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群逼近。它们的攻击力极强,又好像通人性,慢慢还学会了战术。示禾在年儿与玉箫身前保护,清扫漏网之鱼,只有阿哑一人独自战斗。纵是阿哑武功k高强,却因目不视物,这些毒物又狡诈阴邪,一时竟有败势。
示禾惊心的看着一条蛇飞扑向阿哑脖颈。他根本没有看清楚它究竟是从黑暗中的哪里扑出来的,只能在那条蛇逼近阿哑时,看见它闪着冷光的毒牙。
“喂!”他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千钧一发之际,阿哑一偏头,毒蛇从他的耳际滑过,粘腻而腥臭的气息就喷在他耳边,像深陷泥淖的某种蚂蟥或是田蛙,在黑暗的沼泽里嗬嗬冷笑。
阿哑一双冷眼浊如雨夜。
他直接从背后伸手,以一个常人根本扭转不过的姿势,在示禾满目的惊诧中,干脆利落的捏上毒蛇颈部,下了死手狠狠一按。
……示禾发誓,他看到了那毒蛇软塌塌的身体里迸溅出的墨绿汁液,喷了阿哑一手一脸,从漆黑的面具上滚落下去,啪嗒一声滴在阿哑脚底。
而那沉默的男人,力拔千均,举重若轻,甚至连眼珠也没有转动。
手段太过骇人残忍,一时之间,不仅示禾被嚇了一跳,连蛇群也震了震。原本嘈杂的环境在那一瞬间变得无比死寂,而一个刻意放轻的呼吸声就在这被无限放大——这声音的主人想必原本一直隐匿着自己的气息,潜伏在蛇群里伺机而动,却也被阿哑狠厉的手段唬住,不察之下泄露了气息——
黑暗中有人!
示禾瞬间反应过来,紧盯着一片黑暗的前方。可他毕竟毫无内力,无法夜视,却有洞察力比他更加敏锐的人出手了——阿哑在那气息泄露的同一时间锁定了一个方向,隔空狠狠推出一掌,黑暗里传来一声闷哼。
随着那声闷哼,示禾惊奇的发现,眼前黑暗如一团迷雾被风缓缓吹开一般,渐渐飘散开去,虽不说十分明亮,但已经可以就着晦暗不明的烛光,看清眼前的景象。
栅外遍地是蛇,都吐着信子直起了上半身,一双双黄豆大小的褐色竖瞳里闪烁着让人胆寒的光。在它们中间,一个头戴兜帽,一身黑袍裹身的神秘人直直站着,右手握拳抵在唇角,大概是被阿哑怒极之下拍出的一掌击伤了。
示禾又惊又怒,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以如此阴毒之法致我们于死地?”黑衣人不答,转而反问:“妹妹被人谋杀,尸体就丢在门外……不知道顾公子见到那情景,心下都想了写什么呢?”
他知道颦颜的事!示禾脑子“轰”一声炸开,浑浑噩噩:“你说什么?”
黑衣人嘿了一声:“看来顾公子一点没忘啊。不错,不错,果真兄妹情深。”他声音冷冽邪气,像一把尖刀直刺示禾的心里——
顾颦颜,顾颦颜——父母死后,他们相依为命,他亲手养大、亲手为她披上嫁衣送出阁的妹妹,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她的死,是他心口扎着的一根钉子,如今被这诡异的男人语气轻浮又随意的说出口,顾示禾目眦欲裂。
他只想好好活着,平淡的过日子,妥妥贴贴的熬资历,到了年纪娶一房门当户对的妻子,生几个孩子,米饭馒头小笼包,吃到最后看见坟头。
把那些无声的嚎哭与哀求都忘了,一个人过好像永远也过不尽的春天和冬天,宅院深深,燕子在屋檐下雀跃尖叫,寒冬腊月里一院子的落花没有人扫,他呆呆的坐在窗前,看窗外风景变幻,雪褪了一层又一层。端午节一个人吃饺子看月亮,在风里泼茶落泪。黑夜里一个人点灯,灯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漫漫长夜数不尽的诡异和凄惶。
他本想都忘了。
可为什么一定要他想起来?
顾示禾的神思止不住的恍惚,他没意识到的现实里,泪水一直一直掉,沾湿了他的眼睫。
他也没有意识到,阿哑一直看着他,面具遮住他的脸庞,一双眼睛乌沉沉的,看不出他的情绪。
黑衣人冷眼旁观,抵在唇角的手慢慢落下,扶在了腰间。那里挂着一把软剑。
就在两人愣神之际,黑衣人抽出软剑,翻手向阿哑将刺过去!他身轻如燕,身形诡异莫测,一秒就到了阿哑身前,软剑剑心灿若星子,直刺阿哑眉心。
阿哑好像一腔心思全都放在了恍惚的示禾身上,丝毫没有反应。
黑衣人眼中忍不住露出一丝得色。
正当他以为自己即将得手之时,阿哑忽然抬眼,冷冷的觑了他一眼。那一眼里饱含的冰冷与狠毒,让黑衣人悚然心惊,手里出势也滞了一瞬。他慢了半拍的想道:糟糕!中计了!
一只铁钳似的手从他腋下穿过,他只觉侧腰一凉,然后就是深长的痛意。
“唔……”黑衣人忍不住痛呼出声,赶紧低下头一看——阿哑手无寸铁,竟伸出右手两指,用内劲狠狠插入他的侧腰!
黑衣人痛的手脚发软,软剑犹如被抽去了骨头的蛇,“当啷”一声无力的从他手中滑落。
阿哑另一只手抬起他下颌,扼住他的喉咙。黑衣人双脚离地,被他掐的喘不上气,喉咙里发出“咕咕”声响。阿哑掐着他走到示禾面前,血腥味惊醒了梦中人。
示禾翻飞的思绪被直冲鼻子的血腥味打断,他惊愕的看着被阿哑收拾的毫无还手之力的黑衣人,心下一狠,伸出手去扯掉了他的兜帽。
兜帽被扯掉,男人的真实面容露了出来。
那竟然是个长相英俊的青年。
他一双长眉斜飞入鬓,眉骨处狠狠向下压着,显得有些阴鸷。长眉下的眼睛黑漆漆的,泛着蛇那样的凉意。
阿哑点了他的几处大穴,把他扔在地上。示禾蹲在他面前问道:“你怎么知道颦颜的事?她到底是怎么死的?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把我们抓到这里来?”
他连珠炮似的发问,摔在地上的青年短促的冷笑了一声:“我叫白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