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卒不敢有异议，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是！”
檀伟济一副惊叹的模样走出了客房。
徒步客栈后院，檀伟济眉头紧锁地望向了天空，天空依然一片阴沉昏暗，雨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脸庞。
“凶手是个女人，还是个高手。死者是华山派的人……”
他的直觉告诉他，凶手就是个女人。而他的直觉也从未出错。
“凶手以蝙蝠身法藏于飞檐下，通过窗户缝隙引进了乐日香，闻了无色无味的乐日香后，那两名中年男人陷入晕眩。”
檀伟济眼神犀利。
“在他们身体失去重心摇晃的那一瞬间，凶手闯了进来，扬着铁丝割下了其中一人的喉咙，劫持另一人逃了出去。”
他继续推理：
“华山派的人看到自己的同伴被杀，本能地向凶手射出袖弩。”
檀伟济的兴趣越发被案件吸引。他晓得这次的案件并非一般的案件。
“华山派的那两名中年人亦不是普通人物。凶手虽拥有着绝世武功，但事前还是制定了缜密的计划才进行的暗杀。袖弩刻下的三分深度，足以说明使用袖弩之人的内力深厚。”
檀伟济的嘴角扬起了神秘的微笑。
“好吧，再去察看一次。虽还不知凶手是谁，但遇上我，她也算是倒霉。”
檀伟济不同寻常的脑袋开始运转。
“如果这是场早有预谋的杀人命案，那反而是件轻松的事。”
他移动了脚步。
“杭州可是个繁华之地，一个女人拖着一个失去知觉的身体可不容易，所以……”
檀伟济的脚步正以惊人的速度前行。
奇怪的是，他竟对此次的案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初始，他还以为只是一宗单纯的杀人案，但经反复的推敲，他渐渐感到这是个重要的案子。加上九派一帮的华山派也掺和在其中，所以他的兴趣便更加地浓烈。
雨依然在无声无息地下。檀伟济眼里的醉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目前，掌握丐帮主导权的正是我和我的五名师兄弟。我们在这六年里倾尽了努力，整顿了丐帮的纪律。但本帮内部却有一颗极大的毒蘑菇，正是九结大长老九指神丐兰秋平。他出身于南丐帮，是浙江一派的老大。他受南丐帮三十万弟子的拥戴，过去对师父也表现出处处的不满，因为师父出身北丐帮。”
“兰秋平长老现在正在谋划着将丐帮分裂成南丐帮和北丐帮。他的信念固若金汤，尽管这段期间我数番劝说，但他依然不为所动。在这混乱之中，造化城掺和了进来，他们想利用兰秋平长老。造化城城主焰武在北丐帮安插了密探，他让这些密探策划一场舆论，以达到分裂丐帮的最终目的。”
蒋天麟正在九龙商船的船舱里品着龙井茶。
今天龙井茶的香味尤其浓郁。他昨日会面丐帮帮主太无缺，直到黎明时分才回来。船舱的窗外正下着蒙蒙细雨。
唰……
泼水的声音传来，船舱里边的帷帐隐隐约约地透露着光。
透过帷帐，女人裸露的身体若隐若现，皇甫雪燕正在沐浴。
看着帷帐里她那朦胧的裸体，蒋天麟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了太无缺说过的一句话。
“六年前造化城城主焰武发出杀人血帖来劫持师父，正是为了阻止丐帮的统一。我坚守师父失踪的秘密，便是为了阻止丐帮陷入混乱的局面。也因此，我才能在这过去的数年里艰辛地维持着丐帮的统一。但是，焰武一直企图通过密探来分裂丐帮，毁灭丐帮。他们混进来的势力着实强大，有近百万人员，如蜘蛛网般的情报系统更是让造化城的人在丐帮行动自如。”
“据最近的消息，我亦是被纳为了焰武杀人血帖中的对象。我并不怕，但这武林岂能再任由焰武一手遮天？”
“十多年来，武林各派的掌门人、一等一的高手以及武林中的异人都无缘无故地失踪了。失踪人员已近达数百，他们全都是被造化城所劫持，同我师父的情况一模一样。但这其中几乎毫无证据，倘若说证据，也只有六年前师父失踪之后，一丐帮弟子在河南偷来的钱囊中偶然发现了焰武的杀人血帖。然而，那名弟子当天便死了，留下的一张杀人血帖从河南传到了我的手中。我怀疑那装着杀人血帖的钱囊正是那尸魔关中的。”
蒋天麟将视线转向了窗外。
“三年前在南昌万家山遇见的百变千君卢明、开辟神手典朋、一手三刀康中文、少林的归元禅师……”
他的视线正因涌上来的回忆而模糊。
“他们都困于造化城的第五神魔殿。虽然卢明用智谋带着六十六名的高手逃出了造化城，但最终却也葬身于万家山。”
蒋天麟后来在武林中打听了他们的死因。
他们全都是铮铮铁骨的一流高手。一手三刀康中文是自万圣金刀匋潭侯以来最出色的刀客，而归元禅师是当今少林方丈归真大师的师兄，武功亦是高深莫测。
“当时四个人都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武功，造化城却也能轻易地对他们下毒手，这其中肯定是在他们身上使用了某种禁术。”
他的脑海里再次回响起太无缺的话：
“一个月前，我为了见兰秋平长老而来到此地，也是为了和他做最后的协商，而结果也便成了这样。但是，我却发现了一个极为重大的秘密。与我同行的北丐帮八结长老中有一名和兰长老有秘密接触，而且还和造化城一脉的血观音有接触。”
“我在他周围展开了调查，结果又有重大发现，他其实不过一介下人，而北丐帮大元老中有一位却在数年前便与兰秋平长老暗中有勾结。”
“他们商量着把丐帮分成南北丐帮，在除掉我和我的师兄师弟之后，他们二人便可以升为南北帮主。计划正在周密地进行着。更为惊人的是，血观音的手下早已经计划着除掉我。因为只要除掉了我，他们便能真正地为所欲为。”
透过帷帐可以看到，一个刚出浴的女子正用布擦着身子。女子弯腰的模样让人浮想联翩。她转过上身，撩着秀发，胸部丰盈的线条尤其诱人。
蒋天麟再次斟满一杯龙井茶，淡淡的茶香萦绕整个船舱。
“在钱塘江附近被杀害的少女是血观音的第二十一个弟子。那个少女为了把北丐帮大元老和南丐帮兰长老会面的秘密地点告知血观音，她杀掉了太无缺的十六名手下之后便逃跑了，而后却被太无缺所杀害。”
蒋天麟想起了老乞丐在死去的少女身上掏出的一个细长圆筒。
“藏在少女皮肤下的纸条上写着：八月月圆之夜，南屏山静慈寺亥时。那是秘密会合的地点，他们计划在那里和血观音缔结协议。”
蒋天麟的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个念头：
“原来太帮主就是因为这件事而邀请了我。”
“北丐帮大元老现在是南北丐帮中辈分最高的人。我的师叔祖中年纪过百的只有天中老丐卓艾长。虽然他已有数十年不过问丐帮事宜，但听说他也参与了这个阴谋之后，我委实震惊。而我也正是因为他才邀请龙大人来的。”
蒋天麟站了起来并向窗边走去。
雨依旧下着。钱塘江河口也下着雨。不知为何，这个早晨让人感到很凝重。
他想起太无缺最后说的话：
“请您帮我除掉师叔祖和兰秋平长老。”
蒋天麟皱起眉头，雨滴飞过窗户落在他的脸上。
“太无缺是个可怕的人物，他确实与‘三寸毒心’的称号名实相副。一旦做出了顾全大局的冷静判断，他便会果断地斩草除根。”
蒋天麟的眼前浮现出了太无缺的面容。
“俗话说，肉烂了就得挖掉。如果除掉他的师叔祖和兰秋平的话，丐帮中能对他造成威胁的势力就消失了。那么南北丐帮的所有问题也就自然而然地解决了，他从此也就能高枕无忧了。”
蒋天麟注视着被雾气笼罩着的钱塘江河口。
“但是太无缺无法亲自除掉他们。他们二人在丐帮中备受尊敬，并且有众多追随者。也许除掉了他们之后会面临更多难题，弄不好太无缺帮主的位置都不保。不，有可能连命都不保。”
蒋天麟目光深邃。
“于是他想到身为局外人的元弟。他断定桂默能够解决他们。另外他也会给桂默提示他们的弱点，如此一来，快速除掉他们的几率也会变大。纵然失败了，桂默也可以推脱得一干二净，因为桂默不是丐帮的人，所以就算他否认了。他们也会相信。”
蒋天麟渐渐回过头来：
“要是他们二人死了的话，太无缺不仅要假装积极地调查犯人，而且还要伪装得很伤心，那样才能在丐帮里获得人心。”
晶莹的雨珠挂在蒋天麟的发梢上。
“再加上血观音的弟子已死，血观音便再也不会知道他们俩人会面的地点了吧？”
这时，一双美丽白皙的手伸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与此同时，一股清新的女子体香扑鼻而来。
“你想什么想得这么专心呢？白君。”
耳旁萦绕着温暖的气息，是皇甫雪燕。
出浴后的女子披着一件单层的罗衫，用布紧紧包裹着未干的秀发，她徐徐走来。
蒋天麟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她：
“真美。”
“真的吗？”
“当然。”
皇甫雪燕笑嘻嘻地用双手环绕着蒋天麟的脖子，她花瓣似的嘴唇微启：
“嗯！”
她闭上双眼，发出了甜腻的呻吟。真是个可爱的女子。
蒋天麟情不自禁地笑了：
“哈哈！雪燕，你这么喜欢接吻吗？”
皇甫雪燕娇羞地笑道：
“只对你这样而已。”
蒋天麟也是男人。尤其是像皇甫雪燕这样的美人站在面前，世界上会有哪个男人不动心？
蒋天麟轻轻环抱着皇甫雪燕的柳腰。
他低下头去，温柔地亲吻着皇甫雪燕湿润的双唇，她热情地回应着，透过单薄的罗衫，他感受到她灼热的温度。
皇甫雪燕扭动着身体更加抱紧了蒋天麟，蒋天麟轻轻地将她推了推，她带着依依不舍的神情有所期待地问道：
“白君，昨天为什么没有回来？”
蒋天麟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到了皇甫雪燕的冷哼：
“哼，去过青楼了？”
蒋天麟点点头：
“嗯，有事要办。”
皇甫雪燕的脸上满是嫉妒的神情：
“青楼里的女人都很美吧？”
蒋天麟微笑道：
“这还用说吗？不美的话哪还有男人去青楼啊？”
皇甫雪燕表情僵硬：
“真的……比我还美？”
蒋天麟一边掐着她的脸蛋一边说：
“她们怎能和你相提并论。”
皇甫雪燕的脸上这才晕开了笑容。但她故意气呼呼地说道：
“骗人。”
过了一会儿，她神情略微紧张地问道：
“你跟她们睡了吗？”
蒋天麟扑哧地笑了起来：
“雪燕，我看起来像那种人吗？”
“哼，男人不是只要见到女人就会两腿发软的吗？”
蒋天麟故作深沉地说道：
“雪燕，我若是那种好色之徒，现在还会无动于衷吗？”
“不然呢？”
“哈哈！早就吃了你了。”
“哎呀！”
皇甫雪燕的脸染开了红晕。害羞得不知所措的皇甫雪燕立马追问着蒋天麟：
“说什么呢？我是食物吗？”
蒋天麟抚摸着她的脸，说道：
“雪燕，你是她们无法相提并论的人，而且是我最爱的女人。”
皇甫雪燕灿烂地笑着。此刻，外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大哥，我是射文岛。”
蒋天麟变得镇定：
“稍等片刻。”
他轻轻地放开皇甫雪燕并说：
“雪燕，你到旁边的房间去。”
皇甫雪燕低着头说：
“哼，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内容吗？”
蒋天麟上下打量着她：
“没有，但你这个模样在这儿只会让文岛解眼馋而已。”
“呀！”
皇甫雪燕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模样，满脸羞得像个红苹果。透过单薄的罗衫，她的身体被一览无余。蒋天麟扑哧笑道：
“进来吧，文岛。”
射文岛进来了。他的脸上浮现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看你幸福的样子，我都嫉妒了，大哥。”
蒋天麟笑而不语。
“看来你们得快成亲才是了，我觉得再也没有比皇甫姑娘更好的女人了。”
蒋天麟转移话题：
“文岛，让你调查的事怎么样了？”
射文岛和蒋天麟待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他认真说道：
“太无缺所说属实。兰秋平对丐帮有很大的野心，并且他确实和北丐帮的天中老丐卓艾长有所密谋，而最近他来杭州的事也暴露了。”
“这样。对了，檀都督现在在哪？”
射文岛双眉紧蹙道：
“这个嘛？到目前为止还没看见他，估计还泡在酒坛子里吧。”
蒋天麟的表情很无奈，他嘟囔着：
“这么大年纪了，也该少喝点酒了。”
射文岛微微笑道：
“不是这样的。别人就不一定了，但檀都督的胃像是铁做的一样。小弟的酒量也还不错，但根本不是檀都督的对手。”
蒋天麟笑着，但他心里却嘀咕着：
“说实在的，若盘松回来的话，说不准能较量较量，气气檀都督。”
射文岛这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说道：
“对了，刚才有人托我把这封书信转交给大哥。”
他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双手递给蒋天麟。蒋天麟读起了书信：
“龙大人：
昨晚的酒宴相谈甚欢。龙大人的话意味深长，和您的对话会成为我一生的回忆。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想在您离开杭州之前再次宴请您。”
信上虽然没有署名，但看得出来是丐帮帮主太无缺寄来的。内容很普通，但执意用书信转达这个方式却很奇怪。
蒋天麟走到窗边，把那封信伸到窗外。被雨打湿的信上隐隐现出别的字样：
“十五日亥时在南屏山静慈寺，九指神丐兰秋平、天中老丐卓艾长以及八结长老禄背相三人相约会面，血观音无法前来。希望大人决断，若是大人无法应允，那我就必须将我们之间的对话从记忆中永远抹去。若大人应允的话，我不仅不会忘记大人的恩德，还会给您谢礼一百万两。另外，我在位期间，无论龙大人需要什么消息我都会优先向您提供，我以我的名誉起誓。期待大人的英明决断。”
嘶嘶嘶……
惊人的是，书信融化了。看着指缝间的书信一点一点地融在雨中，蒋天麟不禁感叹：
“心思真是缜密，一点证据也不留。”
他在窗台擦拭了手掌之后，抬头望向了钱塘江水面。
“太无缺……他的头脑丝毫不亚于神算。不，他的残忍远远比神算高出好几倍。”
蒋天麟陷入了沉思：
“和他联手是个极大的冒险，尚且还不能完全信任他，越是恶毒的人越不能保证他的信用。”
“但是他提出的条件诱惑极大，难以拒绝。一百万两银子并算不了什么，但丐帮的弟子平均分布在大江南北的十三个省，丐帮如此庞大的组织和情报网若能任我使用，那么将来的买卖定会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
蒋天麟微微闭上双眼：
“他知道他提出的条件对我有巨大的诱惑，他亦了解我是一个重视情报的商人。果然是……狡黠之徒！”
蒋天麟进退两难。
他心乱如麻，难以抵挡的巨大诱惑此时就在眼前。若是拒绝，那就断绝了与太无缺的缘分；然而对方投放的诱饵太大，实在难以拒绝。
若是能够得到丐帮的庞大组织和情报网，那么简直就如同得到千军万马的支援。日后他的生意定会如虎添翼，在广袤的中原大陆也能大展宏图。
蓦地，蒋天麟目光灼灼。
“反正这乱世里……在这乱世里，随机应变与权宜之计比舞刀弄枪更管用。”
蒋天麟终于拍板定案。
“文岛。”
“在。”
“亥时去南屏山静慈寺赏月。若是去那里，丐帮的高手兰秋平、卓艾长、禄背相等三人应该会在。”
射文岛微微眯起眼睛，问道：
“大哥的意思是？”
“杀了他们。但是，不要留下一丝线索，兵器也改用其他的。”
射文岛的眼中闪过刀尖般的寒光，他点点头应道：
“明白了。”
射文岛一言未发。对于为什么要置他们于死地，杀了他们是否会有利可图，他漠不关心。因为他把诸事都交托于蒋天麟，甚至也把自己交托了出去。
他与蒋天麟肝胆相照。
“南屏山，静慈寺，亥时。两天后。”
射文岛面色沉重。他恭顺地抱拳后退，离开船舱。外面，依旧下着牛毛细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