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已经完全被雨水浸湿,她的心里只有一件事。
“我想和他一起承担痛苦。”
女子朝书生走去,就算是凄惨的命运悬崖,她也义无反顾陪他一起跳。
书生转过身,两人四目相对,书生冠玉般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他从岩石上下来,往前走去。花佳荣的心里腾地一下。
“记不得我了吗?”她喃喃自语道。
书生忘记了她,从她身边走过。
花佳荣急了。
“不行,不能就这样分开了。”
她咬紧嘴唇,说:
“那个……等一下。”
已经与她擦身而过的书生转过身。
“你,不记得我了吗?”
花佳荣鼓起全身的勇气说出了这句话,内心十分焦急。书生的眼神里有着让人说不出的虚无,他看了一下花佳荣,说:
“在落雁涯……”
花佳荣激动极了。
“啊!原来你还记得……”
她感动地泪水再次在眼里打转。
在两人中间落下的雨滴渐渐变得更大了,无数的雨珠滴落在湖面上转化为大大小小圆形的水波,但是还没散开又被滴落的雨滴打破,无休止地画着一个个波纹。
“你说你看见五辆马车了?”
看守西门的士卒们马上回话:
“是……是!”
他们在刑部都督檀伟济面前大气都不敢喘,身体僵硬。檀伟济冷冷地问道:
“那你搜查马车了吗?”
“搜了……”
“里面有什么?”
“是棺材……”
“打开棺材看了吗?”
士卒们思索了片刻。
“没……打开。”
“为什么没打开?”
“那个……”
士卒回答不出来,他们觉得凌晨就看到载着棺材的马车便够倒霉,而且当时还不是一台而是五台棺材,所以他们自然不想去打开。
檀伟济心里喃喃自语:
“其实,就算你们打开了棺材也无济于事,你们察觉异常,想一探究竟时,早已没命了。”
他舒缓了下表情,问:
“他们朝哪里去了?”
一位长脸士卒回答道:
“说去天屯山,那里有共同墓地。”
檀伟济眯起眼,陷入沉思中。
“那娘们绝对不会走远的,天还下着雨,她驾着五辆马车会去哪儿?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去了天屯山。”
他的眉毛动了动,开口说:
“得去看看。”
突然,他犹豫了。
“带着射鲁齐和元鲁齐去怎么样?”
他马上摇摇头。
“没必要,只要不和那些娘们冲撞就可以了。”
他这样决定后,命令士卒们:
“你们回去吧,之后再联络你们。”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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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卒们一走,檀伟济便跨上马背飞奔出西门外。他要开始进行追查。没完没了的追踪调查,便是他的人生。
茫茫黑夜。
雨淅淅沥沥地下。在这样的雨天里去过公共墓地吗?也许后脑勺会变得僵硬,两只脚像是被缠住一样不便于行走吧。
已经过了子时,檀伟济仍徘徊于坟墓之间。
天屯山的公共墓地里埋葬的是杭州一带的行旅人的尸体和没有亲人的死者。
檀伟济调查了一个小时,却没有任何发现。
坟墓被他踩在脚下。偶尔,在被野兽们刨开的坟墓边上,他被骨头绊倒吓得魂飞魄散。虽是天下无敌的檀伟济,却也同样害怕这鬼森森的地方。
但是,他是一个生性狠毒的人。只要下定决心追查事件,即使是地狱他也会穷追不舍。他在公共墓地里四处搜寻,眼里充满执着。
可是那样的他开始乏累。
“该死的,难道是我想错了?”
他直起腰环顾四周。黑暗中能看到的只有满地的坟墓。雨渐渐停了,但是雾气开始弥漫,缭绕在坟堆里。如果是一般人肯定会恐惧得不敢在这个地方多做停留。檀伟济咬咬牙,想道:
“不会的,我的直觉从来没错过。那些家伙肯定来过这里。”
这时,不知从哪传来了马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咕辘辘……
马车轱辘的声音越来越近。
檀伟济腾空而起,朝一棵树抛出了某样东西。
他悄悄地将一根黄金缧绳缠绕到树上。这能利用减弱的弹力,让他像鬼神一样藏身于树枝之间。恰好树枝繁茂,极适于藏身。
他屏住气息等待着。一会儿后,马车穿过夜雾出现在眼前。
一辆……两辆……有五辆马车。
“我的想法果然没有错。”
他在心里暗喜道,会心地笑了笑。这肯定是从西门离开的马车。果不其然,马车一停下,女人们便跳下马车。
一共有五名女人。
夜雾渐浓。檀伟济睁大眼睛仔细观察那些女人们。他看到其中有一名女子戴着白色手套。
“呵呵!檀伟济,还是你聪明。”
他沾沾自喜道,将自己的身子蜷成一团。
女人们敏捷地将棺材从马车上拖出来后,把马车拉到一边,将棺材并排放在地上。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檀伟济咕嘟咽了一口口水。
女人们突然齐刷刷地脱下衣服!
“我的天!”
檀伟济拍打着胸脯。因为弥漫的雾气,他无法好好观赏女人们脱衣服的场景。
女人们全都换上了如雪般艳红的红衣。
“那衣服是血教的服装。果然……是血观音的弟子们!”
红衣女人们排成队把棺材包围住,似乎在等着谁。檀伟济啧啧咂嘴。
“该死!因为雾气都坏事了,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场景。但是她们在等谁呢?”
突然他的心里升起一股凉意:
“说不定是血观音!”
血观音令狐孩孀。
众所周知,在魔教十三邪中她是最神秘且最可怕的存在。光是想想这个名字,就让人觉得后背一股阴森凉意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
哔……
迷蒙的夜雾中传出微弱的哨声。不知怎么的,这声音让人不禁打寒噤。
“来了啊。”
檀伟济紧张起来,心跳的声音如同碓舂米一般清晰。他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群奇异的队伍穿过夜雾。
二十名女人扛着一顶血红的轿子轻跃而来。她们全都身穿一身红衣。
轿子终于停下了。
“安全无事地把他们带来了吧?”
令人意外的是,轿子里传出的声音格外清透。听起来那么娇柔轻盈,像要把心融化了似的。
“是的,教主。”
五名女子一齐俯首跪下。
“打开棺盖。”
轿子里的人肯定是血教的教主血观音。
女人们马上打开了棺盖。棺材里躺着的人看起来全都像是上了蜡的尸体一般。
“开始吧。”
“是!”
一个女人从袖子里拿出金盒,从盒子里拿出5根同手指一般长的针。
接着,她把针扎深深扎进每具尸体后脑勺的玉枕穴。
不一会儿后,他们都齐刷刷地睁开双眼,但眼里却无焦距。
女人把金盒收起来后,合起双手念起咒文。
“在干什么呢?”
檀伟济不禁疑惑。由于距离太远,他无法听清女人在念什么咒语。
“起来吧!”
突然,女人发出一声高喊。于是,棺材里躺着的人全都一骨碌站起身。奇怪的是,他们全都是一副不能弯曲膝盖的僵硬姿势。
女人在他们面前不停地来回晃着某样东西。
“你们是五派的得力弟子,接到丐帮太无缺的通知因而来到杭州秘密会合,是吗?”
“是。”
“是。”
他们五人迷迷糊糊地回答道。女人再次问道:
“那么,太无缺是为了什么,把五派掌门人聚集到杭州来?”
五人全都保持沉默。
女人再次问道:
“是为了什么而来?回答我。”
他们仍旧默不作答。
女人轻轻地咬了咬嘴唇,转向其他问题:
“你们是五派掌门人的随从,但为什么没有跟他们一起来?”
站在最右边的中年人回答道:
“这是掌门人的严令。掌门人说要单独行动。”
女人瞅瞅中年人,问道:
“其他随从也都单独行动吗?”
“是的。”
“五派掌门人们带了多少名随从过来?”
“一共十名。”
这次五人齐声答道。
女人用干涩的声音追问道。
“五派掌门人们现在在哪里?”
五个人全都像哑巴一样沉默不语。
女人再次问道。仍旧没有任何人回答。
“想要和五派掌门人们取得联系的话,要怎么做?”
果然还是一片沉默。女人继续执着地追问道:
“我在问你们要怎么做才能联系上他们?”
这时,轿子里传出清莹的声音。
“看来接受过训练啊。如果没有细作回禀的话,我们也不会知道五派掌门人将要聚集到这里。”
她沉默了一会儿后,接着说道:
“虹海。”
“在,教主。”
念咒语的女人回答道。
“再问问他们,五派掌门人的会面地点以及时间。”
“是。”
女人按照命令再次向他们发问道。但是他们五个人仍旧如哑巴一样不作任何回答。
轿子里传出愤怒的声音。
“被严厉地调教过啊。肯定都是那个狡猾的太无缺想出来的。”
轿子门被打开后,一名女子走了出来。
奇怪的是,她身穿一身血红的红衣,却顶着一头银发,而且眉毛也闪着银光。
而她的脸蛋却美得让人起鸡皮疙瘩,皮肤洁白如玉,看起来应该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不对,不知怎么地看起来比三十岁还要更年轻。
由于迷蒙的雾气,檀伟济无法看清她的脸。
“这该死的雾!让人无法好好看看神秘的血观音!”他心里咒骂道。
血观音走到那五个人面前与他们四目相对。一触到她的眼神,他们全身哆嗦起来。
血观音看着他们,用清脆的声音问道:
“五派掌门人在哪里见面?”
五人沉默不语。但是他们分明在动摇。血观音用更加迷人销魂的声音问道:
“在哪里见面?”
终于,其中一人结结巴巴地说道:
“在西湖小瀛洲……”
话音刚落,可怕的一幕发生了。
“呃啊啊啊!”
五个人全都抱着脑袋发出凄惨的悲鸣声。他们七窍流血,霎时间身体里的血全都喷出,纷纷扑倒在地。一眨眼的时间,他们全都死掉了。
在树上藏身的檀伟济看到这场景,不禁全身毛骨悚然。
“魔……魔女!”
他感觉心脏紧紧地挛缩着。
他是谁?不是让鬼神也恐惧三分的大丈夫檀伟济吗?那样的他竟然也会产生这样的恐怖感,真是令人震惊。
这时,血观音喊道:
“虹海。”
“是。”
“你明天开始安排一些手下在小瀛洲。五派掌门人们一出现在那里,就马上除去。我会亲自指挥。”
“知道了,教主。”
“蔡铃。”
“是,教主。”
这次回答的女人正是戴着白色手套的女子。
“你把那些人的脸皮摘下来,给五个人变装后,让他们混在随从中。要把五派掌门人去小瀛洲的具体日程打听出来,知道了吗?”
“是。”
血观音下达命令后,抬起头,看向雾气弥漫的夜空。
“明天就是月圆之夜了,卓艾长和兰秋平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
虹海回答道。
“毒芙蓉和素仙呢?也没有消息吗?”
“是的……那个……”
“看来发生些什么事了。明天试着寻找一下他们。”
“明白。”
血观音转过身,凝视着某个地方。
檀伟济的心咯噔了一下。她看着的方向正是他藏身的地方。
“天啊!被发现了吗?”他紧张起来。
他急忙抿着嘴,发出奇怪的声音。
他发出的声音就像是蛇缠绕在树上吐舌头的声音。如果听觉不灵敏的话,根本无法辨别这么细小的声音。
血观音望着树好一会儿后才收回视线。她看向轿子,目光变得温柔许多。
“孩子啊,你不出来吗?”
檀伟济这才放下心,同时又诧异道:
“轿子里还有其他人吗?”
这时,轿子门打开了,一名红衣少女走出来。
真美的少女。不对,即使用“非常美丽”这个词也无法形容,她美得不像是人间的女人。
她的头上扎着血蝶模样的头饰,看起来大约十八九岁。如黑曜石一般黑亮的眼眸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一头乌黑的长发及至腰间。
好像一触碰就会被玷污似的白皙细嫩的皮肤、黑发以及血红的红衣极美得让人窒息。
真令人惊讶。
她是海堂。三年前在铜官县卖身的流浪少女海堂。
三年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但是,即使三年过去了,她的美貌依旧如前。不一样的是她变得更加成熟,更加迷人。
血观音温柔地揽住海堂的肩膀。
“孩子啊,现在开始你要跟在我这个老女人身边学习了。”
她居然自称老妈妈。这么说的话,海堂是她的女儿吗?
血观音温柔地抚摸着海堂的头发,说道:
“孩子啊,世界上最伟大的东西是力量。力量,所以你要变得强大。我要把你变成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女人,还要让你成为血教的继承人。”
海堂只是默默地听着她说话。她用大大的双眼望着天空,不知怎么的给人一种空虚感。
“孩子啊,忘记过去吧。把它当做某个夜晚做的恶梦就好了。从现在开始,你不是过去的你,而是血教的少教主。”
血观音更加温柔地说道。
“我亲爱的女儿海堂啊……”
她的最后一句话小声得让檀伟济无法听清。
她把嘴唇靠近海堂的脸说道:
“孩子,进去吧。”
她抓起海堂的手走进轿子里。她一走进里面,二十多名红衣女子马上扛起轿子。一会儿后,轿子渐渐消失在夜雾之中。
而檀伟济偶然发现了刻在轿子背后的白色梨花图案。
檀伟济心里咯噔一下:
“梨花……”
他黯然失神。
“血观音也喜欢梨花?”
他的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因为想忘却无法忘记的回忆。与梨花交织的只属于他的记忆,给他带来了剜心般的痛苦,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消除。经过漫长岁月至今仍然留存。
血观音乘坐的轿子上刻着梨花图案,这让他觉得很奇怪。
“说不定是我看错了……”
檀伟济停止翻涌的思绪,摇摇脑袋。说不定是看到幻象了。
另一边,剩下的五名女子将尸体搬入棺材内后,捆在马车上。一会儿后,她们也消失在夜雾中。
过了多长时间呢?
檀伟济深深叹了一口气。
“呼!像是在这里躲了一千年一样。呵呵!天下无敌的檀伟济现在这副样子像什么样?”
他凝望这夜空。
“不管怎么样,真让人可怕。不管是五派将要在杭州的会合,还是血观音对于五派掌门人的觊觎。”
檀伟济留意倾听了一会。血教的女人们虽然已经离开有一会儿了,他仍紧张得无法安心。
“走吧。”
他认为没有必要再等下去了,便纵身飞进弥漫的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