洒了不少,显然心里不是脸上那么平静。将酒一口饮下,又重复几次,似乎没喝出啥味道,但至少缓了下来。此时人群中最爱说话的那个汉子又开了口:
“老头儿如此编排帝子,就不怕传到那位耳朵里,摘下你的头颅蹴鞠?”
说书先生笑道:“容老朽接着讲下去,那攸宁帝子在片这江湖上可谓是声名狼藉,恶贯满盈,但是细细计较来也都不是什么大事,强抢民女总送回,强买强卖也就是些身外之物,从不害人性命,也还算讲道理,并且帝子爱听真话,曾在人前直言:‘只要言之有理,可指鼻而语。’我想就是帝子殿下在场听书,大概也只会赏赐而不会责罚。”
众人笑骂,“无耻老儿,”“莫立牌坊”,“胆小鬼”,诸如此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