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抓住了？”赵泫啜饮了一口盏中的茶汤，瞬时感到一股清苦的温润由喉入心，令人头目清明。
这樊娘亲手做的龙团胜雪，色白如雪、香幽清灵，饮入口中回味悠远，手艺比起那班宫中的茶师不知高出多少。
是以，回都这一个多月来，赵泫几乎日日都到隐庐来讨要这盏茶喝。
“是，淑妃、德妃两位娘娘亲自带人，将那男子与独孤昭仪一齐扣在了千波殿里。此刻恐怕陛下已经知道了她二人的好事，听说是内侍监的人往怀王府去了。”张程肃立在赵泫身旁，正详详细细的向他回报昨夜宫里所发生的这桩丑闻。
而樊娘就坐在赵泫对面，听张程这么说，停下了手中正剥着的一个枇杷，不怀好意的笑道：“怎么，他二人这么快就认账了。”
张程大约也猜到了樊娘想听什么，眼中登时流露出得意的神采，迫不及待的说：“哪里有那么容易，一切都要靠主君运筹得当才能成事。”
“这名男子与独孤绯相好不止这一回了。刚从西京回来时，怀王府的刘淑妃就曾带着这男人进宫，给独孤绯相看过。大约是独孤绯看了觉得满意，没过几日，这男人就由怀王府举荐，成了内宫茶师。后来，每隔几天，独孤绯都要专门点他去自己寝宫做茶。”
“每次，只要这小茶师进了千波殿，独孤绯都会寻了理由，将宫里的侍女们全打发出去。前两次，我本就打算通知淑妃她们了，可主君说他二人刚开始私会，必定十分小心，万一淑妃她们赶去，没抓到二人的现行，这局就算是废了。因此，我专门趁夜潜在千波殿的房顶上，揭了瓦片瞧着，确定他们行了好事，才叫素素去淑妃面前告的状。”
“这么说，你什么都看到了？”樊娘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张程一圈，用戏谑的口吻说道。
“这个···全是为了完成主君交给的差事啊。”樊娘的那张嘴，张程可是早有领教，立刻把赵泫给推了出来。
“哦···原来是为了殿下啊。”樊娘说着，放下手中的枇杷，以手托腮直直盯着赵泫。
哪知赵泫丝毫不接话茬，只仍旧语调平静的道：“说正题。”
“哦哦···后来淑妃就一直派人盯着那小茶师的动静，昨夜得知小茶师又被叫进了千波殿，淑妃就立刻喊上了德妃，带上宫女内侍们浩浩荡荡一行人就往千波殿去了。独孤绯他俩当时正在兴头上，听见门被推开，连衣裳都没来的及披，就被淑妃的人给摁在床上了。那场面···啧啧，羞的同去的小宫女脸都红了，要不是淑妃下了令，不许人离开，只怕她们早都躲到外面去了。”
“后来官家就知道了？”张程十分形象的描述，让樊娘也莫名的激动了起来。
“倒没有那么快。”见听客如此赏光，张程讲着也愈加卖力：“官家昨晚歇在贤妃那里，淑妃没叫人去打扰。当夜只囚禁了千波殿内外的一干人等，又调来了侍卫围在殿外，不许消息泄露半点出去。”
“今早，官家刚一起身，淑妃和德妃就到临安殿去禀报了此事。听闻官家知道后，登时气的就昏倒在了榻上。待醒了之后，提着剑就要去砍了独孤绯的脑袋，三位娘娘连抱带拉的，才好歹给劝住。现下，官家已令淑妃娘娘全权处理此事，那与独孤绯通奸的小茶师一早被带去了内侍监，此刻怕已经没有命在了。”
“独孤绯呢？”赵泫凝眉问道。
“主君放心，独孤绯自复宠后没少得罪淑妃娘娘，淑妃娘娘眼下虽仍将她扣押在千波殿里，可早就命人对她用了刑。听素素说，十根手指并两根腿骨都已经给夹断了，浑身上下连块好地儿也找不到了。”
樊娘听着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恐怕咱们都得提防着，尤其是不能让官家再与她见面。男人啊，最是心软不过，别回头被她几句花言巧语和楚楚可怜的做派又给蒙混了。”
“您放心，官家现下已然是动了杀心，要不是为了弄清楚还有谁知道此事，只怕独孤绯也不能还活着。樊娘您是没看见，那小茶师长的当真不错······”
“我关心的是···”赵泫突然出声，让还在暗中八卦的对面二人立刻收起了嬉笑的面孔，立刻严肃了起来。
“怀王府的那个女人，她手里的东西，你什么时候才能弄回来。”
赵泫说着，颇为凌厉的撇了张程一眼，吓得张程立刻站直了身子，恭肃道：“主君请放心，咱们已经有人跟着内侍监去了怀王府，最迟明日，定能将刘淑妃手中的信函全部收回来。”
“不过，我倒是极为好奇，你怎么能确定，独孤绯就一定会找人接种生子。自从传闻官家再不能使女子有孕后，后宫里有不少女人都打过这个主意。旁的不说，萧贵妃的尸身，只怕如今都还没化骨呢。况且，你又怎知道独孤绯一定会拉刘淑妃下水。”樊娘递给赵泫一个剥好的枇杷，成功使他转移了目光，也算是解救了一把受到惊吓的张程。
“除了这个办法，独孤绯已经没有退路了。”赵泫咬了一口枇杷，果子中微微的酸涩使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全西京都在传闻，说我即将成为储君，身在皇兄身边的她，当然也清楚这并不只是一个传闻而已。所以，就算她再怎么威逼胁迫我，都没有用了，如果再不有所作为，她就只能等着皇兄驾崩后，被我慢慢逼着她交出那些信函。”
赵泫放下了手中只咬了两口的枇杷，接过樊娘递过的绢子，慢慢擦干沾到手上的汁水：“一旦她真的下了决心，能够帮她成事的人，就只有现在是王府侧妃的李莹儿了。能随时进出后宫的官眷必得有一定品级，独孤绯想要从外面偷人进宫，就只有李莹儿能够办到。况且，眼下除了李莹儿，她谁也不会相信的。”
“所以，当你知道，官家有意将怀王留在西京养病后，才特意向官家禀告，说什么为防疫症沾染旁人，应该让怀王府的其他人都先回建业。你就是算准了怀王妃在得到消息后，一定会第一个赶刘淑妃回都，好让她离怀王远远的。”樊娘狡黠笑着，眼神中颇有几分夸赞的意味。
“那么···西京城中，关于陛下即将立你为储的传闻都是你传出来的吧。你就不怕，流言传到宫里，官家一时恼怒，暗中杀了你？”
赵泫轻轻一下，十分了然道：“这一计，险，是有几分险的，但能够逼得独孤绯拿定主意行事，我们一箭双雕，想来还是划算的。”
说着，赵泫嘴角带了几分讥讽：“而且，就算是官家听到了传闻，心里再生气，他现在也拿我没有办法了。至多，就是再挥霍些银钱罢了。”
“现在，等我们拿到李莹儿手中的那些信函，就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