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娟在开发区的服装厂找了一份跟单员的工作。
这家服装厂很大，顾娟每天从办公室到生产车间，到仓库，到设计部门，到销售部，这一圈走下来，腿都要断掉了。
她需要出具各种书面确认件，找不同部门的负责人签字。
这跟以前她那小作坊式的公司完全不同，以前她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现在她说了不算，需要拿到各部门负责人白纸黑字的签字才行。
新的面料到厂，接到电话顾娟马不停蹄地赶去仓库，根据发货单，跟仓库工作人员一起清点签收。
确认无误，顾娟回到办公室，坐到电脑前，根据样品的单耗数据以及这批面料数，估算出面料投入车间生产后，大约剩余的面料数。
顾娟拿起电话打给车间主任，跟她说了剩余数字，如果没有疑议的话，她要拿着报告去车间，找主任签字。
车间主任态度不太好，为了减少内耗，工厂对面料和辅料控制得特别紧，如果损耗率超过预测数据太多，就要从车间的业绩里扣。
顾娟在电话里说好了，五分钟以后她过去。
等她拿着报告跑到车间，车间主任已经去了总办。
好不容易拿到车间主任的签字，等到各个车间下机首件成品，顾娟又跑去设计部门，找到一名服装设计师，两人一起去车间检验成品。
尺寸、做工、款式、工艺，要进行全面细致地检验。
检验结束，回到办公室，顾娟又赶紧敲出检验报告书，拿着报告书跑去设计部门，让检验的设计师签字，再跑去车间，让车间主任签字，订单操控员签字，销售部经理签字。
最后是总经理签字。
然后车间才能成批的生产。
顾娟每天都要去车间，记录裁剪进度，投产进度，产成品情况，投产机器数量。
回到办公室，顾娟根据这些数据生成生产进度表格，将生产进度表格发给操控员和销售部。
成品进入整理车间，顾娟又要随时检查质量，抽查包装好的成品。
加工结束，顾娟要清点剩余面料和辅料，收回入库。
这份工作繁杂又琐碎，占用了顾娟白天所有的时间。
晚上回到宿舍，洗完澡就想睡觉。
一觉睡到天亮，顾娟又精力充沛了，穿着黑色半高跟鞋，灰色套裤装，拎着公事包去员工食堂吃早餐。
车间的工人们是两班倒，24小时都有人工作，虽然幸苦，但是工资高，做得多拿得多。
不像老家，工资不能按月发。
这家服装厂很规矩，每个月15号，薪水准时打入工资卡。
顾娟单独坐一个桌子，她跟这些女工都不太熟。
其他部门的人很少来这里吃早餐，他们大都是本地人，早餐直接在家里吃。
春节服装厂放假。
工厂组织优秀员工去南方旅游，飞机往返六天，住四星级酒店。
顾娟也是优秀员工。
一群人穿着比基尼玩沙滩排球，十七八岁的年轻漂亮女工，二十出头的低层管理者，互相眉来眼去，暗通款曲。
顾娟跟财务部的几个已婚妇女，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埋在沙滩里晒太阳。
年轻人之间的眉来眼去，暗昧游戏，已经不适合她们了。
玩到除夕，行程结束，大家集体飞回去。
顾娟去洗手间磨蹭半天，等其他同事都走了，才从里面出来。
没地方可去，工厂的大门已经锁了。
顾娟双臂抱胸的坐在休息椅上，很是无聊的看着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
她一度以为，离开了沈云川，她就活不下去了。
结果证明她能活得很好，完全能够自食其力。
过了年，她就31岁了。
31岁，生不出孩子的女人。
顾娟突然希望有一个男人，像捡小狗一样，把她捡回家，他不需要多帅，多高，多有钱，五官端正，忠厚淳朴就行，不需要多么浓烈的感情，能过日子就行。
想到这里，她眼神殷切的搜寻形单影只的男人。
偶尔有一两个跟她对视，又都移开了视线。
生活毕竟不是演戏。
顾娟脑子里想象的画面完全不可能发生。
还真有一个男人走过来，顾娟抬起头，微笑着跟他对视。
“对不起，我忘带钱包了，能不能借我点钱坐机场大巴？”男人眼神游离不定，声音细如蚊蝇。
机场大巴要18块。
走在路上至多只能讨个一两块。
换了个地方，身价就涨了。
顾娟从包里掏出钱包，里面最小的面值是50块，她抽出五十。
男人眼睛明显一亮，“谢谢。”他忙不迭地伸出两只手。
顾娟叹了一口气，又把钱收起来了，她能接受他直接跟她讨钱，不能接受他用丢钱包没钱坐车的谎话骗她。
撒这么低级的谎，简直就是欺负她的智商。
“你看我像傻吗？”顾娟蹙着眉头，轻声问他。
被周文燕骗走了一百万，再被他骗50，她就真的是傻了。
男人缩回手，转身就走，绕到斜对面，又问其他人借钱。
顾娟离开机场，赶到火车站，买了一张回去的车票。
四十分钟就到站了。
又回来了，她仰脸深吸一口气。
伸进大衣口袋里的手一僵，钱包丢了。
出了站，广场上有巡逻的警察。
顾娟大大方方的拦住一个警察，钱包被偷，没钱回家，跟他借点路费。
警察皱着眉头看她。
前几天有个女骗子专门去派出所，找警察骗路费，刚刚落网。
“要多少？”警察有些不耐烦的问。
他不是在乎这点路费，万一是个女骗子，那简直就是欺负他的智商。
“两块。”顾娟笑眯眯地回望着他。
没有两块，警察递给她一张五块。
“谢谢，您把手机号码给我，我回头还给您。”顾娟感谢道。
“算了，算了。”警察抬起手挥了挥。
他长得挺英武的，顾娟长得也不丑，这要按照影视剧，就应该顺利发展出一段恋情。
可他带着一脸的不耐烦，一点不想把手机留给顾娟。
生生地扼杀了一个缘分。
顾娟想做一个实验，看人与人之间还存在多少信任。
离开广场，她拦住一个路人，跟他借路费。
当场被跟踪她的警察捉获。
接到派出所的电话，沈云川第一时间赶过去，认领了顾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