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姐，列先生有请。”
正站在甜品餐盘旁的楚昊嘉，冷不丁被侍从找上。她顺着侍从的手势望向阳台。
她想问是哪个列先生，但转念一想，是哪个本没有分别。
被任何一个列先生找上，然后拉入他们列家的家庭对话，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列先生，楚小姐来了。”
列逊走过去，关上了阳台和大厅的门。
“爸，我以为你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尤其是外面这些毫无价值的学生。”
楚昊嘉发现列西一个人站在窗边，Jennifer已经不在了。
“儿子，这是我们的家庭对话，我不明白你把楚小姐找来的意义何在？”
“家庭对话……”列西哑然失笑，慢慢摇了摇头，走到楚昊嘉面前，指着列逊身后的一个男人说，“我来给你介绍，列忌，我爸日思夜想的儿子。”
楚昊嘉震惊地看着列西，又看了看那个身影。他穿着一件黑色衬衫，更显得整个人前胸贴后背般瘦削。但宽阔的肩膀，和高挑的身形，又把这一身装束衬得挺拔有型。
他的眉骨立体，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深邃的双眸，连右眼角下的一颗泪痣也显得诱人，楚昊嘉这时才终于认出来，面前之人正是坐拥百万粉丝的当红偶像明星赵雅亮。
只是他卸下了平时出镜时必备的红色眼影和上挑眼线，让楚昊嘉刚刚几次擦身都没认出。
可是，刚刚列西竟然说，他是列逊的儿子？
楚昊嘉记得有民间传言说列逊的小儿子列忌，在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得病死了，怎么现在竟然死而复生了？
列西眯起眼一笑，走到那个男人面前，伸开手臂用手掌优雅地指向楚昊嘉，口中的话语却像一柄利剑，每一个字都一刀一刀地直直刺入楚昊嘉的心：“这位楚昊嘉小姐，我们父亲曾经的被监护人，你的，替代品。”
“列西，你在说什么？”
列逊整个人脸色铁青，剃得齐整的胡须根根竖起。
“爸，当年楚昊嘉爸妈出车祸后，如果不是你极力争取，又是买通法官又是花钱断绝了她亲戚的来往，不然怎么排监护人都排不到你的。”
列西的剑眉微挑，一只手搭在精致的雕花栏杆上，手指一下下地敲击着，伴随着他的话语，仿佛每一下都蹂躏着楚昊嘉的心绪。
顿时，当年楚昊嘉所有在列家的记忆翻滚着，从脑海里一泻而出。
她记得自己刚刚和向冬阳他们庆祝一起考入同一所高中。在回家的公交上，考入高中后父母奖励的新手机上，楚昊嘉接到了第一个陌生的电话。
她还记得对面说话的是一个男人，问她是不是楚昊嘉，让她来医院一趟。
那个男人声音冷冰冰的，就像楚昊嘉站在父母的尸体前，一不小心触到了停尸房的床板一样冰冷。
楚昊嘉一个人站在那里，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不是在外地一时联系不上，就是自己也身体不好不敢联系。而其他的亲戚在那时候也像忽然消失了一样，不管医院还是后来的街道办、居委会甚至法院都联系不上，就连后来葬礼的花篮都没送。
楚昊嘉正式成为了孤儿。
也是那个时候，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子，抱了抱她。
楚昊嘉从没见过他，而那时的她过了很久才知道，法院把自己判给了他，他是自己的“监护人”。
“那是因为，楚小姐的父母和我是多年的朋友，就像家人一样，所以出了这样的意外，照顾他们的遗孤是我应尽的责任。”
列逊的声音很沉静，一字一顿，很像后来楚昊嘉父母的葬礼上他做的发言。
“我不会对他们的亲属做出什么评价。”
列西冷笑一声，仍然面朝赵雅亮：“亲爱的弟弟，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理解家人的，但是我们的爸爸，肯定会让你刷新对家人的理解。”列西顿了顿，问道，“你的十岁生日礼物是什么？”
一直沉默不语的赵雅亮看了一眼列逊，又看了一眼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列西，垂下眼回答说：“一把全新的吉他。”
“你知道我得到的是什么吗？”列西的嘴角轻扬，眼神迅速瞥了一眼列逊又马上收回，“《孙子兵法》。”
“后来几年里我还读过马基雅维利、尼采、商鞅……”列西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孩子，而是棋子。他想见的也绝不是和睦安好，而是自相残杀，适者生存。欢迎来到列家，我亲爱的弟弟。”
列西拍了拍赵雅亮的肩膀，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列西”，列逊摇了摇头，“一直以来，我只是希望你们可以变得强大，这样就算离开我，楚小姐也足以保护自己，而你可以继承列氏。但现在看来，楚小姐的确已经成长得足够独立，而你，只会臆测人心，刚愎自用。”
“是啊，我从来不是你最想要的那种儿子。”列西饮尽了最后一滴香槟，夜色中他的褐色双眸好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看不清情绪，“当年你觉得楚昊嘉是你最理想的选择。完美的模范生，坚强，骄傲，什么事都不顾一切地做到最好，那现在他呢，他又满足了你什么样的渴望呢？”
“笃笃！”Jennifer在外面轻轻扣门。
列西起身走到列逊身旁，侧身在他耳边说道：“爸，当年你为什么要把楚昊嘉带来列家，你我心知肚明。如今你要再玩一次这个游戏，抱歉，我很忙，恕不奉陪。”
列西刚打开门，Jennifer就挽上了列西的手臂：“Lex，what took you so long？（列西，怎么那么久？）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说着，她环上列西的脖子在他脸颊留下一个吻，眼神在列逊和楚昊嘉的脸上一一扫过，眼波流转，有得意，也有风情。
“你们结束了吗？”Jennifer问道。
“不，才刚刚开始。”列西没有再回头，径直搂着Jennifer离开。
一阵冷风吹来，一股凉意猛地从楚昊嘉的T恤短袖口钻入，直达心底。
大厅里依旧灯火通明，大家都在谈笑风生。
可楚昊嘉眼前浮现的，是五年前，她站在同样的位置，背后是夜幕下的一片漆黑，面前是来慰问她的陌生人们。
她想过就此转身一跃，就能和爸妈相会。
然后一个消瘦的男孩走到阳台上，身上的酒气和香水味混杂在一起，一双褐色的眼眸看了她一眼，右边的嘴角露出一抹坏笑：“欢迎来到列家，”他朝楚昊嘉伸出手，“希望你能活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