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下班回到家里的时候已是深夜,又到了年末,加班已成家常便饭。秦素打开房门,按下开关,节能灯白色的光驱走了满室黑暗,房间里空无一人,秦素知道朱珠又不回来了。
这套小小的两室一厅是秦素和朱珠合租的房子,两人大学同窗四年,毕业后又供职于同一家公司,一路从懵懂少女进化成资深白骨精,也学会了看透很多事情,可是两人的感情倒是一直经得起考验,,这么多年来,她们是除了父母之外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胜似嫡亲姐妹,直到朱珠认识了刘志。
刘志是朱珠新交的男朋友,和她们二人在同一栋写字楼里上班。朱珠和刘志在公司的电梯里一见钟情,两人隔着人群一番眉来眼去,然后天雷勾动地火,一发而不可收拾。秦素对于朱珠的感情生活并没有太多关注,一是因为她工作很忙,而是因为性情使然,秦素是个处世淡然的人,对什么都不会太过热烈,就连和朱珠的闺蜜之情,也是朱珠主动向前走了好多步才培养出来的,所以,对于朱珠的男友,秦素也是一知半解,她觉得,只要朱珠开心就好。
朱珠和刘志以光的速度进入了热恋期,两人难舍难分,很快,朱珠就开始夜不归宿了。
秦素洗完澡,打着哈欠回到卧室,掀开被子,忽然,一个小小的礼物盒出现在眼前,是一副晶莹剔透的水晶耳环,还附着一张可爱的粉色卡片,上面是朱珠龙飞凤舞的字迹:亲爱的素素生日快乐,祝你早日找到你的夜华!秦素摇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朱珠还是那么不着调,可是她细心地记着自己的生日,就连去约会了也没有忘记把礼物准备好,对于这些,秦素的心里是温暖的,她小心地收好礼物,甜蜜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朱珠就回来了,她打开门的时候,秦素正在做早餐,牛奶、煎蛋都是两人份的。朱珠扑过去搂住秦素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我们家素素还惦记着我没吃早餐,我真的是感动得不要不要的!”秦素白了她一眼,很无语地说:“我主要是太了解你了,每次和你们家刘志出去狂欢都不带第二天的衣服,非要一大早回来换!”朱珠故意嗲嗲地说:“人家就是故意不带的,人家就是为了一早回来看你,人家……”秦素连忙截住她:“好了,好了,赶紧吃饭吧,别在那儿人家人家的了,我可服不住!”说完,把早餐放在朱珠面前,浅浅地一笑:“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朱珠说:“喜欢就好,昨天专门给你买的,省得你说我重色轻友。”秦素“呵呵”地笑了两声,心里想:你们家刘志哪里有什么色,他姿色简直平得不能再平了。
秦素是看不上刘志的,她看不出那个瘦弱的眼镜男有什么吸引力,甚至觉得他有点像电影里的斯文败类。可是,朱珠喜欢,她说大多数人都是肉眼凡胎,只能看见刘志的一本正经,只有她自己火眼金睛看出了他的闷骚本质。秦素点点头,她太了解朱珠,知道她的特长就是帮助看似木讷的男人把他灵魂深处的闷骚全部调动起来,并且发扬光大。
秦素对此没有太多的看法,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处世原则,她从不干涉朱珠的私人生活。秦素一向是个理智有加的人,她不能苟同朱珠的情感理论,却也不会因此看轻她,友情和爱情本来就是两码事。
秦素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过着按部就班的平静生活。朱珠在新恋情的滋润下,愈加光彩照人,她本来就是一个美丽迷人的女子,再加上这些年孜孜不倦的修炼,驭男功力炉火纯青,所以,那天在电梯里遇见呆头鹅一样的刘志,她只是勾了勾手指,刘志就丢盔弃甲缴械投降了。
周末到了,秦素在家里打扫卫生,她准备把朱珠的床单被罩也给一起洗了,因为,朱珠的一场恋情大约要持续半年左右,前三个月是蜜恋期,后期平淡下来之后朱珠就不会和男朋友那么黏糊了。现在朱珠正处在蜜恋期,大概这几个月都会夜不归宿,床上都落了一层灰了。
可是,在秦素正把床单塞进洗衣机的时候,朱珠竟然回来了,撅着嘴,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秦素说:“你俩肯定是吵架了,要不然怎么可能舍弃周末这一片大好时光呢?”朱珠怒气冲冲地说:“不要给我提那个白痴,我受够他了!”秦素不再多说什么了,她知道恋人吵架都是暴风雨,阴得快,晴得也快,不用她劝,一会儿那两个人就会自动联络上,并重新黏在一起。
秦素一心一意地干着家务,朱珠闷闷地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看起来无比烦恼。两个小时以后,秦素的打扫进入了尾声,安静了半天的朱珠也开口说话了,她说:“素素,我想和刘志分手。”秦素一边认真擦着最后一扇窗户,一边随口说:“这次怎么这么快,三个月不到就要分。”朱珠说:“因为刘志是个神经病,他的情商等于零。”秦素说:“不就是没哄你吗,老实人大概都这样。”朱珠认真地说:“不是的,我发现他不太正常,周五晚上我和我们组的同事一起加班,你也知道,我们组就我一个女的,剩下全是男的,可是因为这个,刘志竟然跑到我们办公室和我大吵大闹。”秦素问:“是他接去接你的时候看到你和男同事聊天了吗?”朱珠烦恼地摇摇头说:“哪有,我们那天都急着加完班赶紧走,哪有时间聊天,我们也只是互相递个资料,简单沟通几句,就这个都能刺激到他,你说他是不是神经病,我以后还怎么跟我们组的同事见面呢,他们肯定笑话死我了!”秦素打趣她:“那你周五晚上怎么不回来呢,还要等到今天早上?”说到这里,朱珠竟然露出一丝惊恐的表情,她说:“我本来准备要回来的,可是刘志竟然把我挟持到他的宿舍去了,你别看他瘦,手劲特别大,你看!”朱珠拉起袖子,她的胳膊上竟然有一圈不深不浅的掐痕,泛着狰狞的紫红色。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朱珠依然忍不住有些害怕,她指着那个手镯一样的掐痕说:“他掐得我手都没有知觉了,我让他放手,怎么说他都不听,就在大街上死拉活拽的,当时我都恨不得去死!”看到朱珠的伤,一向淡然的秦素也惊诧了起来,她不可思议地说:“这个刘志是有潜在的暴力倾向吗?”朱珠把头点得像是小鸡啄米一样,连声说:“对对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第一次吵架就这么狠,我要是不和他分手挨打的还在后面呢!”秦素点点头说:“有可能!”
忙完所有的家务,午饭时间到了,秦素去厨房做了两碗青菜鸡蛋面。秦素是个善于生活的女子,只是两碗简单的鸡蛋面都被她做得精致讲究,汤水清澈,色泽鲜艳,面条丝丝分明,朱珠一看就欢呼雀跃起来。秦素给朱珠递上筷子,倒上果汁,朱珠一边吃一边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她边吸溜着面条边说:“素素,还是你最好,我每次分手后最想看见的人就是你。”秦素早已习惯了朱珠撒娇撒痴,她没有搭理朱珠,坐下来开始吃自己的午餐。
就在午餐即将结束的时候,门被敲响了,确切地说,应该是被砸响的,那声音震耳欲聋,听起来让人心惊肉跳,秦素和朱珠吓得浑身一激灵,门外传来刘志怒气冲冲的吼声:“开门,朱珠你给我出来!”朱珠也一下子火了,她哗啦一下拉开门,冲着刘志吼道:“你还有完没完了,神经病,赶紧给我滚,不然我叫保安了!”刘志二话不说闯进去,往沙发上一坐,说道:“你有本事别叫保安,直接叫警察,我手机里有的是你的裸照,等警察来了我给大家都看看,看看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到底什么样!”说完,还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朱珠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秦素皱了皱眉,心里涌起一阵厌恶,眼前的刘志哪里有半点知识分子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无赖。秦素觉得自己的眼光是正确的,刘志就是一个斯文败类,还有那么一点扭曲和变态。但是,这个想法也只是在秦素的心里闪现了一下,表面上秦素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她是个理智的人,知道当下最该做的事情什么,她知道朱珠需要她来打个圆场,帮忙熄灭刘志的怒火,以达到和平谈判的目的。
于是,秦素帮刘志倒了一杯水,劝解道:“你们俩都别发火了,吵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呢?”刘志闷不作声,朱珠叹了口气,对秦素说:“素素,你能出去一会儿吗?我想和他单独谈谈。”于是,秦素善解人意地开门出去了,临走还悄悄交代朱珠:“好好说话,注意措辞,别惹恼他。”
门关上了,房间里剩下朱珠和刘志两人,朱珠息事宁人地对刘志说:“阿志,别这样了行吗?再闹下去我们两人真的都很难看。”刘志点点头说:“好,只要你跟我回去,并且保证以后不和别的男人说话,我就不闹了。”又来了,朱珠心里一阵烦躁,可是为了解决问题,她压下火气,尽量平静地对刘志说:“你放过我行吗?我们俩好聚好散,不要互相伤害可以吗?”刘志冷笑了一下,说:“你勾引我,睡了我,现在玩腻了就想甩了我,我告诉你,没那么简单!你要是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要不然咱俩鱼死网破!”朱珠忍无可忍地说:“刘志,咱们讲讲理行不行,什么叫我睡了你,你一个男的,难道你还吃亏了吗?”刘志眼神直直地看着朱珠,说:“我三十来岁了第一次谈恋爱,就打算找个理想的老婆从一而终,你想分手,我告诉你,免谈!”刘志的话让朱珠心里一沉,直到这一刻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刘志的偏执,她后悔不已,只恨当初自己怎么招惹了这么个一根筋。可是,朱珠毕竟阅人无数,可算是见过一点世面,她虽然苦恼,但并没有被吓住,她见软的不行,决定给刘志一点颜色看看,她收起和颜悦色,冷下脸,说:“你一个大男人在这儿婆婆妈妈恶不恶心,连分手你都不敢你丢不丢人,我真特么后悔当时我怎么看上了你……”朱珠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啪”的一声,刘志把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拍在桌子上,他明显被朱珠的话刺激到了,显得有些歇斯底里,他红着眼对朱珠吼道:“老子就是不分手,大不了同归于尽!”朱珠“哗啦”一下打开门,指着外面说:“我受够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你快点给我滚!”刘志像只长臂猿一样一下子窜过来,狠狠撞上门,抓起朱珠摔在沙发上。朱珠正要坐起来,就被匕首抵住了脖子。朱珠一下子哭了起来,她抽噎着说:“我怕你了行吗?我求你放过我吧,你是个纯情的好男人,是我配不上你,你肯定能找到比我好的,求你了!”
可能是由于这场拉锯战的战况太过持久,刘志开始不耐烦了,他焦躁起来,性格里隐藏的暴力因子蠢蠢欲动。他一把掐住朱珠的脖子,喘息着,像是一头不安的兽。被扼住呼吸的朱珠全线崩溃,她用力挣扎,想要挣脱刘志的钳制,可是无济于事,朱珠的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流,打湿了的睫毛膏都糊在眼睛上,看上去狼狈不堪。一下子,刘志又被朱珠的软弱给打动了,他松开了手,把朱珠扶起来,搂在怀里,语气温软地说:“别哭了,我不是故意动手的,是你太不听话了,如果你还像以前一样乖乖的,我保证不会再打你!”朱珠在刘志怀里瑟瑟发抖,可是她一动也不敢再动了。刘志抱着安静下来的朱珠,心里漫上一丝温柔,他开始幻想两人重归于好的画面。
可是,朱珠早已被刘志起伏不定的脾气给吓坏了,她一心只想逃开他,逃得远远的。不过,吃一堑长一智,她不敢再轻举妄动,把强攻改为了智取。她一边在刘志的怀里安静地呆着,一边用一只手摸出自己的手机,从通话纪录里找出秦素的电话拨了出去,她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在沙发上,希望接通以后秦素可以听到她和刘志的对话,从而回来替她解围。
为了让秦素了解到自己的情况,朱珠主动开口说道:“阿志,我们俩是曾经相爱过,可是两人之间光有爱情是不行的,最重要的是要合适,我们相处了快三个月了,我发现我们的性格差距太大,所以才要和你分手,我是为了我们以后好。”听到朱珠又提分手,刘志再次激动起来,他狠狠地盯住朱珠,眼睛里乌云密布,他咬牙切齿地说:“我说过了,别再妄想和我分手,我管特么合适不合适,只要老子喜欢就行!”朱珠哀求道:“阿志,我们讲点道理好不好?”刘志一把扯住朱珠的头发,阴沉沉地在她耳边说:“感情的事本来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我们俩既然能在一起睡三个月,就能睡一辈子,想分手,等下辈子吧!”
秦素在电话里听着刘志和朱珠的对话,心里在思索着,这电话是朱珠故意打来的,还是她不小心按到了呢?从听到的内容来看,他们两人还是没有谈妥,也许朱珠现在需要帮助呢,毕竟两个情绪都濒临失控的人是谈不出个所以然来的,还是得有一个清醒的局外人来帮他们调和一下的。于是,秦素挂掉了电话,准备回去。
而这一边的朱珠和刘志再一次陷入谈崩的局面,刘志情绪激动地再一次把朱珠摔在沙发上,意外地发现朱珠的手机在沙发上亮着屏幕,他疑心大起,一把抓过手机,刚好看见秦素挂掉电话。他翻出通话记录,看到通话时间是九分钟,而电话正是朱珠拨出去的,这说明这个时间内秦素一直在监听他和朱珠的对话。这个发现让刘志怒不可遏,他劈手给了朱珠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朱珠的头发都披散开来,朱珠被打得头晕目眩,耳朵嗡嗡直响。刘志把手机摔在朱珠面前,质问道:“你们俩这是玩得什么把戏?合伙耍我呢是吗?”朱珠哭得一塌糊涂,她拼命摇头:“没有,我没有耍你,刚才你要杀我,我只是想让素素回来救救我!”刘志瞪着眼睛问:“那她等一下是不是要带警察回来?”朱珠摇着头:“不知道,我不知道!”
刘志一把抓起朱珠把她提溜起来:“这里不能呆了,现在就跟我走,去我那里!”朱珠往后退缩着:“不去,我不去,我哪里都不去!”刘志一把掐住朱珠的脖子,红着眼吼道:“你是不是想死!”朱珠被折腾得心神大乱,她语无伦次地说:“我就不走,你这个变态、神经病!我们早就看出你不是个正常人!你放手!”敏感的刘志立刻从这句话里听出了玄机,他虽然偏执又暴躁,但是他却有着工科男特有的聪明头脑和缜密思维,他逼问道:“你们?另一个是谁?是不是你的奸夫?”他一边问一边暗暗用力,朱珠被掐得无法忍受,一使劲挣脱了他的钳制。朱珠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她大口大口喘息着,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刘志立刻上前几步,想要再次抓住她。朱珠被逼疯了,她指着刘志歇斯底里地大喊:“我没有奸夫!我们说的是我和素素,素素早就看出你是个疯子,我真后悔没有听她的话!”刘志被朱珠的话气疯了,他抓起桌上的匕首逼近朱珠,咬牙切齿地问:“你们俩还有什么评价,一起说出来,说!”匕首的锋刃上寒光闪烁,朱珠惊慌失措地躲避着,却轻而易举地被刘志逼到了客厅的角落,再也无处可逃,朱珠绝望地掩面痛哭,她的头发凌乱不堪,妆容一塌糊涂,看起来像是一个疯妇。事实上,朱珠也确实快要发疯了,和刘志纠缠了几个小时,她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刘志依然不依不饶,他的匕首再次抵上朱珠的脖颈,略一用力,刀尖立刻划破了朱珠细嫩的皮肤,几颗鲜红的血珠“倏”地冒了出来。朱珠瑟缩着,颤抖着,却一动也不敢再动,连哭都不敢出声了。刘志阴沉沉地威胁道:“我可以不杀你,但是我会在你脸上刻个我的名字,刘,志,两个脸蛋一边一个字,你肯定会变得更漂亮的!”朱珠闭着眼睛胡乱地摇头:“不要,我不要!”刘志再次逼问:“那你如实告诉我,你和那个秦素都是怎么说我的,分手是不是也是她的主意?”朱珠感到那冷冷的刀锋在自己的脖子上游动,只要一不小心,就会割破自己的颈部大动脉,搞个血溅五步,她急于摆脱刘志,摆脱这个危险的刀尖,于是她不管不顾地说道:“对,是素素说你变态,不正常,说我要不和你分手准得天天挨打,你放了我吧,不关我的事,你要恨就恨她去吧!”说完,朱珠用手捂住脸哭得泣不成声,说不内疚是假的,只是她贪生怕死,胆小懦弱,爱自己胜过一切,所以,为了摆脱刘志的威胁,她不惜甩锅给秦素,以求转移刘志的注意力。
刘志感到怒火攻心,他自问和秦素都没打过什么交道,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可是背地里她竟然如此污蔑自己,还挑唆朱珠和自己的关系,刘志觉得恨不得把秦素大卸八块。
秦素的话题成功转移了刘志的注意力,刘志陷入了凌乱的心理活动。朱珠敏捷地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推开刘志,拉开门,夺路而逃。电梯太慢,朱珠狂奔着跑下步梯,一路跑到小区大门口,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才稍稍松了口气。然后,看见秦素迎面走来。
秦素看着狼狈不堪的朱珠,大为诧异,她询问朱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朱珠拿下捂着脖子的手,露出刀伤给秦素看,她喘了一口气,说:“素素,送我去医院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秦素拦了车,陪朱珠一起去了医院,包扎好伤口,两人来到医院楼下的空地上,朱珠心有余悸地向秦素讲述了上午发生的情况,当然,她省略了甩锅给秦素的那一块。
朱珠可怜兮兮地看着秦素,说:“素素,我好害怕,我不敢再回去了,我今晚上想回我爸妈家里,你能陪我去吗?”
秦素义不容辞地点头答应了,她陪朱珠坐上了回家的班车,朱珠的爸妈住在城郊,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不远也不近。
秦素把朱珠送到了家里,还帮着朱珠编了个谎话,说她遇见了抢包的飞车党,受了点小伤,没有提刘志的事。
安抚好朱珠,秦素又返程了。又颠簸了一个多小时,车到站了。秦素下了车,找了个便利店,随便吃了点东西。解决了晚餐后,秦素看看天色渐晚,决定回家去。她边走边想,也不知道家里乱成什么样了,明天刘志还会不会再来找朱珠,如果他再来的话,该怎么把他劝走……
就这样走着想着,天黑下来了。秦素和朱珠当初租房的时候,为了省钱,找的是一个相对偏僻一点的小区,通往小区的是一条小路,白天还好,一到了晚上就人少又安静。
秦素在路上走着,小路的路灯晦暗不明,照得眼前一片苍茫,视线很是模糊。不过还好,小区就在不远处,很快就要到了。秦素抬起头,今晚的星星也不多,屈指可数。
忽然间,阴风四起,一阵寒意袭来。正在数星星的秦素停下来,想要回头看看,她敏感地察觉到一丝不寻常,却不知道为了什么。忽然间,一辆车从背后的黑暗里冲出来,加大油门,“砰”地一声,把秦素撞得飞了起来,又呈抛物线状重重砸在前方的地面上。暗红的血从秦素身下洇出,像一朵诡异又凄艳的花。
肇事逃逸的司机刘志很快被抓获归案,他一口咬定是意外事故,可是警察却发现了其中的玄机,刘志的车本是停靠在路边的,是突然间起步加速冲出去的,这可太不寻常了。最后在证据面前,刘志只得低头认罪,交代了蓄意谋杀秦素的犯罪事实。
收到秦素的死讯,朱珠抑制不住地浑身发抖,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也是杀死秦素的凶手,她的手上沾着秦素的血,一辈子都无法清洗干净。她不敢去看秦素,可是作为好友和关键的证人,她却无法避开任何环节。
在医院的冰柜里,朱珠又看到了秦素,她的眼睛半睁半闭着,嘴唇微张,脸上写满了疑问和不解。朱珠的心脏剧烈地收缩了一下,这是素素,每天洗衣做饭照顾自己生活起居的素素,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标本,她的眼睛欲语还休地看着朱珠,朱珠用手掩住胸口,落荒而逃。
案情很快尘埃落定,刘志锒铛入狱,秦素入土为安。朱珠已无法再回到公司上班,她辞掉工作,去了另一个城市,她想,只要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她就依然能够清清白白地做人。
朱珠来到千里之外的一个城市,重新找了一份工作,租了一间小屋安顿下来。陌生的环境充满了新鲜感,朱珠感觉时间正在洗掉自己的满身尘埃,她相信,很快她就能重新找回以前那个自信、迷人、意气风发的自己。
第一天上班,为了给领导留下一个好的印象,朱珠一大早就起了床,洗澡更衣,化妆梳头,镜子里又是那个颠倒众生的大美女了。她满意地走出卫生间,却看到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一份精致的早餐:温热的牛奶,两片烤得略焦的面包,一只外焦里嫩的煎蛋,点睛之笔是煎蛋上用番茄酱画着一副笑脸。朱珠魂飞魄散地大叫一声,发疯般地冲出家门,那份早餐的手艺她再熟悉不过了,那分明是出自秦素之手。
朱珠坐在地铁上,依然忍不住四下环顾,早上的一幕太过诡异,以至于现在置身于熙攘的人群中,都找不到安全感。
到了公司,强行打起精神,开始应付工作。还是她熟悉的业务,出具一份调研报告。她打起精神出去跑了一天,晚上回到公司准备加班把报告给赶出来。由于心不在焉,朱珠感到怎么都找不着头绪,于是她起身去了茶水间,想要喝杯水缓口气。她一口气喝完了水,咬着牙在心里对自己说:加油,你可以的!说完感觉好了一点,于是回到办公桌前准备继续工作。刚坐下,又愣住了,键盘上放着一份打印好的报告,她感到诧异,又有点不安,自己初来乍到和谁都不认识,有谁会暗中帮忙呢?然后,美女的自恋心理占了上风,朱珠认为多半是哪个对自己一见钟情的男同事做的。想到这里,朱珠心情顿时好了很多,她决定收下他的心意,再慢慢把这个人找出来,看看有没有发展的可能性。她把报告整理好,正准备交上去,电脑屏幕上小箭头忽然自己动了起来,就好像有谁正拿着鼠标在操作一样。朱珠被定在座位上,不能动弹,惊恐和不安在心里迅速蔓延。果然,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猪猪,我帮你做的报告还满意吗?然后是一个笑脸。朱珠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猪猪,这是秦素对她的称呼,除此之外,无人知晓。朱珠惊心动魄地大喊了一声,拔腿狂奔了出去。
街上华灯初上,男男女女成双结对,朱珠突兀地闯出来,像只受惊的鼹鼠一样在车流里钻来钻去,引起一片刹车声、咒骂声和惊呼声,最后,她被交警送到了医院的精神科。
朱珠得了精神分裂症,她被关在戒备森严的重症精神病房里,每天歌哭笑骂,被电击,被捆绑,接受一切针对疯子的治疗方法。从前那个颠倒众生的大美女早已不见踪影,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活死人。翻手为云覆手雨,这个游戏并不是谁都能够玩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