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庭见李梧秋的声音越来越低,之后更听见隐隐的呜咽之声,心下顿时慌了。
他赶紧走到其身旁,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温柔的安抚道:“好了好了,你也不必如此担忧。我自出生便晓得刀兵之事,少年时也曾数次往来与敌军丛中,纵使先前身负重伤,却总能否极泰来。想来,应是兄长、父亲与明家的列祖列宗们都保佑着我呢。此次北伐,我又是领自家亲兵出征,比先前西征时更是稳妥了许多,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你就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
李梧秋眼中含泪,倚在明庭的怀中,呜咽着声说:“并不是我要自己吓自己,是这北境的战场···着实要凶险的多。”
“先前还在娘家的时候,我听父亲与哥哥们闲谈时就提起,那北齐武力强盛,是邻国中最难缠的一个,而那北齐皇子李宗焰,又是北齐皇室中最凶残狠辣、骁勇善战的,听说他极少吃过败仗。你此次北去要面对如此强敌,让我怎能不担心。”
明庭听自家娘子把敌将打探的如此清楚,顿时失笑道:“呀,没想到,我家娘子对军情也如此清楚!看来,我要认真考虑下,是否与官家提议,命你为军内参军呢!”
李梧秋嗔怪的朝明庭的胸膛打了一拳,道:“人家与你说正经的,你就只这般嬉皮笑脸,让我如何放心的下!这个穆王也是,明知我才刚出月子,丰儿还那么小,怎么就舍得将你调离帝都,远离我们母子···”
“好啦好啦,我也说正经的可好。”明庭听到妻子开始抱怨穆王,赶紧打断了她,他转过李梧秋的身子,眉目间极为郑重的说:“我向你保证,不管敌人有多么凶恶,我定会顾念你与丰儿,保重自身,平安归来!”
李梧秋眼中噙着泪花,动情道:“你最好说话算数,否则,我天上地下,总要去找你算账的。”
明庭慢慢抵上李梧秋的额头,轻声道:“我明侯爷讲话,从来算数!”
本来,这个略感闷热的夜晚,就应该在这一片浓情蜜意中结束的,但却就有些格外不识趣的人,偏偏要打破这种平静。
亥时三刻,月移当空,骤然而起的北风带来了漫天乌云。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天地间刹那电闪雷鸣,几个头脚皆着黑衣之人,乘着这股****翻进了明府的院墙,朝着建康侯夫妇居住的内室,开始潜行。
这些黑衣人对建康侯府的各条路线似乎极是熟悉,不仅能够轻易的避开守夜的府兵,甚至还能在大雨滂沱中,丝毫不错的找到内室的方向。
窗外的雷霆暴雨也吵醒了熟睡中的明庭,他在迷蒙中瞧了一眼仍在沉睡的妻子,转了个身,正打算继续进入梦乡。
突然,他仿佛听到了几下似有似无的脚步声,这些声音,在大雨倾盆的掩映下,令他觉得格外刺耳。
习武之人的警觉让明庭立刻翻身下床,挂在柱上的宝剑才刚取下来,就听“咔哒”一声,寝室的门栓被挑掉在地,明庭全身的汗毛登时都竖了起来。
他赶紧回到床边,企图叫醒仍在熟睡中的妻子。
“怎么了···”刚被叫醒的李梧秋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只说了三个字,就被明庭捂上了嘴巴。
“府中进了刺客,你快些起身躲到衣箱里去。”
“不行,我躲起来了你怎么办!”李梧秋这下可完全清醒了,而屋中那群黑衣人行走的声音也愈加明显。
“你放心,我一动手,府兵们立刻就会过来,倒是你,赶紧去躲起来不要让我分心。”明庭仔细听着外间的动静,焦急的同李梧秋说。
李梧秋眼前也没了别的办法,只担心万一真像明庭说的,交手中为保护她而分心,那就真的完了。
于是李梧秋立刻下床,由明庭帮着藏到了衣箱中。而明庭闪身抱剑,躲在了衣箱旁的漆黑处。
李梧秋缩在漆黑一片的衣箱中,紧张而慌乱的心情使她连大气也不敢出,只能轻轻将耳朵贴在衣箱的边缘,企图能够听到一丝来自外面的动静。
起先,外面也是寂静一片,跟着没多一会儿,兵刃相接的金属声就出现了,之后···
“哪里的小贼,居然也敢闯侯府!”
明庭的声音沿着缝隙传进衣箱时,李梧秋狂跳的心脏似乎得到了一丝抚慰,她立刻紧紧靠着箱壁,渴望能听到更多的内情。
但很可惜,前来行刺的刺客们并没有回答明侯爷的问题,他们当即便用手中的兵刃向势单力孤的明侯展开了攻击。
兵刃间密集的碰撞声,凌乱厚重的脚步声,精美的瓷器被打破,锦绣的帘幔被撕裂,就连屋中摆放的大小家具也接连传来倒塌破碎的声音。
李梧秋躲在衣箱中,听着外面传来的这些复杂糟乱的声音,心中浓烈的恐惧和担忧紧紧的扼住了她脉搏,她仿佛喘不上气一般,用双手不停的抚着脖颈。
外面的打杀声一刻都没有停下,李梧秋这时用双手紧紧的捂住了耳朵,渴望能够获得片刻的安静。可她眼中的泪水,还是在恐惧与担忧中,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明庭的确想的说错,侯府的府兵听到动静,便立刻都赶了过来。而明庭有了帮手,就趁机将刺客们都引至屋外。
这屋外的地方一大,府兵更能展开人多的优势,刺客们自然而然的就都落入了包围当中。
不过一时,任凭刺客们武艺再精,面对府兵的重重包围,羽箭漫天,便也纷纷败下阵来。
“将他们全部抓住,不可有一个漏网!”明庭已收了刀兵,站在廊下,向府兵们大声命令道。
“是!”
建康侯府的府兵都是从明家军中挑出来的,平日也都素有训练,此时既得了主君的命令,更是不敢有半分疏漏,个个都露出了看家本领,只为能在主君跟前得脸。
榻天的暴雨如倾盆灌水一般不肯停歇,闯进建康侯府的十几名刺客,也在这场大雨中或死或伤,被活捉之人不过二三。
“启禀侯爷,所有入府的刺客已皆被捉拿!”侯府校尉上前向明庭禀报道。
“可有抓住活口?”明庭正在屋中安慰受到惊吓的李梧秋,听见有人来报,立刻问道。
“回侯爷,属下等本已抓住了三人,可一不留神,松了间隙,给他们服毒而亡。”
“全都死了?”
“是,皆是当场毙命。”
明庭听了回话,心中若有所思:“行,你们先下去,重新整饬侯府守卫,抓紧从这几个死人身上查查,看能否查出他们的来历。”
“是,属下领命。”
明庭轻抚着李梧秋的后脊,心中不停的在思考,究竟是谁会,在此时派刺客前来。
眼前这件原本精致安适的内室,此刻已被这场打斗拆了个七零八落。侯府管家也冒雨赶来,在屋中呼奴唤婢的忙着收拾残局,明庭便带着仍啜泣不止的李梧秋挪到厢房宽坐。
“侯爷,侯爷!”一名侯府侍卫急急跑到厢房廊下,气喘吁吁的道:“禀侯爷,属下们在一名刺客的后背···发现了···发现了三足乌的纹身!”
“三足乌···那不就是···”明庭想着想着,陡然大惊,急嚷道:“快,快派人去穆王府,跟穆王殿下说,今夜有人要去行刺曹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