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有一招!”王四六看着徐公公签名的画像,突然说。这一喊把于欢从回忆中叫了出来。她也凑上前看着画像,嘴角露出了谜一样的微笑。
“你什么意思?”她满怀期待地看着王四六,像是老师等待孩子的回答。
“咱把这画卖了,就有钱去找师父了!”王四六声调都养起来了。
“你傻吗?”于欢忍不住弹了王四六脑袋一下。
“你什么意思?”王四六揉了揉脑袋,有点委屈。
“我的意思是,这个画当然没什么用。但只要我们能把这个签字剪下来附在别的文件的结尾,我们不就相当于有了一个徐公公签名的手折子吗?”
王四六把嘴巴张成O形,他不由得佩服于欢的才华。“那你伪造这一份文件,是要去干什么呢?”
“我要去刑部。”
“你真的要查你父亲的案子?”王四六有点犹豫。
“你怕死就别跟来。”说着,于欢便头也不回地出门。
“去哪里?”王四六跑上前跟着。
“买纸笔!”
于欢飞快地跑出门去,自然没有发现徐公公的小轿子。然而徐公公说是去兵部,实际上却一拐弯去了东厂。东厂很大,却连正门也没有,只在侧面有一个小门,还没有门牌。轿子缓缓停下后,小太监走到前面,在门上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里面的人便打开,跑出两个穿着飞鱼服的人掀轿帘子,毕恭毕敬地请徐公公出来。徐公公也不去换官府,大摇大摆地走进正门,面前的一道道门便仿佛受了命令,一道道地在他面前打开。
徐公公一口气穿过所有的门走入正房,里面正在开会,见徐公公来了,都起立作揖。徐公公一抬手免了他们的礼,一屁股坐在正座上,问,“讨论什么呢?”
“就是您上次说的那个王三八的事。”曹公公钻出来,赔着笑脸说。
“你们啥计划?”
“我们的计划是……下毒!”
徐公公的眉头拧了一下,“你确定?”
“当然确定啊!”曹公公继续推销他的主意,“只要我们能派人潜入他们的系统,把毒下到水井那里,他们喝了,不都死了?”
“不可能。”人群里另一个人挤了出来,“大人,我不同意。根据我们的调查,他们的水井是有专人把守的,还在室内,根本没法下毒。另外,整个乌鸦岭从下面到上面都有岗哨,想带着毒剂潜入乌鸦岭,基本没可能。”
“什么叫没可能?不试试怎么就没可能?”曹公公有点不满。
“他说得对。这个难度太大了。”徐公公说,“不过,我倒觉得你们可以换一个方法。最近南面不是闹鼠疫吗,死了好多人。你们不妨想一些办法,从疫区弄点东西,派人潜入到乌鸦岭的边缘投放,把他们都……”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可要是疫情扩散怎么办?咱们跟直隶总督府没法交代啊!”
“是啊是啊!”太监和特务们议论纷纷,莫衷一是。徐公公则双手合十,低着头继续思考。
“我听说,疫区有一些灾民逃到了直隶南部……”曹公公补充道。
“那就,先发邸报吧。”徐公公和曹公公四目相对,阴惨地笑了笑。
在怡骚楼的地下室里,于欢和王四六则小心地忙碌着。于欢轻轻地把徐公公的签名剪下来,贴到另一张质地基本一致的信纸上,然后沾上水在宣纸上蹭了蹭,晾干——没多久,一张后缀徐公公签名的信纸就做好了。于欢累到瘫在床上,仿佛完成了一件十分伟大的艺术品。王四六则拿着信纸,在烛光下不断端详,越看越觉得精妙。
“太强了吧。和真的一样哎!”
“这就是真的,瞎说什么!”于欢狂放地笑了出来。
“可是,这又不是刑部的批文,咱凭借这个,能进去了档案馆吗?”王四六有点犹豫。
“这可是徐公公的签名,普天之下,有什么他进不去的地方?”于欢把纸夺过来,坐下就开始写。没多久,一封司礼监签发,徐公公签字的证明就拟出来了。王四六虽然不认字,但看于欢笔法老辣,行文极为流利,不由得暗自称奇。
于欢和王四六拿着证明,马不停蹄地往刑部跑。果不其然,刚走到刑部门口,二人就被拦下查看证件。于欢也不心慌,直接把徐公公的“信”甩手递给门卫,那门卫仔细看了一会,居然把信还给了他们,招招手让他们进去。
“真的可以啊!”
“嘘——”于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于欢和王四六在一个小厮的带领下来到了档案馆。小厮把门推开,一股浓浓的油墨味道和灰味便扑面而来。小厮鞠了一躬后,把门种种地带上,王四六面对望不到尽头的柜子,顿时发了蒙。“这怎么找啊?”他问。
“你仔细看,柜子旁边有标案件的日期。”
于欢和王四六一个柜子一个柜子地看,由于案件很新,没多久就找到了。于欢站在两个巨大的书架中间,手指在书脊上摩挲,终于看到了一个写着前几天日期的记录。她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轻轻地把这本书抽出,却突然发现:
自己居然抽不动!
她疑心是不是她力气太小,几乎用了两只手在抽,却发现根本拔不出来!最恐怖的是,透过书的缝隙,她似乎隐隐看到,这个书架的对面还有一双眼睛在死死盯着她,手里正拿着这本书!
“怎么了?”王四六小声问。
“我们对面还有一个人在拿着这本书。”于欢小声回答。
“您是?”王四六居然高声问了一嗓子!然而对面的人仿佛没听见。于欢的心里凉了半截,刚想抽出手来,而此时的王四六却突然发力,把书架正下方的书一脚踹到了对面。让于欢更没想到的是,对面居然一脚把书踢了回来,“咣当”一声砸中了王四六的脚脖子,把他重重地摔在了后面的书架上!
“Ouch!”王四六大叫。
“你没事吧?”于欢顾不得手上的书,转身去扶王四六。而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这本书忽然被后面的人抽走。于欢和王四六钻出来一看,只见不远处坐着一个身材矮小、穿着也很随便的老太太,正打开案卷一点点地看着。
“我去,不会是她吧?”王四六有点不服气。
“应该不会吧,就一老太太……”然而,当于欢看到老妇案卷的封皮,她说不出话了。
就是刚才拿的那本书!
“emmm…”于欢走上前,蹲在老太太的旁边,“不好意思夫人,这个……我们是都察院的,跟徐公公打过招呼,想要来这查一下您这卷的卷宗……不知道您……”
老太太根本就不理于欢!
“夫人,您……”王四六走上前,又突然退了回来:那个貌不惊人的老太太,腰间挂的似乎是东厂的牌子!
“你们跟徐公公打过招呼了?”老太太突然抬头,用鹰一样的眼睛瞪着于欢和王四六。
“鹅……”王四六一时语塞。
“嗯!”于欢止不住地点头。
“我也是公务在身。不好意思。”老太太说完,就又把头埋到卷宗里了。于欢和王四六见势不对,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然后逃也似的跑开了。他们没注意到的是,在他们跑开的过程中,老太太一直在后面盯着他们的背影。
“所以呢?就这么跑了?”装作镇定地走出刑部大门,于欢问。
“还是先算了吧,以后还有机会。刚才要是真和那老太太打起来,咱俩都得死那。此人功夫极为了得,怕是东厂里的一个教头。”
“东厂还有女教头?不都是太监吗?”于欢纳罕。
“谁告诉你东厂里都是太监了?太监只是绝少数皇上派去的管理者或者番子,大多数都是正常人,他们是特务。嘘!京城里东厂的人可多了……”王四六边走边把食指放在嘴边。
“我总感觉不太对劲。”于欢突然停下脚步。
“不对劲就对了,咱们被人跟踪了。”王四六拉起于欢继续往前走。
“谁啊?”于欢小声问。
“可能是刚才那老太太。”
“靠!”于欢刚想回头,就被王四六拉回来了,“不要看,继续往前走!”
王四六拉着于欢,只一拐就拐到了一个更加繁华的大街上。两个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一晃身到了一个饭店里。“客官您吃点什么?”一个店小二上前殷勤地问。
“半斤酱牛肉,一碟花生米,一壶酒。”王四六没得银票,只掏出些散碎银子给小二。店小二快活地应承下来,拿了钱就去后厨了。
“她会跟上来吗?”于欢问。
“不太像,她可能会随着人流追到灯市口。”
说话间,牛肉、花生米和酒都端了上来。“先吃点吧。”王四六递了双筷子给于欢,还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多吃牛肉,少吃花生。”于欢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答应了。
王四六死死盯着楼梯口。就在此时,一个个子矮小的老妇人,迈着与年龄完全不搭边的矫健的步伐径直上了二楼!
他还清楚地看到,老太太的身后交叉背着两把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