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官兵一边指挥官兵们一边开始处理尸体。他们对檀伟济的态度就好像臣子对君主的态度一样。檀伟济转过身看向蒋天麟,对他说:
“龙大人,我们换个地方去喝一杯,意下如何?”
蒋天麟笑了。
“只要不是官府就行。”
“哈哈哈!哎,你可真会说笑啊!”
檀伟济发出豪爽的笑声,也邀请了元桂默。
“元大侠也一起去吧!”
元桂默看看蒋天麟,见蒋天麟点了点头后,才把长刀捆绑于肩膀处。檀伟济露出微妙的笑容,朝楼梯走去。
从小,比起明亮的东西,他更喜欢阴暗的。
他讨厌嘈杂,反而喜欢安静,不,应该是喜欢安静得让人窒息的寂静。他憎恶幸福,因此,每当看到人们露出幸福的样子,他却露出杀气。然而,杀人本身却没让他觉得快乐,他生活在就算是白天也照不到阳光,一点声音都没有的静默的森林中。
他在古松密密麻麻生长的地方住了六十多年。
现在,他九十八岁了,人们叫他“鬼松子”。
他就是鬼松子赫连瑙侯。
他想在自己一直生活的静默的森林中度过自己的余生。
他是这世上拥有最阴郁性格的怪人,即使再出生一次,也还要生活在静默的森林中。
湖中漂浮着一艘小船。
小船上安静地坐着一男一女,男人是拥有书生模样的绝世美男,或许,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美的男子了。他的脸像女人的脸一样细嫩,就好似雕刻家雕刻的艺术品般完美无瑕。
书生旁边坐着二十岁左右的美丽女子,是那种令人一见倾心的女子。尤其是清冷的瞳孔下,迷人纤细的脖颈曲线,格外魅惑人心。
书生轻轻扇动玉扇,月亮高悬在空中,周围的景致十分雅静,这场景美得就像一幅画。
美丽的女子倚靠在书生的肩膀上,不时偷瞄一眼他,然后脸瞬间变红。此刻,那女子的心里正在这样自言自语着。
“世上最美的人,最英俊的人……”
那女子大大的眸子中浸满了紫色的梦,她感觉过去十五天发生的事情,就好似做梦一样。不,那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甜蜜的时光。
那女子的名字叫京娘,名门望族的闺秀。
她一个月之前结婚了,她的婚姻生活非常幸福,但是半个月之前因为一个人的出现,她的人生有了新的转机,那个人就是眼前的书生。
和书生相遇的那瞬间,她压制不住自己的爱欲,深深地陷了进去。书生好像对她施了爱的魔法一样,京娘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名门望族的闺秀,而且还是一个有夫之妇,就这样痴痴地陷进爱欲的泥沼里无法自拔。
深陷爱情的泥沼中出不来的京娘似乎没有一丝罪责感,竟然和书生私通。这实在是令人无法想象的事情,但是她一点也不后悔,书生就是她梦里出现的那个人啊。
书生温柔又深情,并且博学多识。他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牵动着京娘的身体和心。
“啊啊!为什么现在才遇到你呢?”
京娘对此只能埋怨,即使这样,哪怕迟了些,她还是感激最终遇到了书生。
“你在想什么?京娘?”
优美的声音,这世上不论是哪个女人都会被书生温柔的声音融化的啊,京娘面泛红晕,回答说:
“我在想你。”
美书生发出朗朗的笑声。
“哈哈,听着还不错,真的吗?”
“我是真心的,真的。”
那女子露出一脸梦幻的神情,回答道:
“我每时每刻都只想着你。”
京娘害羞地低下头,幽幽地说:
“甚至睡觉的时候……”
书生温柔地抱住她的腰,嘴唇贴在她的耳边,好像在窃窃私语:
“万一……万一我离开了你的话怎么办呢?”
京娘的脸瞬间变得苍白。
“啊啊,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要说这样的话。”
书生贴住她的嘴唇,细声地说:
“所以不说万一?”
京娘嘟着嘴,喃喃自语道:
“我会活不下去的,大概,我会选择去死。”
书生露出魅惑的微笑,问道:
“和丈夫相比,你更爱我?”
“……”
京娘的神情变了,她轻轻地咬紧嘴唇,说:
“当然是……你。”
书生抚摸着京娘的头发,深情地问:
“给丈夫留了书信之后离家的?”
“是的。”
京娘幽幽地回答。
她是一个不贞的女人,但是深陷爱情中的她一次也没那样想过,因此书生不以为然地提到了这个话题,这让她隐隐有些心痛。书生的嘴唇一直在撩着她的耳廓并低声说道:
“丈夫看了那信会伤心的。”
结婚到现在已经一个月了,京娘的丈夫是一个不会为难人的好人,他是一个学者,性格宽容,并且尽心尽力地爱着京娘。但是这个他所爱的女人做不耻之事还不够,还留下了一封信就一走了之了。
“没办法的事啊,京娘就爱你一个人。”
“呵呵。”
书生笑了,京娘倚靠在他的怀里,用像做梦一下的声音说道:。
“这个话题就讲到这里吧,我带了很多珠宝饰品出来的,我们去只属于我们的很远的地方生活吧。我们一定会很幸福地生活的!”
京娘的双眼因为期待而闪烁着光茫。
幸福是什么?在没遇到书生前,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但是,在见到书生的瞬间,她却发现那份幸福是多么的不值一提。和书生在一起的每个时辰里,她的心一直都是酥酥麻麻的,非常幸福。所以京娘决定抛弃自己有名望的家族甚至是丈夫去找书生。她要去找寻自己新的幸福,没有半点后悔和犹豫。
“好,你想去哪里?”
京娘轻轻地闭上眼睛回答:
“去哪里都可以。”
“我刚刚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
京娘睁开眼睛疑惑着抬起头看向书生。他浅笑道:
“我们是时候该分手了。”
“……”
京娘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怀疑地问道:
“你……你在开玩笑是吧……”
书生的眼神突然变得冷漠无情。以前,他那含情脉脉的眼神让她心动不已,可是他现在突然变得像个石头一样,眼睛里看不到半点柔情。
“我这辈子就没开过玩笑。”
声音,他说话的声音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温暖的声音了。
“你……你……”
京娘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京娘,你这女人真是奇怪,你对我到底了解多少?”
“……”
书生轻蔑地看着京娘继续无情地说道:
“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一个素不相识的浪子,甚至还把自己的丈夫给抛弃了。”
京娘脸色苍白直至黯然无光。
“有谁会见到一个女人就说她漂亮的?哈哈哈……真是愚蠢至极。”
书生不屑一顾地笑着。他的眼神就像灰蒙蒙的天空一样空洞无神,漂亮精致的脸也变得阴森森的,他慢慢起身。
“不可以!”
京娘大声嘶吼着:
“我不可能和你分开!我抛弃了我的家族和丈夫来跟着你,你怎么可以把我丢下!”
京娘死死地抓着书生的衣袖哀求:
“你现在……在开玩笑是吧,是吗?是吧?”
“……”
“求你……那样……告诉我你是在骗我,恩?”
京娘的脸看起来像是被雨打湿的梨花一样凄凉。但是书生却只是看着她冷酷地说:
“我从没爱过你,一直都是你自己在一厢情愿而已。”
“……”
听到他这句话,京娘身体一僵,失魂落魄道:
“明明……我……你明明就说过你爱我……”
她全身都在颤抖着。
“哼哼,你今年已经十九岁了,我那时只不过是对你的一时好感而已。”
京娘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手无力地垂下。
“再见了,京娘。”
书生无情地跟她道别。京娘茫然地看着他,呆滞的样子像是丢了魂一样,眼泪一直顺着两颊流淌着。她声音飘渺地喃喃自语:
“我……能去哪儿呢?”
美书生继续残忍地说道:
“这个我怎么知道?但是刚才你已经回答了,你说去哪都可以。”
“呼……”起风了。书生身形一跃,像个燕子一样低低地掠过水面向着湖边飞去,不曾回头看过京娘一眼。大概在他飞出了十几米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扑通”一声。
尽管早已听到了声音,但是书生在湖边停下后才回过头看。船上空荡荡的,刚刚还在船上的京娘消失了,只看到船边的水面在冒着水泡。书生无情地自语道:
“没错,就应该这样。这才是你该走的路。”
他边说着边点头。
“至少我慕容焦是希望所有女人都像这样为我而死的。”
慕容焦!
这么说这个书生就是那个杀了匋潭侯的无情刀慕容焦了?
慕容焦毫无眷恋地转过头,向着湖后面的松林走去。他还没踏出几步,就听到松林里面传出一个阴沉的声音:
“你就是世上最残忍的家伙。”
接着,古老的松枝晃动着,一位老人走了出来。身材矮小的他披着一件肥大的葛衣,皮肤看起来干瘪瘪的,满头的白发遮住了一半的脸。可以看见蓬乱头发下的那双深陷的眼睛,那是活人不可能拥有的眼睛。
慕容焦魅惑地笑着说道:
“好久不见,老前辈。”
葛衣老人干涩地说:
“你这比冰块,比冷血的蛇还要无情的家伙!”
老人蔑视着接着冷语道:
“我就算是杀人也不会把感情一并抹杀掉。虽然讨厌别人的幸福,但我至少不会去打碎它。”
葛衣老人深陷的眼窝流露出嫌恶的眼神,继续说道:
“但是你这家伙杀了人还不够,还要把感情一并杀掉,甚至连幸福也彻底地摧毁。”
“您全都看见了?”
“是啊,你这坏小子!”
“呵呵,只是一个没有活着价值的臭丫头罢了。”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那样暴打一顿就好了,但是你却让她自己去死。她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啊。”
“呵呵,您话那么多,看来是死期要到了啊。”
慕容焦的话刺激到了葛衣老人,他喊道:
“哼!看你这人那么讨厌,早点死去吧!”
“呵呵!怎么说还是很高兴能见到您。”
慕容焦十分讽刺地接着说:
“说真的,看到前辈在京城留的标记时真是吓了一跳。您为什么不在棺材里躺着,又重新回到江湖中呢?”
葛衣老人无力地回答:
“焰武是不会随意放弃哪怕是只有一点用处的人的。”
“……”
慕容焦脸色僵了一阵子。不一会儿,他沉重地问葛衣老人:
“您这次要对付的是谁?”
“元桂默!”
慕容焦脸色一变,惊讶道:
“是个强劲对手啊……”
“你知道他?”
“了解一些,是个非常令人害怕的家伙。虽然至今没有跟他正面交锋过……应该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哼哼!三兄弟和熊耳五怪已经领教过他了,确实是个厉害角色,他的修罗九流刀也是名不虚传。也许我这个老人家是命不久矣了。”
葛衣老人悲观地说着。
“呵呵,能从鬼松子赫连瑙侯口中说出这种话真是让人奇怪啊。”
“你这兔崽子,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岁月把我所有的一切全都拿走了。”
“……”
慕容焦看着这个从寂静松林里走出来的老人,即鬼松子赫连瑙侯。在他出生前的数十年里,这个被称作地狱之王的恐怖人物如今变成了这样……不知怎地,慕容焦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这时候,鬼松子突然怪笑道:
“呼呼!臭小子,再过两年我就一百岁了。我现在就想在这生我的松林里安静地睡个好觉。”
“……”
慕容焦只是木然地看着他。鬼松子摇摇头问他:
“但是你为什么来京城?”
慕容焦这才不情愿地回答:
“我只是路过而已。”
鬼松子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