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累了的林妙可发了好长一会呆然后捂着被子睡着了。
此时天色渐黑，外面的风景慢慢的看不见，王鸷听着火车向前走的轰隆轰隆声，他心里明白在前面等着他的是一个熟悉的新世界。
长京大学的轮廓还在脑海里面，只是大部分的细节已经模糊。
依稀有笔直通天的大路和两边栽满高耸的枫树，路上还有围着微博的女孩，智能的小蓝车和黄色的公交车互相交错，空气中静谧又温馨。
不远处有冬天冰成镜面的长京小湖，他和他的五个舍友们在湖畔合过一张影，王鸷忽然发现自己忘了那几个曾同睡同起同潇洒的好兄弟的名字。
“……”
火车“啪嗒”一声，车轮滚上了一个不一样的轨道上。王鸷从深思中惊醒，夜深无星，只挂着一轮孤独的皎月，皎月之下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江水。
长江。
过了长江后，就会彻底告别南方博峦起伏的群山，届时一望无际的平原、麦田、树林，还有远在天边的一条翠绿色的苍龙——那是天空和山峦之间的交际线。第一次相会总会令人心旷神怡，见过几次之后就会明白……过了长江，在人们心中的家，就变成了故乡。
手机微微一亮。
能找王鸷的人不多……只有一个，周子润。
“明天战天命。”
简简单单五个字，王鸷读出了很多信息。
自王鸷离开后，“极自由”一个月来五战全败。在之前的两个赛季中，王鸷和周子润赛前会一起坐在电脑前默默看着录像，时不时讨论一下战术和意见，每战如此。有时候是他说，有时候是他听。
连败五场，这在俱乐部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这个月来周子润除了关心他到家与否两人就没有过其他联系，想来也是因为战队训练比赛太忙的缘故。
她也是个要强的人，换做第一场输给皇族第二天她就会拉着王鸷继续看录像模拟比赛，然而这一个月打了五场联赛，她一次也没有再找过王鸷。
或许是她不想打扰他的缘故吧，兴许。
所以这条短信发过来，王鸷已经感觉到她内心的忐忑，或许她此时顶着一个乱糟糟的头发已经看了一天的录像。
自信心动摇了呀。
这可不像你。
王鸷笑了一下，心中有千言万语，手指落在屏幕上却停住了……他一个月没看过比赛，说些安慰鼓励的话？按照周子润的性格肯定是被当成敷衍直接无视，说不定还会发个小脾气，不发？他又能说些什么呢，按照以往的印象说一堆没有营养的话吗，周子润又不是傻子。
这个女孩太聪明了。
还是按流程走吧，王鸷在手机上回复。
“录像给我。”
“好。”秒回，然后手机上出现传输的进度条。
“我这是手机。”
“好。”又秒回，录像变成了一截一截的，铺满了好几页。
这些录像他至少得看八个钟头往上还是快进，而且手机操作做数据统计和分析还是比较困难的，这个问题周子润没法给他解决。王鸷只能从书包里掏出本子和笔，在上面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8月30日晚，战天命”，字丑丑的他看得就有点尴尬。
写完他又抓起手机。
“你们正常发挥，稳赢。”想了一会删掉，“你现在是自信不足。”理由已述，又删掉。
王鸷叹一口气，看来这波今晚又要加班了。
“呼——”
天命战队是一只主打运营的战队，但是他们在联赛的排名只有倒数第七，一只注重运营的战队却不能维持一个稳定的胜率这意味着什么？
一些积分低的战队经常能神经刀打爆高分俱乐部，很明显以王鸷的了解天命战队就不是这样神经刀的战队。一个运营类战队需要五个基本功扎实，磨合完善的队员，不然就很容易落入套路里面，再惨一点的就是打得死板。
而“极自由”则是一帮操作怪物，打架狂魔，完全是风格相克。从俱乐部建立开始就维持着对天命战队几乎碾压的胜率，经常在对线期就把对面打得稀烂，三条路总有一两条被打爆。
这也怪不得他们，俱乐部的投入、理念、历史造就了这样的区别，王鸷记得那几个天命战队的队员，都是在职业圈混迹已久的老油子了。
之前五战碰到的对手比天命不知道难缠多少倍周子润都没有发声，她也不是不知道两只战队的差别，饶是如此还是找到王鸷。
她害怕了？不想输了？
可是要拿冠军，不输怎么行呢？
“最近怎么样？”周子润突然问。
“还好。”
“有点晚，休息吧。”她又说。
“没事。”
手机上的视频滚动着，从夜微凉到日渐熏，暖暖的晨阳打在王鸷脸上，一夜无话。
录像结束，王鸷扭了一下腰，笔记本上已经爬满了文字。
“要判断他们的位置和意图不难，你把打野LOKE的行动轨迹和中单MIKE的行动轨迹做成路线图，统计一下LOKE在上半野区活动时MIKE行动轨迹的波动状态，还有下半野区活动时的情况，会发现一个很有趣的东西，我拍给你看。”王鸷举起手机，拍下笔记本上的两个粗糙的草图，画得很潦草一般人肯定是看不懂的。
“收到。”停了大约十秒，周子润回复。
几秒后，周子润发来短信，看来她只扫了一眼就有思路了。
“我懂了。”
不可能每次都对，但是数字是不会骗人的，只要两次……对周子润来说只要一次机会，就应该就能摸清他们的套路，然后顺藤摸瓜，攻其不备克敌制胜，以她的直觉和技术，足够击败天命。
“好，我睡了。”王鸷在手机上敲下这几个字，却久久发不出来。
“你没通宵吧？”他换了一句话，晚上就是比赛她不可能不睡的，真是问了一句废话。
周子润回答他：
“刚醒。”
“嗯。”王鸷敲下最后一个字。
另一边的周子润手机屏幕上输入着一行字，“薇神要加进战队。”这行字她看了一会，关掉手机，没有发出去。
沉默。
对话结束了，王鸷看着空荡荡的手机屏幕，那竖条一直在输入栏上跳啊跳啊跳，有种“拔剑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
他发觉自己无话可说。
本来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也是这样的。可是他已经一个月没有参与职业联赛的事情，平常的琐事在他心里面聚集了好多好多字句无法倾诉，果然人闲下来就容易变成事儿B，他是不是该很早就关心一下她？不需要吧……会很不习惯，这样挺好。
相濡以沫，相忘江湖，无论是怎样的人，都逃不过这样的轮回吗？
王鸷放下手机。
林妙可突然踢了她一脚，她一边翻着身一边搓眼睛。
“爸……我饿了。”
林妙可说完意识到坐在床边的不是她爸爸，她现在在驶向大学的火车上。
“哥？”
“在呢。”王鸷嘶哑着喉咙，声音黏稠得可怕，“我去。”
林妙可看到一张憔悴的脸和一双厮红的眼白。
“你昨晚没睡？”
王鸷轻咳一声，声音亮了一些。
“还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