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少年居然是虞正的师弟褒响。
当接天阁的伙计将一名肥胖地中年人领进姬卓等人和褒响正在谈话的房间时,姬卓一眼就认出这个胖子也是和他相熟的人,接天阁的老板兼主厨、闻名天下的厨王劳心。
早在姬卓和他认识的时候,姬卓就怀疑这个胖子是个练气的高手,但劳心从来没在任何人面前显露过。平日里一张圆圆地大脸上那双月牙般的小眼睛每时每刻都带着笑意,有着常人一倍还多的肥硕身体虽胖却不显得有丝毫的臃肿,尤其是据接天阁的后厨人员透露,厨王劳心一锅在手、一铲在握,那轻灵的手法,谁都没法相信居然是这么胖的人使出的。
但这些都是次要的,最著名的要属厨王劳心的刀法,不过这个刀法可不是杀人的刀法,是指切菜和雕刻的刀法。用刀出如风,风卷残云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据说,当年厨王劳心在镐京摆下擂台,凭着一道千古名菜百鸟朝凤技压群厨,就连当时以贵宾身份在场的镐京十大高手中年龄最大的,也是资格最老的虎魄简方州都至今赞不绝口。
这位简老爷子可是极不简单的人物。简方州跟姬卓的爷爷是同辈,本是镐京一家商铺的少东,年少时迷恋上了修炼,由于他天资过人,聪明异常,又加之出手大方,所以少年之时广拜名师,倒也学到了一身的功夫,却因得不到一部好的功法始终无法进军武道大成。
后来他的父亲于经商的路上救助了一名身患重病垂死的老人,并带回镐京细心医治,无奈老人病已入膏肓,只在人间又残留了数月。临终时知道救命恩人的儿子酷爱修炼,随即口授一篇练气之术,并告之简方州这是他从深山大泽中得到的一部奇书,分为上下两部,功法的上部,是纯粹的武道修行,如果按照修炼,将会达到武道大成;而后半部实为修炼天道的法诀,不过由于过于深奥,再加上又有些残缺,老人修炼数十年却功亏一篑,全身经脉尽废,最终导致命赴黄泉。所以他干脆就将这部功法的下半部直接忽略,只将上半部传下去。
修炼了这部无名功法的简方州艺业突飞猛进,由于起先已经打好了很深的底子,五年后他就在诸侯擂上一鸣惊人,夺得擂主,并在其后的一届中蝉联第一,期间他游历天下,遍会天下英雄,由于简方州生性豪爽、仗义疏财,几年里相交满天下。后因父亲病故,无奈回到镐京继承父业,短短十几年时间,“简字商”便天下闻名,各行各业都有涉足,尤其是“简”字车马行,在中原大地一路通行,无人敢阻。又成立了方州武士行馆,广招弟子,几十年来,由于择徒极严门人弟子不过千人,但个个实力不俗。
由于简方州回到镐京接管父业时,就已经被尊为镐京十大高手之一,再加上这些年始终稳居榜首,所以他的弟子中虽然也有很多实力超群的人物,但由于师傅在十大高手中,这些弟子从不挑战十大高手中任何一人也不参与任何关于十大高手的纷争
记得当年简方州曾经跟姬卓说过,厨王劳心的那道百鸟朝凤将一支尺长青瓜雕琢成凤凰的模样,通过细致的刀功,凤凰不仅雕的活灵活现,而且特意雕出了一百支独立的凤凰羽毛,披在凤凰的身上,同时将百种珍奇飞禽的肉削成极薄的小片附着在每片羽毛上,百种飞禽肉彼此覆盖却各有其味,最奇特的是这只作为主体的青瓜通过秘法居然蕴涵了百种飞禽之味,却又浑成一体,独出一种特殊的味道,在座的十名有资格品尝的人都是名满天下的人物,全都一致认为虽不知真正的凤凰应是什么味道,但劳心此菜个中滋味只应天上有。
让姬卓惊讶的是,厨王劳心居然是褒响的师兄。
天雷上人授十二徒而每徒一技,授徒时曾告戒弟子,世间万般事物都存在着天道至理,只是区别于世人对技艺的钻研程度。以气入道、以剑入道同样是将两种技艺练至化境方可窥视天道门径,其他百业也是如此。
这个道理虞正同姬卓说过,今日见了厨王劳心,姬卓更加佩服这名隐世的老者。
其实,在天雷上人的草堂里,姬卓就已经明白老人传授他济世之道的意思。所谓的济世之道其实就是帝王之道!广纳百川、遍容百族的气概那是帝王的气概,除了天子,即便是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周公也没有能力做到。
“大周天子一脉真的从此落寞了吗?”姬卓心里始终在想着。天雷上人的暗示是不是也代表着天意呢?
姬卓知道。后来松老人的垂青和嘱托好象也带着那么点意思,这让姬卓的心里更加彷徨了。
看到这名以厨艺进军天道的厨王,姬卓愈发被天雷上人感知天地的神通震撼了。
面前摆着厨王劳心为师弟褒响和姬卓等人亲自下厨做的几个小菜。由于厨王劳心的几个弟子厨艺都已大成,所以近几年来厨王劳心很少亲自下厨了。
这几个寻常的小菜都是用平常的蔬菜所制,但味中的精美即便是身在出尘之地的紫霄也惊讶不已,频繁下手。
“师兄,我这次出来是因为师傅说我既然是以阵法入道,便不能总拿着前人的典籍去学,要知道很多巧夺天工的阵法正是蕴涵在天地万物之间,况且,深山蛮荒之中,常有上古奇人留下的痕迹,师傅算出姬卓兄将有远行,便命我跟随他,说定能有奇遇。”
停了一下,褒响又吃了一口菜,厨王劳心的菜实在是好吃的很,常年修行的褒响比之姬卓几人对这些菜的诱惑更加不如。
“另外,师傅让我告诉你几句话,说对你的修行有益。人以食为天!而人往往只研究食物的做法,却忽略了这些所谓食物在生长过程中包含的许多相同。朝露的青菜与干渍的陈叶,稚嫩的羔羊与粗糙的老牛,家禽与飞禽,奔跑如飞的飞羚与行动迟缓的老龟,师傅说,你知道他们入菜时如何使用,能将他们的味道分别做到极至不算高明,如果能化腐朽为神奇,天下一味,一味天下,那你的厨艺就能更进一层了!”
厨王劳心和姬卓的心中同时掀起了滔天巨浪,一旁的姬友闭目苦思,想着天雷上人告戒厨王劳心的话语,而紫霄却是一幅惊骇的面容,平日里的嬉笑早已消失怠尽。
近几年,厨王劳心的厨艺到了一个瓶颈阶段,世上所有的菜他都能做到最好,即便是普通的材料他也能做出绝美的味道,但他始终觉得这并不是厨艺的颠峰。如果以一名武者的修为来比喻厨王劳心的厨艺,那就是他已经达到了武道大成,却找不到天道的门槛。
而天雷上人的一席话让他顿开茅塞,败叶也是由嫩芽一步步变化而来,最老的牛也有稚嫩的时候,如果能将任何随意的原料做成任何味道口感的菜肴,恐怕这就达到了师傅所说的化腐朽为神奇了。
天下一味就是所有的材料都可做出同一的味道;而一味天下则是任意一种材料都能做出天下的百味!
姬卓听过天雷上人的教导,所以对他点拨厨王劳心的话并不奇怪,况且,作为行者的松老人在意境上也是这样模糊地点拨过姬卓。姬卓惊讶的是天雷上人居然又一次算出了天机,他让褒响到姬卓这来显然知道他们要去蛮荒等地,也影射了他们的蛮荒之行会用上熟知阵法的褒响,里面还点到了上古奇人,这些就不是姬卓能想明白的了。
其实所有的人中,包括厨王劳心在内,没有一个人的震惊要超过紫霄。
作为下一代弟子的佼佼者和教宗的候选人,紫霄和其他的两名师兄金霄、银霄有权利阅读鹤止山正一教的所有典籍。
在一部古老的典籍中记载了上古神魔大战时,一位以厨入道的修炼者留下的记录,其中所含的意思与天雷上人告之厨王劳心的几乎一模一样,尤其是也提出了天下一味和一味天下的说法。据传当年这位以厨入道的高人最后在世间以青瓜雕龙头、凤爪为龙肢、干菜为龙筋、蟒肉而龙肉、海贝为龙鳞做出一条青龙,当他将两颗红果放入龙目中后,天上风云密布、雷电交加,随即,那条被做成菜肴的龙腾空而起,载着这名厨子破碎虚空而去。
厨王劳心一双小眼睛精光四射,站起身来,向姬卓几人身施一礼。
“劳心得师傅教诲,一刻也不想停留,这就寻处僻静地方,感悟天机,在下师弟就麻烦各位了。”
说罢,推门而出,居然什么都没交代,头也不回地去了。
紫霄长叹一声,打破了众人的沉思。
“褒兄,令师绝世高人呀,万法皆可入道,修炼之路万流归宗,始终离不了一个悟字,我感到厨王劳心此去定有收获!”
万流归宗!姬卓心中好象有一丝明悟,却又好象什么也没有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