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与西境同时传来战报，在大周统治的这近百年间还是第一回。
“北齐大将李宗焰率十万齐军突袭，敌军已渡过沅河，真定府告急！”
“秦州西凉府军叛乱，陇右都护并前线主将阵亡，请朝廷速派将帅缴贼！”
赵泽面色如铁一般坐在文德殿中，手中拿着两份沉甸甸的军报，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如此倒霉，刚刚接管朝政就碰上了这么两桩紧急军情，实在是让他措手不及。
殿下满满的朝臣们均默不作声，似乎是都在心里打定主意，要见识一下赵泽应对乱局的能力。
“如今前线军情紧急，诸位臣工有何良策请速速道来。”
赵泽问完后，见半天都没有人说话，只得点名道：“穆王，你身为枢密院使又久经沙场，当下有何主意？”
赵泫移步出列，悠悠然道：“回禀陛下，西凉府叛乱仅为疥疮之患，西境大军尚未败，只是指挥失当、主帅阵亡而导致的暂时失利，朝廷速派有能将领前去领兵，自然能够一举剿灭叛军。”
“北齐突袭进犯，才是当前的紧要军情。齐国三皇子李宗焰，多年来统帅北齐军队南征北战，声名赫赫，实力不容小觑。此次又带十万之众越境而来，朝廷需尽快派遣主将率至少十五万人方能将其逼回沅河以北，而后加紧重整北境防卫，以保边境之安。”
“穆王心中可有事宜人选？”
“如今战况紧急，需挑选与敌将熟识，且了解当地山川地形之人领兵出战。臣，推举建康侯明庭，领五万禁军前往西境平叛，殿前司副都指挥使曹翦，领十万军禁军向北迎战李宗焰。”
“这么说，穆王你这次是不打算出征了？”怀王赵沅虽露出极为温柔的笑容，可明显话中有话。
赵泫心中冷笑了一下，想怀王这如意算盘打得也是真美，想借机连他也弄走，自己好等独孤懿他们得手之后，再乘乱起事，不费吹灰之力即可谋夺皇位。
可惜，他总是习惯过于低估赵泽。
“穆王如今已是参知政事兼枢密院使，不宜再亲自带兵，况大军出征光靠兵将是不够的，粮草方面还需要由他领着朝臣们的极力筹措。子澈，粮草方面你有何计划？”赵泽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中了赵沅的圈套，想把帝都所有能领兵的人都调走，他简直是做梦。
“回禀陛下，这方面臣弟刚刚在心中已大略盘算了一番，去年枢密院给三衙禁军新添置了甲胄军马，正好是时候用上。粮草方面，也因前番几次追缴，各州粮仓储备充裕，大军开拔后的沿途补给必不成问题。”经过了这两年，赵泫在枢密院和政事堂为朝廷精心的谋划，大周再突遇战事也不会如前几年那般，甲胄不齐或粮草不济了。
赵泽脸上露出的欣慰的笑容，道：“好，既然所有的事情均已齐备，建康侯与曹指使，两位不日就领兵出发可有问题？”
在明庭与曹翦表示没有问题，愿意领兵出发之后，赵泽当场敲定了大军出发的日期并监军副将等人，如此棘手的问题就这么轻易的给解决了，恐怕是包括赵泽在内的许多人都没有料到的。
“五弟且慢，为兄有事儿要你商量。”赵沅散朝后在宫门前喊住了赵泫。
赵泫看着赵沅脸上的神情，心下觉着这并不会是一场令人愉快的谈话。
“五弟当真是不可小觑，回京短短两年就将枢府与朝政诸事料理的如此清爽，如今官家想要什么你就有什么，就算是比起昔日独孤懿的处事手段也一点不差。这不禁让我记起，当年你刚回京时，在我府中向我说起你于朝政才能浅薄、无依无靠之类的话，想必是委婉的谦辞。哪知我居然当了真，还处处替你担心，为你盘算，如今看来着实是多余了。”
赵沅与赵泫并肩而行，这番话虽是含笑讲出来的，可当中饱含愤怒与怨怼却是一点不少。
自打独孤家倒台之后，赵沅和赵泫之间敌对的关系早已浮出水面，朝臣们为了将来立储之事纷纷开始选边站队不说，赵沅自己恐怕也早已醒过味儿来，知道中了赵泫不少的谋算，今日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已然是修养极好了。
故而赵泫也不愿说出什么过分激怒他的话，依旧温和有礼道：“二哥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要不是有你鼎力支持扳倒了独孤家，朝政诸事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平顺，一切自然都是哥哥你的功劳，与我有何关系。”
“五弟就别再糊弄我了。你前年一回京就开始到处做戏，把自己伪装的一派粗鲁无知的样子，让我和独孤懿都消除了对你的戒心，后来更是主动拉拢我一起给独孤家下套，谋算的独孤一党死的死、废的废，不但借我的手清除了敌人，还壮大了自己的声名，拉拢了人才，今日能够与我在朝中分庭抗礼。当真是算的一手好计谋啊，连哥哥我都不得不佩服你了。”赵沅说出这些话时，脸上微微带着可怖的狞笑，眼神凶恶的似要在赵泫脸上刺两个洞一般。
赵泫没有被他这副样子吓到，反而眼中带着些悲凉的意味道：“当年我的确是诚心与二哥结盟，只为扳倒独孤党，解除大周外戚干政的困局。可我没有想到，二哥除了想要除掉独孤家之外，还有别的心思。这么说来，二哥你也不算与我推心置腹吧。”
“哼，难道你就没有其他心思，若你没有，为何要想法设法拉拢朝中重臣。”
“当然有，恐怕是个皇子都有这个心思。只是我从未想过要像二哥你一样某得那个位置。”赵泫说到此处稍有激动，“他还只有三岁，好好教养，好好辅助，将来会有出息的！”
“然后呢，等他长大有了出息时再把你我都赶尽杀绝？你别忘了，猜忌，是咱们赵家祖传的本事，是嵌到骨头里的，谁也不能例外！”赵沅激动的说到这里长舒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
“当年，本该是我做上那个位子的。”赵沅恢复了柔和的声线，轻笑了下道：“罢了，今日一谈，咱们也算是彼此心知了。将来命途几何，咱俩就各凭本事吧。”
赵沅说完就将赵泫一个人扔在了空荡荡的宫城门前，大步向前走去。
赵泫心中明白，从此刻开始，他们都将彼此当成了死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