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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沧海遗珠

枢密院都承旨崔凯带回来了朝廷补发的粮草,赵泫得以带兵再向西行,攻打最后几座城池。

临行前,赵泫与明庭带着崔凯在赫拉城中检阅各处巡防,交接城中的俘虏、珍宝财务及户籍账目,毕竟赵泫离开后,赫拉城的事情就要交给明庭和崔凯了。

走着走着,几人来到了西凉皇宫的御园墙外。

尚未走近,众人就闻见一股浓烈的腥臊恶臭,一个个皆不免心中作呕。

“这是个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么难为的味道。”明庭捂着鼻子,满面嫌恶的问。

“怕不是有些尸骸尚未清理,腐坏发臭了吧。”崔凯强自镇定,其实胃内已经开始翻江倒海。

赵泫也觉着气味甚异,但碍于主帅身份,并未显露出来,依旧平静的道:“这不是尸骸的问道,是猛兽。”说完,他看看周围的人都敛息闭气,十分难忍的样子,便微笑道:“此处我比较熟悉,你们就留在园外吧。若有情况我呼喊你们就是了。”

跟着他便独自走进了御园中。

崔凯与明庭见赵泫没让他们跟,心中大松了一口气。

这处地方说是叫御园,实则满园并无半棵树木枯草。只是沿墙边,排放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兽笼。

里面从孔雀鹰隼等禽鸟,到狐狸刍狗再到猛虎野狼,无所不有。不过这些禽鸟猛兽如今已全都死了,而且死身都腐烂凋敝,甚至还招来了老鼠昆虫在上面啃食。

赵泫在园中四处查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西凉残兵败将,便准备离开。

哪知,他刚一转身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一个立在墙角的铁笼与当年关他的一般无二。

笼中也有一人,那人脚上带着镣铐,衣衫破烂的露出了身上的片片伤痕。赵泫定睛一看均是旧伤上盖新伤,与他当年一样。

赵泫小心翼翼的走近那铁笼,轻轻地蹲在铁笼旁,将手从栏杆缝隙中伸进去探那人的鼻息,想看那人是否还活着。

谁知笼中人此时突然睁眼,一双墨绿色的眼睛发狠一般盯着赵泫,两只骨瘦如柴的手拉着赵泫伸进去的手臂,送到嘴边就是一口。

任凭赵泫怎么挣扎威吓,那两排牙齿都死死地咬着不肯放开,仿佛要将赵泫的肉咬掉一口方才罢休。

赵泫没有防备,手臂被拽进笼中半点也脱不得身,只得赶紧喊明庭。

忽听赵泫唤他,明庭以为他被猛兽攻击,连忙提剑跑进园中。

待他寻到赵泫,瞧见他正被一个不知是何的畜生咬住手臂,还欲拖入笼中。赶紧上去一剑劈断铁笼上的锁链,跑进笼中一脚将那“畜生”踢翻,正要一剑刺上去。

却见那“畜生”被踹到后更加露凶相,挺身而起反向自己扑来,那双绿眼凶狠至极,仿若要吃了他一般。

笼中狭窄不便施展身手,明庭只好赶紧撤出笼外,先拖着赵泫逃命。

那“畜生”追着他们跑到笼外不远,又被明庭一脚踹翻。这下明庭没有再给那“畜生”反扑的机会,回手一剑就要结果了它。也正是此刻,赵泫看清了那人面目,又见明庭利剑已至,便顾不得其他伸手就将剑刃一把握住。

赵泫的鲜血从剑身上流下,明庭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赵泫仍紧紧的握着剑刃,喘着粗气对一脸疑惑的明庭道:“她是人,是还活着的喀沙公主。”

这话让明庭更是惊诧,他见赵泫松开了他的剑刃,慢慢走到那个被他踹伤的“禽兽”身边,蹲下对那“禽兽”悄声说:“小公主,别怕,我是林澈。我来保护你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那“禽兽”听这话如闻梵音一般,立刻收敛凶相,也不再挣扎挪动,由着赵泫将她抱了起来。

明庭的脑子当下已完全糊涂了,事情来得太突然,他呆在当地不知该如何。

只听赵泫抱着那“禽兽”走过他身边时说:“我先带他回营了,你同崔承旨巡查完别处,也早些回来吧。”说完就大步走了。

刚刚跑进来崔凯仅此情况,焦急的问明庭:“怎么回事?”

明庭哭丧着脸对崔凯说:“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啊!”跟着他耷拉着脸,自然自语道:“穆公爷,你到底在西凉有几个公主啊!”

赵泫带着喀沙公主回到大帐,立刻命军医为她医治。

可那公主伤势太重,一直昏迷着。赵泫只好将她托付给了明庭照顾,自己则带兵继续向西出征。

三个月后,赵泫带着逃跑的西凉太子,攻占了西凉最后几座城池回到了赫拉大营。

回来后,刚收拾停当,赵泫就拉着明庭要去见那喀沙公主。

进了公主居住的大帐,明庭刚介绍完赵泫的身份,那十四岁的喀沙公主“扑通”就跪在了赵泫的跟前。

“喀沙公主图嘉木木,替我的父汗、亲族,替喀沙的全族同胞跪谢大周穆国公大恩。”瘦小的身躯趴在赵泫脚边,任他们怎么拉都不肯起来。

图嘉木木满面泪痕的抱着赵泫的腿,哭着说:“我喀沙惨遭赫利萨灭族,是穆国公替我们灭了西凉,不止杀了赫利萨还救下了我,此恩此情图嘉今生一定报答你。”

赵泫被图嘉木木搞得有些手足无措,赶紧说:“图嘉你先起来,话不是这样说的。”跟着她又哄又劝好歹是把人给拉起来了。

赵泫对图嘉严肃道:“图嘉,我们带兵攻打西凉、诛杀赫利萨,是大奉了大周皇帝陛下的命令,并不是为了帮你报灭国之仇,这点你一定要弄清。”赵泫生怕图嘉日后回到建业说出这番话,惹出些无妄之灾。

图嘉木木仍抽抽搭搭的说:“可是你终究救了我的性命啊,明侯爷跟我说过,在大周,救命之恩是大恩,是一定要好好报答的,图嘉懂规矩。”

赵泫瞪了一眼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明侯爷,他就知道这个浪荡公子,这些日子定给图嘉出了许多馊主意:“当年你父汗和姐姐在隔壁里救了我,如今我救你算是报恩,不需要你再报什么恩了。”

“可是····”图嘉木木还想说什么,却被赵泫给打断了:“这么年没有见你,竟不知你长了这么大,快站起来给我好好看看。”

图嘉木木这才起身,拭去泪痕,后退两步好让赵泫看清楚她。

赵泫微笑着向她望去,她那双如宝石般墨绿色的眼睛正闪烁着兴奋的神采,浓密的睫毛带着泪珠就像一把打开的折扇。特别白皙的皮肤,西域人特有的高挺的鼻子,红艳艳的嘴唇有些微微上翘。一头褐色的头发在脑后披散着,匀称的身材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西凉服饰,明艳动人又活泼可爱。

唯独有一处不好,就是她长得一点也不像她的姐姐。

“果然是长成大美人了,对了,你和你姐姐为何会在西凉皇宫?”这才是赵泫来见图嘉最想知道的事情。

图嘉跟着又抽泣起来,将当年喀沙覆灭的经过一一道出:

五年前,喀沙部族受到西凉大军的围攻接连丢失大片土地。不善征战的喀沙国王图尔贡向大周朝堂发出了求援信,请求宗主国出兵保护喀沙。

可谁知没等来援军,却等来了赫利萨的大军。

赫利萨亲自指挥了攻打喀沙王庭的战斗,战斗中图尔贡被赫利萨削首,喀沙全军大败。王庭上万人遭遇了西凉人残忍的屠杀。喀沙太子被赫利萨活活分尸喂了野狗,王族公主和王妃们成为了西凉下等兵士取乐的工具,凌辱够了,再将还活着的鞭打致死。地狱般的屠杀持续了三天,只有雅木塔和图嘉活了下来。

图嘉公主说是雅木塔献出了身体给赫利萨,请求赫利萨看在图嘉年幼的份上留她一条命。此后,雅木塔成为赫利萨的妃妾,图嘉就成为了继赵泫之后第二个被关在铁笼里的奴隶。

听完这些,赵泫只觉自己血气上涌青筋暴起、耳边还隆隆作响。他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案,桌上的杯盏被咋的稀碎。

明庭赶紧上前拽住他:“你冷静一点,图嘉还在这里。”

图嘉公主被突然发怒的赵泫吓得捂住耳朵,躲在角落缩成一团,不住的发抖。

赵泫强压住满腔怒火,一张脸黑沉沉的极为恐怖。

明庭将图嘉扶起好生宽慰一番后,皱着眉问赵泫:“图嘉说的援军莫不是···”

“就是裕亲王率领的八万禁军。”赵泫咬牙回答到。

“你们说的什么援军。”图嘉双臂抱在胸前,疑惑着看着他们。

明庭低沉的说:“当年官家派出八万禁军,由裕亲王赵淳率领,出征西凉救援喀沙。却在螺山遭遇西凉军队的埋伏,八万禁军全部阵亡。”

螺山之战是大周国耻,是大周与西凉交战数年来以来败的最惨的一役,明庭只要一想到八万亡魂丧命螺山,依旧热血沸腾、心绪难平。

“当年西凉的军队都在攻打喀沙,他们是怎么知道,大周派来援军的?”图嘉木木瞪大眼睛,极是疑惑的看向赵泫与明庭。

是啊,西凉人是怎么得知大周派去了援军,还那么精准的螺山进行伏击的呢?

包括明庭在内,这个问题已经困惑了所有人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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