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没想到,天狼并没有对她一见钟情,他带她进了一座深山,却是为了学她的剑法。
“我不会什么剑法。”碧落摊手。她是天生的神,神力来源于天地,并不需要学习剑法。
范蠡从手下手里接过一把剑,朝碧落比划了两下:“姑娘莫要谦虚,方才姑娘与那几个吴国剑客一战,剑法精湛,时间恐怕无人能及。”
碧落抽出竹棍,随手挥了挥:“我只是打人而已,想打哪里就打哪里,你想学我也不知道怎么教。”
范蠡看她神情不似作伪,只好晓之以情:“阿青姑娘,你可知今天那几个剑客是何人?”
碧落摇头。
范蠡叹了口气:“他们是吴国人,此前吴越交战,越国战败,大王勾践被俘,在吴国为奴卧薪尝胆五年才被准回越,我们一直隐忍不发,暗中练兵铸剑,但今日,吴国派了八个剑客,与我越国剑客比试,我越国竟无一得胜。”
碧落听了,也是为越国的现状汗颜,只是没想到天狼这次投生,却成了个败国谋士。
范蠡接着说:“吴国兵强剑利,我越国均不及它,今日见着阿青姑娘仅凭一根竹子便将八名吴国剑客打败,若我国将士能习得姑娘剑法十之一二,必能转败为胜。”
碧落想了想:“我可以把招数比划出来,你们自己跟着我练。”
范蠡喜形于色,对着碧落长揖到地:“多谢姑娘!”
要说剑法碧落是真的不会,但是天界剑仙还是不少,她虽然没练过,但看的挺多,也曾与一些剑仙切磋过,临时给越国兵士随便比划出一套也不难,越国兵士们差点亡国,一腔热血正是喷涌的时候,练起剑法来恨不得废寝忘食。
但碧落不是个急性子,她一天只教两个时辰剑法,其他时间便在大山里游荡,不仅自己游荡,她还要拖着范蠡一起。
“范蠡,我口有点渴了。”碧落用手在脸上挥着,希望能驱走一些热气。
六月正是暑气正盛之时,虽说碧落在山里住着,但这里是越军早已修筑好的军营,人多树少,让她也是狠狠体验了一把人界的酷热。热气蒸腾之下,连原本有些高冷的水神也不由得显出几分撒娇的意味。
范蠡朝旁边的士兵招手,便有人端上热茶。
“天气好热,茶也好热。”碧落皱着眉头,开始怀念那片竹林。
范蠡好脾气地笑笑,一月相处,他也清楚眼前这个剑法高超的少女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有时候也迷糊得可爱:“天气太热,不宜喝冷茶。”
碧落恹恹地趴在石桌子上:“做人好累。”
范蠡从旁边手中接过扇子,轻轻的为她扇风:“众生皆苦,你看这么大的太阳,我们尚能在凉亭中避日,那些花草却只能忍受。”
碧落看了看被晒得耷拉着叶子的花草,了然地点点头:“话说练了这么些天了,你的士兵们剑法有进步吗?”
碧落每次都是把自己的竹棍耍一遍,然后有专人把她的动作画下来供士兵传阅学习,虽然也有与士兵们比试,但对于她来说,士兵们的剑法是一还是十,对她的千万来说都并无不同。
士兵们学碧落的剑法也有一个月了,在范蠡看来,他们虽然尚在入门,但与最初开始几乎是云泥之别。
“有姑娘相助,自然进步神速。”范蠡又朝碧落施了个礼。
碧落其实不太喜欢太多规矩,不然她也不会与一向离经叛道的弦月成为朋友,天界如今越发规整,连下到人界也是这般拜过来拜过去,实在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你别叫我姑娘了,叫我碧……嗯阿青就行,还有别动不动就给我行礼。”碧落摆了摆手,“我不喜欢。”
“既然姑娘……阿青不喜欢,那范蠡以后便不做了。”范蠡笑笑,继续给碧落扇扇子。
碧落看着范蠡,有些疑惑,若是月老的红线发挥了作用,那范蠡为什么现在还是一副拘礼的样子,但若是月老红线没什么作用,为什么他又任劳任怨,连端茶倒水的活也愿意做。
太阳下山,碧落回到专门给自己盖的草房子里,陷入思考。
有小兵给她点上油灯,一边偷看她一边红了脸。
“你看着我干什么?”碧落发现了这个士兵的动作。
士兵一张脸涨得通红:“那个……嗯……阿青姑娘……你长得好看……”
“好看?”碧落摸摸脸,“那又怎么了?”
士兵羞得眼睛都快睁不开:“我们大家都喜欢阿青姑娘!”
碧落一向对容貌没有太大概念,毕竟之前已经见过绝美的夷光,对比之下便也没怎么在意自己是否好看,但是对这些士兵来说,这样的容貌已经是美若天仙。
碧落看着跳跃的灯火:“你们都喜欢?那范蠡喜不喜欢?”
士兵一愣:“范大夫……一定也喜欢的。”
碧落摇头:“但是他从来没有说过。”
士兵挠挠头:“范大夫一定也是不好意思。”
碧落歪了歪头:“是吗?”
碧落没有历过情劫,也不知道情劫是什么样子,但是之前弦月曾下界历情劫,似乎十分曲折,远不如生死劫那般简单明了。
碧落下界前曾问过弦月,要怎样才能渡过情劫,弦月只是说,渡情劫会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但一但渡过,便会觉得大彻大悟,情劫不过如此。
碧落并不太想体验生不如死的感觉,毕竟一个大热天就让她觉得受不了了,但看着手上断掉的红线,又不由得叹了口气。
一觉醒来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碧落虽司晴雨之事,但有天道制约也不敢给自己大行方便,好不容易盼到了降雨,士兵们都进到山洞里训练,但她偏偏要出山看一看。
“范蠡,我想出去逛逛。”平日里深居简出的阿青姑娘这时倚在山洞口,一只手伸出洞外接下一颗颗跳跃的水滴,脸上是久未见过的放松神情。
范蠡也不知从哪拿出一个斗笠:“别淋湿了。”
碧落朝范蠡摇摇头:“没关系。”推开斗笠,径直跑入雨中,任由雨点打在她身上。但那些雨滴自然也是懂事的,因此只有一些轻微的细雨抚上她的脸,连衣衫都未曾打湿。
为了不做得那么明显,雨势在碧落出洞口时便已经小了不少,范蠡看着手中的斗笠,然后自顾自地给自己戴上。
“你怎么不带上两个人?”碧落看着身后走过来的人,“上次他们给我做了个轿子,我还没坐过。”那次几个士兵似乎有些家传手艺,轿子做得很是精巧,碧落特意托了范蠡让人抬进了山里,但因为一个月没出过门,轿子自然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范蠡穿着一身粗布衣服,与身着浅绿纱衣的碧落形成鲜明对比,但他相貌俊朗,气质平和,就算穿着粗布麻衣,也完全不似普通百姓。
“毕竟如今越国还在吴国控制之内,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越国虽然战败于吴国,但是国家之间兴亡总是不可预测的,吴王夫差在范蠡的算计下赐死了谋士伍子胥,而越王却能忍辱负重,在吴王宫做了五年卑贱的马夫,更何况如今他们又有了阿青这个神剑客。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范蠡预想的方向发展,但越是如此,越是小心翼翼,生怕越国实际兵力暴露在吴国细作眼中。
碧落刚睡了一千年就被“赶到”人界拯救失落的天狼,对这些阴阳谋略向来没有了解,但她是出了名的随和,所以范蠡既然这样说了,她自然也没有非要拉两个人给她抬轿子的道理。
“那走吧。”碧落挥挥袖子,拎起范蠡便是几个起落,瞬间跃上了旁边最高的树梢,“我不认识路。”
纵然是向来万事握于心的范蠡也没有体会过上天的感觉,面色一白:“阿阿阿阿青......”
“嗯?”
“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轻功?”闭着眼睛的范蠡装着胆子撑开一丝眼皮。
“嗯......”信奉“说多错多”原则的碧落含糊不清地应下。
一丝大胆的想法在范蠡心中划过,他偷偷地侧过头,看着少女莹白的脸,感觉喉咙有些发紧:“若是有一堵与这树相同高度的城墙,你能翻进去吗?”
少女偏过头,眼神清澈见底:“自然可以。”别说像树一样高的墙,就算是天,她也能上得去。
“这边。”范蠡垂下眼睑,指了指与附近城市完全相反的方向,“你兴致如此之高倒是少见,不若我们去会稽城中逛一逛。”
会稽是越国王都,自然比小城繁华许多,但这一来一回恐怕得花费月余时间。
“不是还要练剑?”碧落侧过脸来,眉间略略蹙起。
“也不必急于一时。”心中的私心渐渐膨大,范蠡朝碧落微微一笑,“况且他们恐怕再有一年也练不出阿青你的境界。”
碧落点头:“好。”
越国长年暗中练兵,地点自然选得离吴国甚远,但碧落是何许人也,千万里的路在她眼中也不过一瞬就能到,反倒是为了照顾范蠡这个凡人,碧落把自己的速度控制在了凡人的程度,一路走走停停,也用了半月时间才到了范蠡想到达的目的地。
吴国崇尚武力,民风也颇为剽悍,范蠡这样的弱文生明显与这里格格不入,碧落虽然很多事情懒得去管,但毕竟也算活过了许多个年头,很明显察觉了奇怪之处。
但是范蠡不解释,她也就不问,无论吴国还是越国,她都相信不会有人能有能力妨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