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沿海一带,自明朝中叶以来,就常有倭寇进犯,抢掠沿海渔民的财产,更有当地的海盗与倭寇勾结,鱼肉乡里,无恶不作。
在纪子卿离开的半年后,海盗和倭寇入侵卫城,白家的商铺遭此抢劫一空,家道顿时败落下来。白老爷辛苦了大半辈子,见此情形,突然心绞痛就去世了,接着没多久,白夫人也跟着去了。
自此之后,年轻气盛的白燕羽因为没人管束,开始没到天师楼伦家授学,凭着一身武功到处惹事生非。就是连舅舅冷靖要接他来冷家,他也不去。
就在这时,无所事事的他染上了赌瘾。经常混迹在卫城的发财赌坊,流连忘返,乐不思蜀,他是这里的常客,也是这里的“名人”。
“喂,羽哥你又来发财了。”一个终日在赌坊打混的烂赌鬼阿二笑着和白燕羽打招呼。
烂赌鬼在粤语中是形容那些爱赌如命,只要有得赌就不计后果的人。
“哦,是阿二啊。”白燕羽捧着一扎银票笑着说道。
“羽哥,今天那档赌大小有点背,我们去那里赌赌运气吧。”阿二指着说道。
“好!赢钱了!今晚去天海楼!我作东!”
“好!羽哥豪气!”
听着赌坊一片狼嚎鬼叫,白燕羽沉迷其中而不能自拔。在混迹赌坊这段时间,他自以为交友广泛,每次在赌坊赢钱都会请客吃饭,把赢来的钱花个精光。可是当他在赌坊输了钱,又是真金白银的付出去。
很快,白家剩余的那点财产也被他败个精光,再后来他因为在赌坊欠下一款巨大的赌债,他还不起,被赌坊的人打了一顿,右脚还被打折了。
赌坊老板念他的舅舅是本县城的捕头,也不敢再下黑手,只好不了了之。毕竟人都只是求财。
白燕羽坠落的这段时间,那些昔日赌坊‘好友’再也没出现过,被打折脚的他就此沦为一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跛脚乞丐。
有一天下着倾盘大雨,寒风凛冽。在卫城有名的酒家,天海楼大门前行人匆匆,而对面马路边上有一个跛脚乞丐。
下了大半天的雨,他又冷又饿,一股酸臭受尽路人嫌弃,也没有颜面去找个屋檐躲一躲,就像个木头人一样坐着不动,披头散发,装聋作哑,神态忧伤。
雨巷中一位着穿粉红色衣衫的少女撑着一把油纸伞,拎着一个篮子,独自走到那个跛脚乞丐面前,一脸忧愁的说道:“白师弟。”
那跛脚乞丐,狼狈模样的白燕羽一听,微微一抬头,通过沾湿雨水的凌乱散发中看清楚,那把银铃般声音是来于昔日相识的红胜拳馆的二师姐吴语花。
此刻的跛脚乞丐拼命的摇摇头,仿佛在极力的告诉她,自己不是白燕羽。
这一切让吴语花嘟起了嘴,脸容有些绯红,不悦道:“你不用不承认了,齐姐很辛苦才托人打听到你的下落,你又何苦装聋作哑。”
不等跛脚乞丐再回话,吴语花放下篮子,接着说道:“连下几天的大雨,齐姐让我给你带些吃的过来。”
落魄的白燕羽手抖的打开篮子盖,望着那个篮子中的一碗热粥、几个馒头和一本书集出神,一言不发,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在这个篮子中的那一本《铁拐拳术》,是齐姐偷偷的凭记忆抄录下来的。齐姐希望你就算是跛了脚,也依然要跛而不废。”吴语花说完,便转身离开。
“谢谢。”这一句话是白燕羽酝酿很久后,才敢于开口对吴语花说道。
尽量雨濛濛,风声不断的,但是白燕羽的话犹如眨眼间的惊雷,吴语花听后便停止脚步,笑着说道:“武者,乃自强不息也;这也是齐姐对你的寄望。”
任凭风吹雨打湿衣衫,一行路人匆匆避时雨。然而她撑着油纸伞的倩影在雨街中充斥着冷漠、凄清,又惆怅。她静默地走近,又突然地走远。似飘过的,像梦一般凄婉,又像雾一般地迷茫。
等待吴语花撑着伞离开了,白燕羽才敢用沾布污渍的手,拿起雪白的馒头,一大口一大口的撕吞下去。硬咽时便又抢起那碗热粥,又开始大口大口的吞下半碗粥,如此狼狈。
然而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则被天海楼上的两个人看在眼中。
“可惜了此少年郎。”一位气质英勇的少年摇头道。
“林禹臣大哥,欲无后悔先修己,各有前因莫羨人。各有修行,各有造化。”另一位长相俊秀,斯文有礼的少年说道。
“这声大哥不敢当,棣棠兄都快接任成为辰家家主了。”林禹臣接着说道:“也是,辰兄弟说得有理。自己种的果,苦甜都得由自己吃。”
林禹臣眼前这位斯文的少年郎就是九凤世家中辰家的少家主辰棣棠。
接着,辰棣棠笑道:“林禹臣大哥,你看,造化来了。”
“唔?”惊讶的林震禹转过头,天海楼下来了一群红衣捕快,为首的捕头是一位中年男子,精神抖擞。
那位捕头正是冷靖,震惊中的他走向正在狼吞虎咽的跛脚乞丐。
当他看着眼前这位披头散发的跛脚乞丐,眼眶湿润了,他实在没办法把眼前这位不像人样的跛脚乞丐和昔日那位英俊潇洒、多金有才的侄子联想起来。顿时,让他十分狼狈,十分痛心。
“羽儿,舅舅来接你回家了。”冷靖幽咽道。
那跛脚乞丐干净的喝完那碗粥后,放下碗,不一会儿,沉重的问道:“回家?回那个家?”
“回舅舅家,我的羽儿……”
满身污垢的白燕羽用剩余的力气抓紧那个篮子,忍住泪水,一时硬咽道:“嗯,好,我…我们回家吧,舅舅。”
接着,冷靖便小心叮嘱手下慢慢的把跛脚的白燕羽扶上架子,打算小心翼翼的抬回冷家。
可是,当他的手下准备接触白燕羽时,白燕羽一手推开所有人,不悦道:“我自己会走!我自己会走!”
众人听他重复了两遍,有些无奈的看着冷靖,冷靖也只好点头,随他意思。
跛脚的白燕羽抱住那一根竹拐,站起来。然后他很辛苦的半倾身子才能拎起那篮子后,他才说:“走吧。”
……………………
冷家是卫城一带有名的捕快世家,祖上三代都是当捕快的,也是卫城九凤世家中的冷家。
两天后,在冷家的一间厢房中,那里环境清静,微风吹起,不由散播一股浓郁的药味。在精致的床上躺着一位脸容俊俏的少年郎,他正是白燕羽。
此时的他已经洗掉跛脚乞丐的污垢,一身干净白衣,恢复几分少年的刚阳之气。
“表哥!表哥!”一声声童声幼音的叫喊道,打破了厢院原本的安静。吱呀一声,一个大眼乌溜溜地,满脸精乖之气的活泼小女孩推门跃进。后面跟着一个小丫环,小丫环不停的劝说:“小姐,我们……还是不要打扰表少爷休息吧。”
这位活泼的小女孩,她叫冷小萤,是冷靖的亲女儿,也是白燕羽的表妹。
小丫环轻声慢步的跟在冷小萤身后,满脸胆怯的喃喃道:“小姐,表少爷还在睡觉……不如我们晚点再过来吧。”
“绿兰,太阳都晒到屁屁了,表哥一定醒了。”冷小萤对绿兰说道。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表哥,快起来陪我玩。”冷小萤不顾阻拦,边走边说。
绿兰眼见冷小萤的纤纤玉手快接近表少爷的被子时,突然,一把担忧的女声阻止道:“小萤小姐!不可以打扰燕羽少爷休息!”
“啊!”被吓一跳的冷小萤瞬间不敢动弹,慢慢的转过身,有些害怕,又像受了委屈般说道:“桂香婶……”
一位脸圆微胖的大婶端着药膳进来,她就是白夫人的贴身丫环桂香,自从白家被白燕羽败光,便把剩下的几粒碎银给了她,打发她回冷家。
“小萤小姐,大夫叮嘱燕羽少爷要多休息,连老爷也吩咐不可以打扰燕羽少年静休。”桂香婶规劝道。
“可是……”
正当桂香婶准备把冷小萤和绿兰赶出厢房时,在拉拉扯扯中,突然被窝中传来一声:“桂香婶,我早就醒了,让小萤她们留下吧。”
“可是……少爷你前天刚把腿骨接正驳回,应该多休息。”桂香婶关心道。
“没事,睡多会头晕,让小萤她们留下来陪我聊聊天,解解闷。”
“是的,少爷。”桂香婶接着说道:“少爷,现在你可以吃药膳了。”
“嗯,麻烦你了,桂香婶。”白燕羽答谢道。
“少爷,你这话不是折煞老奴吗,老奴照顾你是应该的。”桂香婶一边抹眼泪一边递药说道。
白燕羽慢吞下一口药汤,嘴角微扬的说道:“好喝,桂香婶的手艺永远都是那么好。”
“少爷,好喝就好。”桂香婶微笑说道。
小丫环绿兰见状,便想起也差不多时间了。她就告知小姐冷小萤,要去厨房为小姐端饭菜。
冷小萤笑嘻嘻的看着白燕羽,正在喝药膳的白燕羽敲了一下她的小脑壳,笑着问道:“傻丫头,傻笑什么?”
“高兴啊!高兴就笑啊!”
“高兴?有什么可高兴的?”
“大夫说了,表哥你的身体素质强,只要把腿接驳好,再休养半个月便健步如飞。”冷小萤说着说着就拍手,笑道:“嘻嘻,到时候表哥就能陪小萤玩了。”
“呵,你……好,到时候我天天陪你玩。”
“真的?”冷小萤惊喜的说道。
“嗯。”白燕羽点点头。
“哦,那是表哥你说的。”
“嗯。”
两表兄妹闲聊一会后,绿兰便把饭菜端到厢房来。冷小萤一边吃饭一边陪着表哥白燕羽喝药膳。
两小无猜,这种情景在近日经常发生。因为冷小萤年龄少,在冷家除了年龄相近的绿兰外就没有其他玩伴。表哥白燕羽的到来,她仿佛一时间找到了组织一样,天天跑过来缠绕表哥,连吃饭都要在表哥房间吃。
受腿伤的白燕羽在冷家人的悉心照顾中,康复良好。经过半个月的调理,他已经能像常人般下床走动。
就在半个月后的某一天,白燕羽和表妹冷小萤、舅舅冷靖在大厅中闲聊家常。正当兴致时,一个行情匆忙的捕快来到了冷府,见到了冷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