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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湖海龙宫的柱子很粗大,即使是一个壮年用手围住柱子,也围不满这柱子的一圈,这些柱子是用玉削制而成的,柱子的顶端是青瓦片。湖海龙宫是用珍珠和红珊瑚来装饰的,这些珍珠比拳头还大。走进这里的武振惊讶地合不拢嘴。螺钿制成的华丽大门,随水摆动的琪花瑶草和夜光珠,完全不像是深海的样子。比暹罗曲国的王宫不知要豪华多少倍,和看书想象的完全不同。书上说鱼是以人的形象生存的,但实际上站立,行走,笑的样子是和自己一样的。虽身处大海深处,但是因为刚才吃了清水丸,也能像在陆地上一样自由呼吸。

武振从海马上下来,抱着蔷花跟古道鱼一起去找湖海龙王。武振变换了抱着蔷花的姿势,用自己的脸贴着她的脸,发现她的体温似乎比刚才更高了。

“再稍微忍一忍,没事的。”

安慰着毫无意识的蔷花,武振跟着进入了湖海龙宫的大殿。以殿坛为中心,龙王的臣下纷纷排成队列站在两边。虽然知道它们都是鱼,但和古道鱼一样,都是人类的形象,武振觉得很奇妙。

坐在高坛上的湖海龙王,出乎意料地竟是位年轻的美男子。不耐烦的龙王穿着绣花羽毛的紫色袍子,海草一般红色的长直发,五种不同颜色的玉穿插其中,头上还戴着冕冠。不知是不是因为无法见到阳光,湖海龙王的脸如蜜蜡一般,瞳孔呈银色,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龙王看到武振便皱起了眉头。

“古道鱼!”

“是,陛下!”

古道鱼跪在湖海龙王面前,龙王似乎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敲着龙床的扶手嗒嗒作响。

“我说过要把蔷花带来的吧?”

“微臣惶恐,这个人说自己是蔷花的丈夫,不肯放开她所以……”

“凭你的实力会对付不了这种人?他说不肯放开蔷花,你就让他也跟着来了?”

“你们到底在干嘛呀!”

武振勃然,打断湖海龙王的话。武振果然是一个无所畏惧的人类。无论是湖海龙王还是玉皇大帝,如果不能救蔷花,武振都不会放过他们。他在心里怒骂道:蔷花都快死了你现在还计较这个!

“说能救人,现在人已经带来了,但是你们不赶快帮她治疗,杵在这里干些什么呢!”

武振那从腹中升起的声音引起骚动。这个人竟敢对自己的王无礼,湖海龙王的臣子们吓得合不拢嘴。臣子们都以为龙王会大怒,可龙王意外地翘了翘嘴角,缓缓从龙床上下来。

“你还是这么不明事理狂妄自傲啊。”

武振不由分说,催促着朝自己走来的湖海龙王。

“废话少说,赶紧救人,她流了很多血。”

蔷花已经奄奄一息。她脸色苍白,双眼似乎永远不会再睁开似的。武振抱着蔷花,叫着她的名字,就好像她能听到似的。

“蔷花,你睁开眼,好吗?”

“把她放在这。”

“快叫疗伤的人来。”

龙王将蔷花的手臂伸展开,武振更紧地抱住她表示拒绝。

“傻小子,把她带到这边来。”

把蔷花平放在华丽的螺钿床上,武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龙王凶恶的视线,把蔷花身上血迹斑斑的衣服脱下来。伤痕累累的后背下,圆润的臀部展露无遗,武振立马脱下自己的内衬给蔷花盖上。湖海龙王嘲笑他。对蔷花已十分了解的龙王,也能明白究竟武振是如何对待蔷花的了。昨天还是哭着抹眼泪的小孩,嗬!这就变成温柔的痴情种了?难道这小子和鹏鸟作战的时候,脑袋被拍晕了吗?

“好了,开始吧。”

武振稍稍让开,两名侍女举着盒子,龙王打开盒子,拿出了一只大扇贝。扇贝一张嘴便射出五彩的光,还出现了与人类的皮肤一模一样的东西。湖海龙王把它使劲按在蔷花的背上,那个哆嗦抖动的东西便一下子渗入伤口里。那东西刚贴上去,伤口便奇妙地消失了,伤口上长出了新肉,伤痕累累的背顿时变得光滑了。

“这是什么?”

“鲮鱼的皮肤。别出声,抱着蔷花跟我来。”

武振抱着蔷花跟在龙王后面,他们来到了一个小池边,池里面的蓝色海水正在剧烈地沸腾着。

“把她放进去。”

听到龙王的命令,武振抱着蔷花走进去。他不想让蔷花一人呆在这不知是什么的翻腾的水里。水没有看起来那么烫,他想让蔷花更舒服些,便让蔷花头靠在他胸口上。这时,某个透明物体紧紧贴上了蔷花的手臂和腿。

“啊!”

蔷花紧闭的眼皮动了动,武振吓一跳,隔空取物地把那吓人的东西从她身上拿开,扔到池子外面。湖海龙王训斥道:

“你这蠢货,竟敢把五百岁的老水母扔到外面去?就不能老实呆着吗!”

“我不能容忍我的妻子被奇怪的东西贴着。”

“想治好她就闭上嘴老实呆着,只有让这水母搓揉她的身体才能把坏血逼出来。”

龙王咋舌,把水母的作用告诉武振,武振因此感到难为情,腰杆都直不起来,只好进入水更深的地方,他试探性地问龙王道:

“你怎么认识蔷花的?”

“呵!”

龙王气绝,只能干笑着。这样的发问对平定湖海的自己来说,不知是愚蠢还是有主见。

“我问你怎么认识她的!”

武振的脸上满是不安与嫉妒,大致给蔷花治了一会,湖海龙王突然想开个玩笑。

“在你之前就认识了,我是唯一一个最能了解她的男人。”

故意不说人,而说了男人,武振的脸立马就变了。明明自己才是蔷花的第一个男人,但如果是蔷花在变成湘雅的时候先认识湖海龙王的话,那就不得而知了。难道说只是半个人类的蔷花和这个湖海龙王有什么种族关系吗?

“嚯,变得真快啊,之前明明还像嫌弃小虫子似的嫌弃蔷花来着,怎么现在就成了嫉妒吃醋的男人了?”

湖海龙王猛地推开凑到眼前的脸,一边揭他的短,一边嘲笑他那突然的转变。

“这个你怎么……”

“和蔷花有关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自这孩子出生我就知道和她有关的一切。”

武振很好奇那个自信满满地抱着蔷花的男人的真实身份。蔷花的眼光可是很高的。她没理由会喜欢上那个脸色苍白,身体弱不禁风的家伙。但他和蔷花也许是血脉相通的姻亲。武振想着想着,恭敬地问道:

“蔷花是你们血统家族的人吗?”

湖海龙王向上挑了挑红色的眉毛。

“你也知道了?”

武振点点头,露出一副似乎知道了所有事情的模样。他揣测道:

“她并不完全是人类。”

“你怎么知道?”

“我亲眼看到……蔷花额头上的三把烈焰就是她并不完全是人类的证据。”

“嗯……是吗?蔷花的身份被揭露了?”

武振没有回答。他很想清楚地知道自己毫不知情的蔷花的另一半身世,知道蔷花的另一个身份湘雅……

“蔷花既是我们血统家族的人,也是人类的孩子。她是我妹妹生下的孩子。”

“妹妹?”

“是的。蔷花是我外甥女。是我妹妹用生命换来的宝物。”

嗬,那个看起来像变态一样的湖海龙王是蔷花的舅舅?如此一看,蔷花和他还真是有点像。不知道是不是脸上的线条稍长,他昂起的下巴看起来很傲慢。还有眼睛,眼睛特别像。虽然他们的瞳孔颜色不一样,但那双在薄薄的双眼皮下露出的大眼睛和蔷花极为相似。

“你这放肆的家伙,知道我是谁吗?”

“惶恐不安啊。”

武振抱着蔷花,一动也不能动。他低下头,为自己刚才的不恭请了罪。

“为什么突然变心了呢?不久前,蔷花因为你哭了,那个叫做罗史辉的金色头发的家伙还安慰了她……刚才神龟软剑沉到海里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罗史辉带着她。”

对于蔷花,湖海龙王无所不知。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让武振感到非常惊讶。

“您一直待在大海深处,怎么会那么了解陆地的事情呢?”

“我们血族虽然生活在有海水的地方,但无论是在哪里,我们都能目睹得到,也能到达。我们和你们这些野蛮的人类不一样。我再问你一次,你怎么突然就变了心?”

听到湖海龙王的询问,武振才如实敞开自己后知后觉的心扉。

“我被自己的愤怒冲昏了理智,看不到事实。现在才发现原来那是爱情。”

就是这样。蔷花的谎言,令自己愤怒不已。因为自己超出常人的猜忌心,把她往心外推,从而否认了早已深深埋在心底的爱情。

“爱情?你们这些人类,总会拿爱情当做所有事情的借口。总会为了眼睛看不到的爱情而抛弃生命,真是愚蠢!”

一想起妹妹的事情,湖海龙王的脸色立马变得很难看。几十只水母黏缠在蔷花的身上一个劲地蠕动着。她那发白的嘴唇慢慢恢复了血色。湖海龙王俯下身子看了看蔷花,自言自语道:

“嗯……现在有反应了。”

“情况好些了吗?”

“血色不是在慢慢恢复了吗?两个时辰后就会睁开眼睛了。”

“啊……”

听到蔷花没事的话后,武振感叹了一声,紧绷的双臂一下子就松懈了。一想到蔷花度过了危险期,他顿时就如释重负。解除了魔咒,恢复到原来样子的蔷花睁开眼睛的时候,明明遭受到了鹏鸟的袭击,但她却没受任何伤,还生活得好好的,他对此非常怀疑。如果想要消除这样的疑虑,就得和湖海龙王见面谈谈。那样的话,她执意要掩饰的秘密就会显露出来,被自己知道。但武振不想因为这样的琐碎小事而让蔷花讨厌自己。

“我有一个请求。”

“我都饶恕你了,你还敢提要求?”

湖海龙王一边嘲讽武振,一边轻轻捋了捋红色的头发。武振低下头,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请您从蔷花的记忆里抹去今天发生的事情。其实蔷花并不知道我已经知晓了她不是人类的身份这件事了。如果她就这样醒过来,会因为今天的事情而感到难堪的。”

湖海龙王思考了一会后,点了点头。

“好吧。我也希望你不要告诉她我的存在……”

真是奇怪。难道蔷花完全不知道这么一个舅舅的存在吗?武振心里想道。

“蔷花知道自己的母亲抛弃了她和她父亲的事情。但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死了。”

“我有听说过蔷花的母亲生活在紫微垣。她不是人类……您现在是说她死了?”

“我妹妹用自己的命换来了蔷花。就是为了守护你们经常挂在嘴边的爱情。虽然神让人间的女人生下孩子不算是什么特别的事情,但对于生下人类的孩子的神来说,会破坏她原本性命不朽的原则。她担心孩子的父亲会受到伤害,所以对我们的父亲说她会回来的。”

现在想想真令人发指。妹妹就那样毫无留恋地舍弃了自己原本不朽的性命。她明明知道触怒了父亲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却还是偷偷生下了孩子。而且……妹妹为了掩饰住自己消瘦的脸庞,每天晚上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那天晚上,她把蔷花交给自己的恋人回到紫薇垣后,便紧紧攥着沾染了孩子味道的被褥不停地哭泣,每一个听到的人都被她肝肠寸断的哭泣声所感染。直到天放亮太阳升起,伤心恸哭的妹妹便受到父亲的惩罚化为泡沫消失了。

当看到已经长大成人,酷似妹妹的蔷花来到海里的时候,湖海龙王心里泛起了一股酸楚。蔷花这时已经被册封为太子妃了,她自己造了一艘船进行试航。为了蔷花能顺利试航,湖海龙王偷偷调整了平稳的波浪,还施法刮起了利于航行的风。他逐渐忘记了当时守护不住妹妹的负罪感。一想起以前的事情,湖海龙王的鼻子就不禁发酸,虽然自己还没有孩子,但蔷花就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为了她,湖海龙王对武振威胁道:

“记住,无论在哪里,我都会紧紧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如果你再做这种莽撞的事情,危及这个孩子的话,我就会让你的国家消失……消失在深海里。”

“惶恐不安啊。我保证不会再让她受伤了。她是我珍贵的爱情。”

“我不会相信人类的话的。从你到现在闯过的祸来看,说不定蔷花明天从海里出去后又哭哭啼啼的了。”

“我会铭记您说的话的。我不会再让蔷花哭泣了,我会好好珍惜她的。”

听到武振信誓旦旦的回答后,湖海龙王细细地看了他一眼。从他眼里,湖海龙王看到了真诚。湖海龙王掩饰住内心的欢畅,命令武振赶紧从池子里出来。抱着蔷花的武振从池子里出来后,周围便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几个侍女,他拿布裹住了蔷花的身子。一触碰到蔷花的手臂,武振便感觉到她全身都暖乎乎的,嘴角也不禁挂起一丝微笑。在侍女们的带领下,他们进到了水精宫。湖海龙王拿出一个又红又小的药丸,递给了武振。

“如果回到陆地,就让蔷花把这个吃了。吃了这个,她就会把今天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还有,不要再向她提起我和我的妹妹。这是我妹妹的遗言。”

“我会照您说的做的。”

听到武辉恭顺的回答后,湖海龙王便转过身,挥挥手。

“快走吧。你的味道让我头疼。人类的味道真是难闻!”

跟进来的时候一样,他们乘着海马从海路回到了松沓津海岸。武振放下蔷花,让她躺在沙滩上。从时令来看,陆地好像几乎没有变化。蔷花仍然没有恢复意识,但能感觉她温暖的体温和轻微的呼吸。她全身衣不蔽体,雪白的肌肤却渐渐恢复了血色。如果情况和湖海龙王说的一样,过不了多久,蔷花就会醒过来。武振从袖子里拿出药丸,喂进了蔷花嘴里。

“鲲鹏从来没有出现过。你说没能带上湘雅,然后和一直追赶着的我吵了起来,最后还把我推进了海里。”

武振愣愣地看着蔷花,嘴里不由自主地自语道。

“我以为让你痛苦自己就会开心……现在我不会再让你哭了……”

武振的脸慢慢靠近蔷花,把浑厚的嘴唇压在了她的嘴上。蜻蜓点水般的吻,表达了武振的心。他脱去上衣,裹住蔷花,然后抱着她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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