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江都争夺战
城上守军纷纷泪如雨下。
天不佑梁,天数如此,奈何奈何?
萧铣一袭白衣,带着文武百官径直来到唐军营门前,对李孝恭说:“当死者唯铣,百姓非有罪也,请勿杀掠!”
事实上,李孝恭进驻江陵之后,唐军上下都在不怀好意地审视着这座富丽堂皇繁荣“娼”盛的梁朝帝都,一个个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准备尽情饱掠一番了。因为萧铣这充满悲天悯人的一句话,李孝恭被被深深打动了……
在这时,岑文本也从萧铣身后膝行上前说道:“江南之民,自隋末以来,困于虐政,重以群雄虎争,现在残留在世上的人,全都是锋镝逃生之辈,一个个踮着脚伸着脖渴望真命天子出现,如果您纵兵俘掠,一定会使士民失望,则长江以南的地区再也没有归化之心矣!”
李靖趁机道:“王者之兵,吊人而取有罪,彼其胁驱以来,藉以拒师,本非所情,不容以叛逆比之。今新定荆、郢,宜示宽大,以慰其心,若降而籍之,恐自荆而南,坚城剧屯,驱之死守,非计之善也。”
于是李孝恭发布严禁士兵抢掠的命令,“于是城中安堵,秋毫无犯”。江陵遂避免了一场浩劫。
梁国所属的各州县得知江陵陷落后,皆望风款附,纷纷缴械投降。
至此,江南之地解放。
萧铣被李孝恭送到长安之后,李渊亲自历数萧铣称王称帝的罪行。
萧铣凛然回答道:“隋失其鹿,英雄竞逐,铣无天命,故至于此。亦犹田横南面,非负汉朝。若以为罪,甘从鼎镬!”
公元621年冬天,白雪飘零。
萧铣慷慨就死,斩首于长安闹市,时年三十九岁。
李渊论功行赏,任命李孝恭为荆州总管;任命李靖为上柱国、赐爵永康县公。
不久,又受命平定岭南。至次年六月,岭南悉被李靖平定。
李靖初出茅庐第一功便翦灭了萧梁,令虎踞龙蹯的江淮群雄相顾失色!
这其中就包括自称吴帝的李子通。
李子通的家乡在东海氶县,即现在的山东枣庄,世代以打渔为业,业余,就在微山湖旁看看夕阳弹弹土琵琶。
李子通身材槐梧,体格强悍,豪爽侠义,嫉恶如仇,尽管自己家里一贫如洗,但每次从海里打渔归来,只要遇上家里揭不开锅的穷苦乡亲,就一定要把自己鱼篓里的鱼分出一些给他们;像扶老太太过马路这种事,李子通根本不屑去做,扶?那算什么?我不扶,我背。在路上看见了白发老人肩负重物,李子通必定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帮忙;如果遇上了恶痞恶少欺负弱者或者调戏少男少女这种小事,马上路见不平一声吼。活脱脱一隋唐版的鲁智深。
公元614年,博山人左才相拉起一票人马占据了齐郡长白山(今山东邹平西南的会仙山),自称博山公,与官府对着干,接二连三地取得了反围剿胜利,和手下的兄弟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快活无边。
李子通知道以后,十分艳羡,对乡亲们说:“杨广这操蛋不顾咱们的死活,拼命要榨干咱们的汁,征敛财物,对外用兵,听说在东莱海口,奴役了大批民工在齐腰深的水里打造战船,二十四小时,加班加点,不分昼夜,民工们的蛋蛋全泡烂了,发了蛆,一个个死在水里,现在又要征兵了,当兵战死是死,造反可能还能捡条活命,不如,咱们一起去跟博山公混饭吃吧。”
于是,一帮穷兄弟跟着他一起向他们心目中的革命圣地——长白山(今山东邹平西南的会仙山)而去。
长白山属于鲁中山区,地处沂蒙山北麓,从东往西绵长上百里。北面是千里平原,东接坊子,西望济南府。攻可夺取给养,退可入沂蒙山区,是革命造反、发家致富的风水宝地。
李子通他们满怀豪情的走来了,按照他的想法,一会得到博山公热情的接待。
可是,迎头的却是一飘冷水泼来。
博山公左才相从山上传话下来说:国有国法,山有山规,要来参加革命,可以,但得先送彩礼。
彩礼?****!又不是娶老婆,要个鸟彩礼!
没奈何,李子通只好到周边踩点,摸情况,好歹弄点干货作晋身之路,总不成,又灰溜溜回家等官府来捉吧?开弓可没有回头箭,都怪来之前没搞好情报,摸不清行情。
幸好山寨东南五十里大山凹内有一地主恶霸,为富不仁,经常抢人财物,掳人妻女。
在一个风高月黑的晚上,李子通满心欢喜地处理了恶霸全家,收拾白银数千两,粮食、衣物若干带回山寨。
左才相再没有二话,收留了李子通。
多亏山寨下面有这样一位鱼肉百姓的地主死老财啊!
现在,李子能的“投名状”是交上了,可是他和左才相之间的罅隙就留下来了。
上山后,李子通凭借自己的勇武、义气和胆色,迅速地建立了自己的威望。
史载:“乡人有陷贼者,子通专经护之。”
左才相为人暴忍,而李子通仁爱,得到越来越多人的拥护,前来投靠的人都指名道姓要在李子通而不是左才相手下混。
不到半年,李子通威势赫赫,手下已经有了上万兄弟。
左才相再看李子通的时候,眼睛里似乎在喷着火,跟女人吃醋一样。
李子通觉得不能再留下来了,于是就寻思别的去处。
早在一年前,张须陀、来护儿曾对左才相进行过一场大型围剿,左才相手下有一名豪杰突围后,自称将军,单飞了。
此人姓杜,名伏威,章丘人氏,足智多谋,勇猛善战,脱离了左才相后,转战于淮河流域之间,“出则居前,入则殿后”,大得人心。
得,咱就跟他合伙干了!
李子通于是把自己的一万多兄弟拉了出来,径去投奔了杜伏威。
和杜伏威一起合伙做这杀人放火买卖的还有他的一个铁哥们,叫辅公祏,两人是从穿开档裤就开始一起玩的总角之交。
杜伏威小的时候家境贫寒,而辅公祏却有个富农身份的姑姑,家里养了很多羊。辅公祏经常带杜伏威去姑姑家偷羊吃。
吃饱了羊肉,两人就躺卧在田头,一边抠着大脚丫子,一边谈论着理想和人生。
杜伏威起兵反隋后,自然也少不了辅公祏一份。
杜伏威尊称辅公祏为兄长,军队里的兄弟就称辅公祏为“伯父”。
当是时也,杜伏威刚刚在淮北整编了变民苗海潮的队伍,进军淮南,烧死了江都校尉宋颢的大军,火并了海陵(今江苏泰州市)刺史赵破阵,声势日渐浩大。
不过,杜伏威也是个心胸狭窄、猜忌心极强的人,随着生意做大之后,他就开始有意识地削弱辅公祏的权力了,现在,李子通在他们渐成水火的哥俩之间插了入来,可以预见,他们的合作不会愉快,不会长久。
更何况,李子通走后不久,朝廷就大举进攻长白山,左才相战败,死了。一根筋的杜伏威认准了左才相之死是李子通的背叛所致,对李子通不怀好意。
这样,在隋朝将军来整进攻立足未定的李子通部时,杜伏威拒绝派发援军。
李子通孤立无援,大败,奔走海陵。
李、杜之间的梁子由此结下。
在海陵的日子里,李子通卧薪尝胆,招兵买马,不到一年,就发展起了两万多部众,有了对杜伏威采取报复的本钱。
616年秋,李子通突袭杜伏威,杜伏威身受重伤,坠落马下。
不过,杜伏威善于用人,他曾在军中精选了三十多名勇士称为义子,作为自己的嫡系力量,其中名气最大的是王雄诞和阚棱。
王雄诞一看不好,跳下马来,背起杜伏威慌慌张张就往芦苇丛中走,侥幸逃过一劫。
来整得知李、杜两人正在狗咬狗,也率军来凑热闹,正遇上杜伏威在收集残部,大喜,挥军杀来,杜伏威雪上加霜,中了一箭,动弹不得。
这回前来救驾的是部将西门君仪的老婆王氏。
王氏长得三大五粗,凶悍多力,军中咸称“母夜叉”,像拎小鸡一样,把杜伏威拎上自己的背上,发足直逃。
王雄诞率十余勇士护卫,与追兵力战,杜伏威终于又捡了一条命。
来整得胜,回过头来又去攻打李子通,李子通同样被打得大败,逃回了海陵。
沈法兴为湖州武康人,出身江南世家,属于豪强望族,拥有宗族数千家,其父沈恪,曾任陈广州刺史。
宇文化及在江都绞杀杨广时,沈法兴任吴兴郡(今浙江湖州市)郡守,很快做出了反应,会同孙士汉、陈杲仁等人以诛杀宇文化及、为杨广报仇为口号,依仗家族的号召力,募得精兵六万,兴风作浪,攻据馀杭(今浙江杭州市)、毗陵(今江苏常州市)、丹阳(今江苏南京市)等十余郡,自称江南道大总管,承制置百官。
嗯,江南道大总管,这个名字够威风够神气,可惜是自封的。
而正在这时,杜伏威向洛阳杨侗上表称臣了,结果,杨侗下诏,封他为东道大总管,楚王。
既然如此,沈法兴当然不甘落后,也赶紧修书上表,索得了大司马之职。
至此,沈法兴据毗陵(今江苏常州市),杜伏威据历阳(今安徽和县),李子通据海陵(今江苏泰州市),各拥重兵,均有吞并江表(今太湖和钱塘江流域)之意。
这种形势下,谁都清楚地认识到,无论从政治还是经济方面的考虑,只要占领江都就能威震江南。
619年九月,李子通率先下手,大举围攻江都。
陈棱年事已高,锐气全无,而且城内粮乏,孤立无援,自料难敌,只得西求救于杜伏威,南求救于沈法兴。
陈棱说:“你们一个是先皇旧臣,一个是幼主新晋,不管你们当中是谁占据了江都,都还是我们大隋的江都;但李子通却不同,他是大隋的反贼,江都一旦落到他手中,我们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杜、沈二人当然不愿意看到江都被李子通占有,于是同时发兵,杜伏威率军驻扎在清流(今安徽滁州市),沈法兴派出儿子沈纶引军驻扎在杨子(今江苏扬州市南长江入口),两军相距不过数十里。
李子通吓了一跳,他实在没有料到陈、杜、沈三人会这么快就勾搭成奸,拧成了一条绳跟自己对抗,急忙召开阵前军事会议,商议对策。
高级参谋毛文深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主公,敌人貌似很强大,但只要略施小计,就可以轻松瓦解他们的联盟。”
李子通大喜,说:“请先生赐教。”
毛文深很深沉的样子,说:“现在的陈棱已经是惊弓之鸟了,得知我大军压境后,慌不择路饥不择食,赶紧向杜沈二人求救,岂不知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鸟,他们一个出身于草莽,一个是地方豪强,野心不小,与他们结盟不过是与虎谋皮。再说了,杜伏威迫于形势降隋,沈法兴借忠隋之兵割据,彼此心怀鬼胎,都想窃江都为已有。现在,只要我们扮成沈法兴的部队去偷袭杜伏威,杜伏威一定大怒,就会派兵报复,等他们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咱们就可以拿下江都了。”
“好计!好计!”李子通兴奋得直拍手。
“不过……”拍手过后,李子通提出了自己的忧虑:“要扮成沈法兴的部队,这有些难,我们手下没有南方兵士,所用兵器也都是北方的,一旦穿帮,我们会死得很难看的。”
毛文深说:“现在去请群众演员……肯定是来不及了,而且,出场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不过,主公放心,早在海陵招兵时,我特意招收了沈法兴的数百溃兵,纯南方面孔,纯南方口音,用南方兵器,而且,最妙的是,他们现在还收藏着曾经穿过的沈氏集团工作服,你看,你看,灯光、舞美、服装、演员、道具什么全是现成的,只要锣鼓一响,戏就可以开唱了。”
“哗!天时地利人和我全占有了!陈、杜、沈这三人死定了!耶!耶!耶!”李子通高兴得像一个小孩子。
当晚,五百多名穿着沈氏服装的伪沈军趁着溶溶月色去袭击了杜伏威的军营。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正如毛文深所料,杜伏威大怒,点起一千劲卒,以桃报李,夜袭沈纶军营。
沈纶大怒,点起两千劲卒,以李报桃,狠狠回敬了杜伏威的军营。
杜伏威大怒……
“咱要的就是这样的戏剧效果!”李子通乐不可支的发兵猛攻江都。
可怜的陈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半推半就地抵挡了一会,便弃城而走。
“哈哈……江都,我来啦!”李子通骑在高头大马上仰天大笑。
一旁的毛文深说:“主公,现在沈、杜二人还在混战,正是我们混水摸鱼一网打尽他们的大好良机啊!”
“行,老毛,听你的。”
李子通马不停蹄,率军先攻击沈纶军。
沈军大乱,全线败退。
陈棱逃得一命后,投奔了杜伏威,但杜伏威在和沈法兴狗咬狗的时候已经伤筋动骨,面对士气正盛的李子通自知无力争锋,只好含恨引兵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