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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鲲扭动着身躯,发出一声绝惨的哀鸣。被短剑刺中的地方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闪耀着月光的银色大海仿佛被夕阳染红一般,海水霎时变得通红。鲲似乎是要找出刺伤自己的人是谁,兀地睁大它的巨型之眼,窜动着身子。

快速抽出短剑的武振再次躲藏在海里。鲲正在变身,它的身体渐渐变成了鸟的模样。现在鸟的双腿正从它的腹部凸显出来。返回对面的武振再次用短剑刺中了它,因为刺中了鲲,他感觉到喜悦席卷而来。武振在心里欢呼雀跃道:“连续刺了它两次,它竟然还没死,如果将它完全制服后再加以驯服,它就会成为我的囊中之物了。”

因为剧烈的疼痛,鲲扭动着身躯,它伸出脚欲要紧紧勒住武振。而武振快速地躲开了它的袭击,正当他再次挥出短剑欲要刺去之时,不知何物,抽打着他的脑袋。原来是已经变成鹏鸟的鲲正在用翅膀拍打着他的头部。

“呃!”

因为头部受到这剧烈的冲击,武振手中的短剑不知不觉间掉落了。这只巨型之鱼从鲲完全蜕变成了鸟。鹏鸟只振翅一飞,便轻而易举地飞向了苍穹。它闪着黑色的眼睛,用脚紧紧地将武振攥住。鹏鸟用它那尖锐无比得让人毛骨悚然的脚趾甲揪住武振。虽然只是轻微地划过,但是武振也已然感觉到自己被撕得肝肠寸断。在这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势压制下,武振侥幸得以逃脱。他拼命地想要逃离大海,脑海里闪过一丝侥幸逃脱的心理,但立刻又转化为了恐惧。鹏鸟一展开翅膀,便遮住了月光,被黑暗笼罩的武振在心里想道,现在必死无疑了,然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就在这时候,传来了鹏鸟尖锐的哀鸣声:“呀呃!”

鹏鸟的羽毛纷纷扬扬地掉落在海面上,掉落的羽毛足足有两尺之高。抬眼望着天际的武振霎时目瞪口呆——原来是湘雅来救他了。湘雅握着用水晶雕制而成的透明软剑,她身上披着的银白色长袍随风飘扬。她砍下了鹏鸟右边的翅膀,用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用类似于禽鸟飞兽的声音对欲要加害人类的灵物厉声怒斥。

“快停下来!你走你的阳关道!你给我记着,我用这神龟软剑只一刀就可以将你剁成两半!”

蔷花使用的剑并非人类使用的寻常之剑。剑的最顶端是鲜明的三条火花模样的分支,里边是被封印的剑柄。这把神龟软剑的剑柄是熔入了千年神龟的血液而制成。在这把神龟软剑的威力面前,无论是多么神通广大的神物,也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飞禽走兽而已。

然而,在等待了良久之后,因为自傲身为灵物而气焰嚣张的鹏鸟对湘雅的忠告嗤之以鼻,它发出了一声冷笑,猛地张开宽阔的翅膀,扑腾扑腾地拍打双翅,掀起了一阵巨浪波涛。鹏鸟的眼中满是腾腾的杀气,它猛烈地摩擦着尖锐的嘴,向那个妄自尊大干涉人间凡事的挑拨之人猛冲过去。当鹏鸟一声尖叫,向蔷花冲过去的时候,她最终还是握起吸收了精华的宝剑,划破苍穹。在这体积庞大得让人胆颤心惊的鹏鸟面前,蔷花显得是那么的渺小,甚至不如鹏鸟的一小撮羽毛,蔷花在月亮的正中间被鹏鸟撞击到了。

只是身为一介凡人的武振,没有从大海飞至云霄将鹏鸟擒拿下来的能力。因为自己幼稚愚蠢的举动,可能会害死蔷花。武振为了转移鹏鸟的注意力,像疯了一般向它咆哮道:“快住手!你给我过来!你这该死的妖怪!你过来,我要和你一决胜负,快放了她!”

然而,飘飞在苍穹之上的蔷花根本听不到武振焦急的呐喊声。在月光的照射下,神龟软剑撒发着光芒,似乎是接收了月光的能量,神龟软剑猎猎作响。蔷花好像被鹏鸟刺伤了,她在鹏鸟的鼻尖上快速地变换着招式,向方才它被砍到的右翅下方狠狠地挥过去。流动在鹏鸟翅膀上的鲜红血滴滴落至海里。鹏鸟发出凄厉的悲鸣,它用完好的左翅抽打着蔷花。

“呃!”

蔷花快速地避开鹏鸟的袭击,虽然只是被它的翅膀底部轻轻一掠,但是她的身体已经不能自己地在空中飘飞晃荡。鹏鸟因为右翅被伤得很严重,所以拍打翅膀的幅度有所减缓,它在接近月亮的底部之处安定了下来。

“啊呃……呜……啊呃……”

鹏鸟的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它怒视着蔷花,突然,它转变了方向,冲向了大海。武振被当成了袭击的目标。蔷花顿时脸色煞白,虽然迅速地追赶鹏鸟,但是鹏鸟在她追上来阻住之前,快她一步,用力揪住了武振。

“快放开他!他不是你能加害的人!如果害人的话,你就无法去你想去的地方了!”

“嗯呃!”

砍伤自己翅膀的女人很珍视现在这个被自己抓着的凡间男子,鹏鸟意识到她的弱点之后,使出脚爪子的力气,狠狠地压住武振的身子。武振感觉全身的骨头似乎都被震碎了,在这极度痛苦的折磨之下,他昏了过去。看着奄奄一息的武振,蔷花眼中燃起了愤怒的火花。

“我一定要杀了你!”

蔷花将全身之力使在剑刃上。她飘逸的长发犹如阳光披洒而下,额头上的火花变得通红至极。流淌着神龟之血的剑柄也渐渐变得通红。人和剑合二为一,这是剑术的最高境界,但是此时的蔷花甚至实现了神和剑合二为一的更高境界。她劈风斩浪,向鹏鸟冲过去,朝那紧紧攥住武振的邪恶之脚砍了过去。鹏鸟的皮肤如同披上了铠甲一般坚不可摧,朝它砍过去的神剑噼里啪啦的闪着蓝色的火花。鹏鸟立刻用另一只脚抓住蔷花的后背。银白色的长袍被撕开,湘雅雪白的后背被刨开,鹏鸟的脚爪子上沾着湘雅的肉片。

“呃啊!”

犹如被用烈火灼烧的利剑刨开皮肤一般,因为这揪心的切肤之痛,蔷花发出了惨烈的悲鸣。这伤口极深,骨头已然暴露在空气中,鲜红的血液如同瀑布飞流直下一般,瞬间哗哗的涌了出来。鹏鸟用一只利爪揪住武振,因为右边的翅膀和脚踝已经受伤,消耗了很多力气,它无力再继续进行攻击,费力地拍着翅膀。蔷花因为大量出血和深入骨髓的疼痛,已经变得神志不清,但是她还是利用这所剩无几的恍惚意识,竭尽全力地飞起来,双手紧紧地握住神龟软剑,奋力地朝鹏鸟的心脏刺了过去。

蔷花将神龟软剑精确无比地刺中了鹏鸟的心脏,虽然蔷花已经松开了手,但是神龟软剑却自动地转动了起来,深深地嵌入了鹏鸟的躯体里,甚至连剑柄都埋没在它的肉体中。进入鹏鸟身体里的宝剑的神龟血液在它体内蔓延开来,它的身躯瞬间膨胀起来,伴随着“嘣”的一声巨响,鹏鸟的躯体在空中支离破碎。武振和蔷花与鹏鸟的碎片一起被抛落至海里。

“快醒醒……蔷花啊!”

被波涛侵袭的白色沙滩渐渐被蔷花的鲜血染红。后背被刨开的伤口血流不止,湘雅变回了蔷花,她的脸色已经不能说是苍白如纸了,变得如同拂晓的黎明一般灰暗。掉进海里的武振恢复了意识,他从海里将蔷花勉强打捞上岸边,但是这个地方并不是之前所在的松沓津船所,对面是一个无人的小岛。

在这个没有人也没有药的荒岛上,武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快要死去的蔷花,他因自己无力救她而感到懊恼不已。武振焦急地撕破自己的上衣,帮她包住伤口,为她止血。为了让昏厥过去的蔷花恢复意识,武振向她灌输自己的内功。武振用手掌将自己体内的内力注入犹如死人般躺着的蔷花的体内。因为耗尽自己的力气将全身的内力传输至蔷花的体内,武振身上鲜红的血液与汗水一同从毛孔里渗了出来,手掌里冒出了白色的烟气。当武振将相当大的内功送至她的体内时,蔷花的伤口立刻稍微止了些血,原本干枯煞白的嘴唇也恢复了些许血气。

“嗬!”

武振将自己体内的内力几乎全部都传给了蔷花,所以感觉到心脏一阵抽搐,仿佛即将窒息一般,呼吸变得不畅。即便已经精疲力竭,几乎动弹不了,但他还是艰难地抽出一丝力气,将蔷花拥入怀里。他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颊,呼唤着她的名字:“蔷花!蔷花……”

然而,不管武振如何千呼万唤,蔷花依然是纹丝不动,蔫头耷脑,脉搏也没有跳动。武振将她抱在怀中,揉搓着自己被泪水打湿的脸颊。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全都是因为我,你不要离开我。现在我才开始要看着你,你怎么像个傻瓜一样,难道现在你就要离我而去吗?你只是想用死来离开我吗?就算是追到地狱,我也会把你带回来!你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死!”

原本发疯般呐喊哭诉的武振又开始责怪起蔷花来。

“像我这种不学无术,尽干坏事的丈夫,有什么值得喜欢的……你为什么要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危跑过来救我……我死就死了,你为什么要代替我受伤……傻瓜……呜呜。”

向来极少落泪的武振,此时眼里充满了泪水,他的泪珠犹如鲜血一般滚烫,簌簌地流了出来。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代替蔷花去死。他觉得是自己惹怒了灵物,所以理所应当是自己来接受这个惩罚。

这时,大地晃动了起来,原本风平浪静的大海被赫然分裂成两半。身穿铠甲,骑着海马的七名武士排成一列,出现在大海分裂的缝隙中。将帅们穿的铠甲犹如海鱼的鱼鳞一般闪耀着银色的光,武振看到这幅光景,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但事实上,他们并不是幻象。武士们抵达了沙滩,武士队列中的首领——一个蓄着小胡子的将帅走近武振。虽然从他身上感觉不到杀气,但是武振为了保护蔷花,站了起来,变换了一个随时都可以进行攻击的姿势。将帅非常恭敬地向武振行了礼,然后开口说道:

“请您将她交给我吧。”

那个男人的声音似乎会引起周围的声波共振一般,余音盘旋在空气中,久久回荡着。那并不是人类的声音。

“你是谁!”

“我是身为玉皇大帝之子,管理湖海的湖海龙王的亲迎队队长古道鱼。”

“你又不是凡人,凭什么让我交出我的人?”

那个人竟然对着自己笑,武振觉得很不是滋味。在暹罗曲国,还没人敢盯着太子的脸笑。

“可那位也不是人呀。”

“胡说!蔷花岂是你这样的飞禽走兽,她是人!”

听到武振的话,古道鱼将打算私自将蔷花带走的理由告诉了他。

“请把她交出来吧,没时间了。只有将她带到龙宫才能延续她的性命。人类是无法治愈她的伤口的呀。”

听到古道鱼心情沉重地说着这些话,武振快速地在脑海里思考着。蔷花连半个人类都算不上,就算人类能治好她的伤也无法救活她的性命,这一点他也很清楚。也许来把蔷花带走的人是蔷花同血族的人也说不定,他们知道治疗蔷花的方法。

“我带她去,她是我的妻子,除了我谁都不许碰她。”

古道鱼这时才认识到,这个固执的男子,这个国王说要将其打死的男子竟是暹罗曲国的太子。他带她去似乎也不成问题,国王一直处心积虑地想要置他于死地,既然他自行请愿跟去,那么把他当做大礼献给国王似乎也挺不错的。

“那么就如您所愿,石距!把清水丸拿来。”

听到古道鱼的命令,叫做石距的武士从口袋里拿出药丸交给古道鱼,由古道鱼呈上给武振。

“请太子服下这颗药丸,普通人只有吃了这药丸才能进入龙宫。”

看着古道鱼递过来的药丸,武振也曾怀疑过这会不会是将自己置于死地的毒药,可他也别无选择了。给蔷花疗伤的人在大海深处的龙宫之中,普通人类是无法进入的。不吃下手里这颗不知是不是毒药的药丸,就不能跟着他们一起进入龙宫,蔷花撑不过半个时辰便会死去。下定决心后,武振毫不犹豫地吞下了药丸。硬生生吞下了药丸,喉咙就像被撕扯一般。但咽下去后便在肚子里化开了。武振抱着蔷花,古道鱼让出一条道在前边引路。

“请。”

武振跟着古道鱼向武士们走去,一名武士从海马上下来,并把它将交给武振。武振虽然对海马坚硬粗糙的皮肤感到很陌生,但还是抱着蔷花坐了上去。骑海马和骑马几乎没什么差别。武士们再次排成队列,保护着武振和蔷花进入大海深处。当最后的武士也进入裂缝中,大海又再次恢复了平静。

罗史辉拿着蔷花的衣服在白沙滩与岩石之间来回找了好几遍。一边怨恨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一边对着无辜的树木砍了又砍,直到砍累了回到王宫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是月落乌啼之时了。本来是想问服侍蔷花的侍女,娘娘有没有就寝,结果侍女反而先问他蔷花有没有跟他一起回来。不知道蔷花是不是和太子在一起,所以去问了伺候太子的内官,结果内官说太子也没有回来。因为这个时候,也已经是她从湘雅变回蔷花的时间了,她应该回来了呀。罗史辉想,一定是哪里不对,于是他又沿着那条路找,找了一个时辰,却只找到放在岩缝里的蔷花红色的衣袍。

“娘娘!娘娘!请回答我!”

罗史辉的喊声划破了夜海中的黑暗,却没有得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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