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声音从视界外溜了进来,维拉德抬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瞧去。
前几日刚来过的那位首相大人,此刻正带着一大帮子的随从,站在人群外面,不远也不近地瞧着自己。
“你好啊,提利昂!我们又见面了。看起来君临真是小,人生果然巧,不是吗?”
“说实话,对于我的小短腿来说,君临还是挺大的。不过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所以还是来了。”
看着提利昂的身影,许多人的脸上浮现出愤怒与痛恨的表情,那痛恨一点也不比对大主教的要少。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国王宴席,首相拉屎。”
乔佛里是个混蛋没错,但大家更痛恨的却是提利昂。
小恶魔的大名妇孺皆知,人人都决定他在这个世界上要扮演的坏人,是恶棍,是一切邪恶的起源与归宿。
他是人民饿肚子的原因。
他是人民像苍蝇一样死去的原因。
尽管他不是,但是人民和国王都需要他是,也希望他是。
不过随后人群很快便为提利昂的队伍让开了一条道路,他们开始把头低下,将愤怒藏进心中。
君临暴乱时的杀戮让平民们明白了另一个道理。有些人可以恨,但是骂出来,代价就会变得很高昂。
绝大多数人都不想死。
提利昂很快来到了维拉德面前,扬着头看着他,这个短短几天便在君临的贫苦阶层中有了巨大声望的少年。
每一天被送到首相桌前的情报里,都少不了有关这个少年的流言蜚语。
医生。
巫师。
神使。
众口纷纭,莫衷一是。
随着时间的推移,提利昂越来越不确定文字中被塑造出的是否还是自己之前见过的那个血肉之躯。
他必须亲自来一趟,蚂蚁并不重要,但是被汇聚起来的蚂蚁就变得举足轻重了。
在史坦尼斯虎视眈眈,北方战事节节败退的情况下。被父亲托付与自己的君临城绝不能出现半点儿的纰漏。
“首相大人愿意亲自前来是我的荣幸。”
“可惜,美女和佳酿,我这里都没有。这里有的只是需要被拯救的饱受折磨的灵魂与躯体。”
“我实在想不出您纡尊降贵到这里会是为了什么?”
维拉德摊了摊手说道。
“为了你。”
“我?说说看,启发我一下,关于我自己的惊人价值。”
维拉德从旁边扯过一个凳子递给提利昂,示意他坐下慢慢说,自己则是直接坐在了用来接诊的桌子上。
这让他仍比提利昂坐的高一些,但比之前的高度差要缩小了不少。
“我听说猎狗,也就是克里冈,他和柏洛斯爵士来找过你。”
提利昂坐在凳子上说道,一个颇为突然的开头。
“是的,他们来找过我。”
维拉德轻松地说道,“这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瞧见了,包括后面那些在凡人眼中十分可怕的事,他们也瞧见了。”
“我想一定有人告诉过你吧。那惊人的火焰,那恐怖的场景。”
他笑吟吟地瞧着提利昂,似在期待他的反应。
“是的,”提利昂点点头,斟酌着词语,“我听说了很多不同的版本,它们听上去都不是很……友好。”
“我想你今天不会在现场为大家上演一出碳烤小矮人吧……毕竟,听上去,人们口中的我——一个小恶魔,也许属于需要被“净化”的行列。”
他半开玩笑地说道。
“当然不会,你算得上是贵族之中难得一见的好人了。在古典道德的环境下,同时还能萌生出许多现代道德所提倡的事情,你已经算是挺善良的人了。”
维拉德摇摇头,认真地解释道。
“现代道德和古典道德?”提利昂愣了一下,对于这两个词他有些不理解。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理解维拉德的意思,对方似乎真的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这让提利昂心中暗暗高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提利昂,珊莎,詹姆……这些人都有一种共性,他们都渴望被爱,执着于被爱。
直到他们为此付出生命。
“你觉得我是个好人?”
“是的。”
“你还真是很“特别”。”提利昂想了想,最后用这个词来描述维拉德。
“应该说,独一无二。”
维拉德笑着纠正了一下。
“独一无二。”提利昂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似乎在咀嚼其中的含义。
“我想我们还是聊聊正事儿吧,鉴于我已经说过了,不会把你烤熟,你完全可以相信我的话。”
维拉德接着用手指了指旁边的病人,“而他们,还在等着我的治疗呢。我想,你应该不是那种喜欢浪费别人的生命的人,尤其是那些本就时日无多的可怜人。所以如果你有什么想问的,请赶快问。”
旁边等待治疗的人们听了他的话,纷纷朝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我想知道,猎狗和柏洛斯为何而来。”
“很简单,国王想见我,他们只是跑腿的。”维拉德没想到提利昂亲自前来,要问的就是这个,“我想,这些情报,关于我们说的每一句话,你应该都已经掌握了吧。完全没有必要亲自来问我才是。”
当然掌握了,提利昂在心中想着,太监把所有的情报都给我送来了,但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能否相信他。
还有小指头,也提供了一部分的情报,而上一个相信他的首相,现在脑袋正被装在盒子里,一路颠簸着返乡……
我的脑袋虽然不好看,可是就这么丢了也实在可惜。
“风中传来的消息,总是没有亲眼见到更为稳妥不是吗?”
“我还是不觉得我有这个价值,值得你亲自前来。”
维拉德笑着说道,“会玩火的人不止我一个,炼金术士公会就在那面,我记得你应该已经去看过那些水果了。”
他的话语让提利昂眼神微微一凝,变得警惕起来。是什么时候?他怎么好像对自己的动向了如指掌。
但是维拉德没有在意他脸色的变化,而是自顾自地说下去:“如果说是因为我擅长医疗,七国最富盛名的大学士派席尔如今就在红堡中为王室效力。”
“尽管他是个老色鬼,但是知识就是知识,他还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
提利昂变得更加惊讶了,派席尔的真面目,自己也是几天前才发现的。
一个自打出现起就一直窝在跳蚤窝里的少年是如何得知的?
他更加确信自己之前的判断,这个少年确是不寻常,自己今天亲自前来,是一个很正确的决定。
“最后再说说杀人,”维拉德叹了一口气,“克里冈兄弟俩都为兰尼斯特效力。”
“你很受这些百姓的爱戴。”提利昂指了指旁边的人群说道,“而且你带来了一位新神,在这样动荡的时局之下。”
“你是在担心我带领他们,重演君临暴乱是吗?”
“相信我,如果你愿意给他们吃的,你会比我更加受爱戴的。”
维拉德淡淡地说道,“即使你只是将你喂马的面包分给他们,他们也会感激不尽的。”
“我们已经在尽可能的向这座城市输送粮食和物资了。”
“你需要我说出你今天的早餐吗?省省吧,我虽然说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但是这只是和瑟曦他们比起来罢了。”
“任何人和瑟曦那样的人比起来都会像天使一样美好。而且,比起她的无视,你也紧紧是注意到了而已,只有我的神,才是在意他们的。”
“好了,提利昂大人,如果您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的话,就请回吧。我要开始为他们治病了。”
“如果你真的想拯救这座城市,至少,请让我拯救他们。”
“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鬼使神差的,提利昂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有,给我们更多面包。”
维拉德放下了刚刚拿起的针和药罐子,“我们将感激不尽。”
“我们已经尽力了。”
提利昂摇摇头不想再多做解释了。
“弥赛菈这样纯真善良的小天使都可以远嫁多恩,乔佛里这样碰巧拥有王冠的恶棍为什么就不能为了他的王冠,和提利尔家族联姻呢?”
“我听说玫瑰家族拥有数不清的牛羊,和绵延千里的沃野。”
“也许她的嫁妆能救救我们。”
“不然,剩下的就只有祈祷了。”
维拉德说完不再去管提利昂,他重新拿起针灸针来到那个痛经的女孩儿面前温声开口:“来,把小腹露出来,我要在这儿扎两针,然后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