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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重回清墟

阿松和阿竹常年在清墟山上,因为只是王贞的随侍,虽然也在跟随修真,但是几乎没有实战经验。阿松还算机警,手忙脚乱地为自己结了个防御禁制,阿竹只是知道莽撞地挥动长剑,王重珏身影轻动如风临至他身侧,之后与他擦肩而过。

阿竹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手臂一麻,咔嚓一阵断裂之声,刺骨的疼痛随声而至。只是一瞬,高下立见。如果不是手下留情,这一招足以致命,但是整个过程中阿竹完全没看到王重珏如何出手。

阿竹反应过来之时,剑早已脱手,眼前一黑,整个人都站不稳。

阿松也被惊得愣在原地,他仿佛如在梦境不敢相信刚才所见,连搀扶一下阿竹都忘记了。他没想到阿竹一个筑基后期的修真者,就这么轻易地被王重珏瞬间打败,甚至不用依靠任何高阶的法器。

王重珏不欲再与二人纠缠,只是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冷冷喝了一声:“滚!”然后头也不回,踏上了去清墟山主峰的路,只留给两人一个远去的背影。

阿松不敢多言,只能扶起重伤无法站稳的阿竹,灰头土脸地赶快离开。

王重珏经此二人的一再挑衅,终于明白一味忍让只会带来一次又一次的麻烦,有些事不是自己不在乎别人就会同样对待。与其如现在一般任人猜测当日落霞峰之战,倒不如自己坦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至于与师弟阿贞的恩怨,他不想多加纠缠,最多之后远离是非之地就好。现在他是禅修,不是道修,如果不想留在清墟山,应该可以随时离开。找到儿子,他自是不会多做停留。

王重珏来到清墟山主峰上的双修大典举行之处,这里地势开阔,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除了清墟山的一众弟子外,也有各门各派前来观礼之人,人山人海。淡青色的道袍掺杂着其他门派的各色衣衫,让人眼花缭乱。

尽管如此,王重珏集中精神,放出神识,还是迅速找到了自家儿子。

王重珏旁若无人地沿着红毯踏上高台,清儿正自在地趴在栏杆上,眯着一双跟他母亲一样的琉璃般的凤眸,悠闲地看风景。

正当王重珏顺手拎起清儿的衣领,准备教训一下这不听话的小孩时,人群里突然发出一声惊呼:“重珏师兄,是王重珏师兄!”

随后众人因为这一声惊呼,突然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刚刚热闹的场景,刹那间如此安静,对比之下更显得静可闻针落。然后人群中开始有人低声讨论,声音越来越大,朝着高台上的王重珏席卷而来。他凝神分辨,听到似乎是在讨论当日的落霞山之战。

他轻轻抚着极力想要挣脱的清儿,想着如果解决落霞山之战的误会,也能给自己今后减少些麻烦。于是暂时打消了立刻离开的打算,抱着不肯消停的儿子,朝师父常居的清玄殿走去。一路上清儿好像被轻轻颠晃得很舒服,竟趴在王重珏肩头不再闹。

到达清玄殿门前,清儿又开始不老实,王重珏疑惑,清儿凑近他耳边说:“你去解决自己的麻烦吧,我不想看你们师徒相逢。”

王重珏对儿子有亏欠,想着不去就算了,于是纵容地放下儿子嘱咐他不准再乱跑,就一人离去了。

王重珏刚刚踏入殿门,就看到一道红色的身影朝他扑过来,他轻轻侧身闪躲,还是被抓住了衣袖的一角。他按耐住要爆发的情绪,想扯回衣袖,来来回回拉扯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这个红色身影一直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说着话:“师兄你终于回来了,阿贞之前做错了,阿贞以后一定乖乖听话,师兄别不要阿贞好不好?阿贞再也不跟师兄抢东西了,阿贞把师姐也还给你,师兄,师兄……”

王贞一边说着话一边满眼期待地看着王重珏。

王重珏知道自己作为禅修,不免受其影响,心性冷清。但是看到很久未见的王贞,心头还是不由一震。阿贞这孩子,真是越长越妖孽了。

英气中隐含着柔媚的俊逸脸庞,一双眼眸有晶莹的光芒闪动。王贞身上有一种美,美得无关性别,无关其他的条件附加。这种美随着修行的精进,而日益彰显。

王贞紧紧抓着王重珏的衣袖不肯放开,看到师兄一脸冷漠的表情,完全不肯理他,顿时内心万分委屈,只能继续颠三倒四地重复说着:“师兄别离开阿贞,师兄别不要阿贞……”好像这样一直重复叙说,师兄就能真的不再离开他。

卫灵淑本来站在清鸿道人身旁,看到王重珏踏入殿门之时,眼中闪现一丝疑惑,比起相见的庆幸喜悦,探究之意最先涌上心头。

当日落霞峰一战,卫灵淑亲眼看到王重珏坠落清冥河。她应该是最后见到王重珏的人,她见证了王重珏与妖兽的拼死一战,那时王重珏灵力枯竭,妖兽也只剩最后一口气,王重珏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以必死之心拉着那头妖兽一起同归于尽。

她本来以为这样的王重珏,绝对不可能有生还的希望。但是现在看来,王重珏似乎没有大碍,只是从金丹期退回了筑基期而已。

“重珏师弟。”卫灵淑上前几步,停在王重珏面前,满是关怀之意。

王重珏看着一身红色嫁衣的卫灵淑,明艳无双、亭亭玉,不禁回想起了曾经种种过往。

当年王重珏被清鸿道人抱上清墟山时,这位师姐就对他照顾有加。他整个成长过程中都有师姐的参与,自他懂事开始,他就懵懵懂懂地对这位师姐有了某种不可告人的情愫,这一恋不知不觉就过了几百年。

当他把这些少年心事诉说给白珞曦的时候,白珞曦没少嘲笑他,“无知少年的情愫真是既单纯美好又幼稚可笑。你整天跟着你那师姐,以女人的敏感,那位师姐又怎么不会知道你喜欢她?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往好处想,也许是因为不想伤害你幼小的心灵吧。不过倘若你能长得再好看些,她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装糊涂呢。或者你有化神期的修为,她更是无法拒绝你。你啊,被人嫌弃了还不自知,这不就悲剧了……”

王重珏满脑子被白珞曦的话占据,好像对于卫灵淑的感情也都早已没有那么深刻。他微笑地看着面前的卫灵淑,坦然自若地寒暄:“师姐,好久不见。”

一直站在身旁的王贞,对于王重珏跟卫灵淑聊天却依旧也不理他,更加不满,又再次摇着王重珏的衣袖。卫灵淑实在看不下去,轻轻拍了拍王贞的手臂,让他放手。但王贞一被劝,就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王重珏眉间轻轻蹙起,指尖一道银光闪过,划过自己的衣袖,王贞抓住的那片衣袖瞬间分离。

王贞看着自己手中的一片天青色布料,一动不动怔怔愣在原地。良久才满脸落寞地走向一旁,但是他的目光却一直盯着王重珏的侧脸,手里的布料也被紧紧攥住,攥的关节泛白也没在意。

王重珏终于脱身,朝着中央肃然而坐的师父跪拜,“不孝徒儿王重珏,拜见师父。”

清鸿道人已是元婴期大圆满,对情绪的控制更是炉火纯青。虽然看到徒儿平安归来,内心安慰激动,但是表面依旧云淡风轻:“重珏,当日落霞峰一别,已是二十多个春秋。那时候在清冥河中并未发现你的尸骨,而长生殿内你的那盏清魂灯虽然灯光微弱却长明未灭,我就知道,我们师徒有朝一日还会重逢。如今,这个心愿总算得以实现。”

清鸿道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的模样,一身淡青色道袍,衣襟上暗纹隐现。双眸神盈内敛,神态超凡出尘。王重珏感觉似乎只要师父在身边,就有一种安心感,一种没有任何事需要挂碍心上的安心感。

这时一个弟子前来禀报,吉时已到。清鸿道人点头应过,对着王重珏轻轻一笑,“今天是你师姐和师弟的双修大典,你我师徒多年未见,待到典礼结束后,再慢慢聊。现在还是莫要误了吉时。”

王重珏点头应承。而一直在旁边保持沉默的王贞却瞬间高呼:“师父,我不要跟师姐双修了,我不想师兄不要我,不想师兄离开我。师兄喜欢师姐,我把师姐让给师兄,好不好?”

卫灵淑一脸尴尬。连喜怒不形于色的清鸿道人,都有些愠怒,“阿贞,不准胡闹!”

王重珏觉得此时的王贞确实任性,也点头表示赞同。

一行人最终还是顺利地到达了双修大典举行的场地。

王重珏刚踏出清玄殿,就看到清儿悄悄跟上来,也放下了心。他刚安稳坐下,就感觉身旁附上来一个软绵绵的玉娃娃。清儿蹭蹭王重珏,之后攀上了父亲的脖子。王重珏护着自家儿子,轻轻托抱住,但是看着清儿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不禁有些疑惑,自己又是做了什么让自己儿子不满意的事了?

他凑近些轻声问:“清儿,怎么了?”

清儿的声音并不算太大,但是此时因为正在准备之后的典礼,所以周围还算安静。孩童清脆的声音更是引人注意,“父亲,我好像刚刚听到你的师弟说过,你曾经十分中意这个炉鼎吗?”

王重珏被问的莫名其妙,“清儿,你在说什么?”

清儿伸出小手,指了指卫灵淑,一副嫌弃的模样,好像多看一眼都是屈尊的恩赐,“既没有上佳的灵根,也没有出众的灵气,机缘算是马马虎虎,这容貌虽然凑合,但是也不及母亲的十分之一。父亲你之前是眼瞎的吗?为什么会中意这种平庸的炉鼎?”清儿再次表示了对自家父亲眼光的嫌弃。

“我没有!清儿,别乱说。”王重珏被一个孩子质问的有些窘迫,连忙否认。

清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没有最好。”

一个孩子的声音虽然并没有传太远,但还是准确清晰地传到了在坐的各位长老的耳朵里。这些长老皆是修行深厚之人,但是难免还是有些变了脸色。唯独清鸿道人一副坦然模样,好像没有听到刚刚惊世骇俗的话,轻声地问道:“重珏,这是你的儿子吗?”

“是的,师父。”王重珏感激师父的关切。

清儿转过头,看向清鸿道人,轻轻点了点头,但依旧有着上位者的高傲姿态。之后继续转过头,接着教训自己的父亲,“即使父亲真的准备挑选炉鼎,也需要挑选灵根合适的人,不然修炼起来会适得其反,最后得不偿失。灵气和机缘也可以弥补一些,但都不是最重要的。至于容貌,更是个摆设,不过对于肉眼凡胎,还是会注意皮相。算了,依我看这里的修真者中,也就他还尚可。不过还要再等上几个月,怕是才能勉强入的了我的眼。”

顺着清儿手指的方向看去,王重珏顿时觉得似乎被一个惊雷劈到,忙帮着清儿把手收回。周围一片诡异的寂静,他很久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替自己儿子道歉:“师父,犬子淘气……并无恶意……不是故意亵渎……亵渎师父,还请师父见谅……请师父海涵……”

清鸿道人是个温柔的人,高深的修行更让他有着海纳百川的胸襟气量,听到一个孩子的话,也只当是童言童语,并没打算多做计较,轻轻一笑:“无碍,童言无忌。”

其他的长老虽有愤恨之意,但是既然是个孩子,而且被提到的清鸿道人都一笑了之,他们也不应继续计较。此时的众位长老都想起曾经的王重珏,当初清墟山上的王重珏也不是个温顺性子,只要任准一件事什么道理都听不进去。如今看他的儿子,也是乖张任性的作为,真是亲生的。

清儿似乎好像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王重珏怕这孩子又发表出大逆不道的言论,立刻一道禁制封住了清儿的嘴。清儿无奈地哼了一声,就背过身去,不再理会父亲。

王重珏看着清儿气哄哄地后脑勺,不禁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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