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两秒后，一座更大的火山爆发了。
“******，小兔崽子你不想活了，爷爷今天成全你！”道哥操起啤酒瓶，一脚踢翻了桌子。
我赶忙将冉沫推开，回头时已来不及躲闪，酒瓶毫不留情地挥下来。闭上眼的那一瞬间我居然想起了曾经被这样砸伤的****男。如果时光能倒流，我只想问他：是不是很疼啊？啊？肯定很疼的吧……
而这次，依旧是枷辰救了我。
睁开眼时，他已经站在了我前面，伸手硬生生挡下来。玻璃“砰”地一声碎开在他的右手臂上。道哥红了眼，不管是谁挥起拳头就要揍。
赵倩大惊失色，跟着冲上来护住了枷辰。她喊着：“道哥，算了算了，这事怪我不好。他们都是我朋友，给个面子别计较了。改天找个时间我好好跟你赔礼道歉……”赵倩的话果然有些分量，道哥这才渐渐平息怒气。最后他干脆脱掉湿去大半的衬衫，往地上一扔，打着赤膊回到座位上，摆正了掀翻的桌子。他黝黑的皮肤和强健的肌肉在暗淡灯光下像是一尊生猛的恶魔雕像。
“来，兄弟们，继续喝酒。别扫了兴致。”他大喊着。
“好，好！”几个小弟们殷勤地围了过去。
枷辰的手臂上渗出了鲜血，立马染红了白衬衫。赵倩忙拿起一卷纸给他擦起来，并心疼地说道，“你怎么这么傻啊，受伤了参加不了决赛可怎么办？来，让我看看……”
过度惊吓的冉沫脸色苍白，可她先想到的依旧是枷辰。她着急地走上前，“枷辰，你，你不要紧吧……”
“走开，都是因为你！”赵倩粗鲁地推开她，吼起来，“别他妈假惺惺了！喝几杯酒有什么大不了的啊，少在这里假纯情，要装自个儿回家装。老娘我不爱看……”
冉沐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眼泪止不住地流。
说真的，那一秒，眼前的人让我恶心。
我想我是真的愤怒了，绷紧的视线之中仿佛随时都会射出火光。
无关道哥和赵倩怎样过分，仅仅因为枷辰直到现在居然还无动于衷。他只是静静站着，不在乎手臂上溢出的暗红鲜血，也不在乎我直视的决绝目光。他眼里的光泽冷静到让人读不懂。突然之间我觉得他好陌生，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干净少年了。
我终还是疲惫一笑，放弃了最后一丝期待。
“真是精彩啊。恭喜你啊，赵倩，你丫顺利上位了。”我狠狠瞪了她一眼，拉起冉沫的手，“我们走。”
出了KTV大楼，天色已晚。繁华的街道上，绚丽夺目的广告牌和霓虹灯争先恐后地亮起。跨出旋转门的后一秒，我竟一时不知该去哪，瞬间升起的茫然感让人深深地挫败。意识到自己还拉着冉沫，急忙尴尬地松开。
“要不，我先送你回家吧。”我不敢直视她，十字路口堵车后的絮乱鸣笛声让我心烦意乱。
“嗯……”她有些精神恍惚。
虽然冉沫说送到别墅小区的门口就可以了，但我不放心，一直跟着她到家楼下的铁门处。路上女孩都一言不发，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也可能只是单纯地受了惊吓吧。分开时她回头看向我。月光洒在她微微白净的脸上，仔细看，能发现不久前才风干的泪痕。
她微微蹙眉，欲言又止。直到转身前才喊住了我。
“小离，你说枷辰会怪我么？要是我没去，今天的事情也不会发生吧。”
大概，这就是喜欢一个人吧。哪怕明明受伤的是自己，眼里看到的依旧是对方，甚至为此承受再多的伤害也不要紧。有时爱情真的就像一剂毒药，会让一个人变得强大而盲从。就像此刻的苏冉沫，亦如此刻的我。
“不会的，你别想太多，明天学校见。”我笑笑。
“真的么？”
“真的。”
“……那个，小离。”她又喊住了我，“今天，很谢谢你。”
“不客气。”我停住步子，却没有回头。
星期四，今天是枷辰的篮球决赛，地点依旧是明成高中的室内篮球场。我并没有把几天前KTV发生的事告诉茄子，因此当拉拉队穿着非常清凉的超短裙穿过操场时，茄子兴奋地嚷起来，“走走，似乎要开始了，咱们快去篮球场看超短……啊不，看枷辰的比赛吧！”
本想拒绝，望着茄子一脸的期待，话又吞回去了。
正在我思前顾后左右为难时，外校的拉拉队从一辆中巴车上下来了，她们穿着更加清凉的无袖背心顶着D罩杯以上的火辣身材成群结队地路过教学楼下的小道，直奔篮球场，景象极为壮观。茄子彻底癫狂了，“****！小离还愣着干嘛啊，走啊！”
敌不过茄子的执拗，我还是给拉去了。
走到半路茄子折回去上厕所，我于是径自一人先去了观众席。在从内务通往观众席的狭长走道时，却意外被一个声音喊住了。我回头看去，居然是枷辰。因为光线太暗只能依稀辨别出个大概。他静静靠在转角的墙上，似乎等候多时了。叫住我也没有要先说话的意思，只是默默等候，他永远是这副死样子。
“你怎么在这里，再过几分钟就该上场了？”顾不了太多，我脱口问道。
“不去了。”
“什么？”我以为听错了！
“我不去比赛了。”
“今天可是决赛啊，你他妈等这天都等多久了！”
枷辰沉默了几秒，才缓步走近我。渐渐地，出口淌进来的明亮光线从他的脚跟漫上去，直至照亮全身。而我也随之发现了他右手上面缠着厚实的白色绷带！胸口有种瞬间被抽空后的坍塌感，难受极了。我明白，那天造成的伤果然影响到了比赛，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可这一切又是我的错么？
“受伤了，打不了。”他一如往常的平静，仿佛在说“今天不回家吃饭了”一样的口吻轻松。这会茄子也跟了上来，发现后吃了一惊，“枷辰，你怎么不去比赛……啊，你的手……”
“摔伤了。”
“啊？不是吧……”茄子难以置信地看向我，却只等来一阵沉默。
“枷、枷辰？你怎么还在这？比赛都开始了……”是冉沫的声音。
我歪过头，才发现身后昏暗走道中又多出了两个人影，分别是苏冉沫和青萱，应该都是来看比赛的吧。还真是巧啊，全齐了。原本宽敞的走道变得拥挤不堪。而我脑海中恍惚想到了一个极不协调的成语：狭路相逢。
“不去了。”
“为什么啊？……咦，你的手？”不知情的青萱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昨天下楼，摔伤了。”枷辰只好又撒一遍谎，而且他撒谎的技巧还是一点没长进。用脚趾甲也能想到啊，谁能从楼梯上摔下来只摔伤右手啊，而且伤到的还是手臂而不是手腕关节之类的地方，这么惊悚的高难度系数动作——枷辰你能教我么？
而面对这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冉沫早已怔怔地呆住，眼圈湿了大片。她难过地低下头，“对不起枷辰，都怪我不好，都怪我……害你不能比赛了……”枷辰走上前温柔地拍了拍冉沫的头，“没事的，反正没有我比赛也能赢。而且那天……”他顿了顿，“对不起的，是我。”
少年说：对不起的，是我。……
谁知道？这是我十几年来第一次听枷辰说对不起，而且还当着大家的面。谁又知道？也是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至少命运还没有逼我做出非做不可的艰难抉择。我现在甚至感动得有点想哭。明明没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青萱和茄子更是沦为了不知情的路人甲。
但真的没关系了，我想我原谅了。
“你真是够蠢啊，居然下楼都能摔到手。”我揉揉鼻子，笑了。
“是呢。不过，总会好的……”枷辰也笑了，尽管他的笑容永远僵硬得像是被碾碎的饼干。
“嗯嗯，一定会好的……”冉沫破涕为笑，小心翼翼地抓住了枷辰的衣袖，生怕一松手就会弄丢。
“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真可惜啊，老娘我还故意旷课又旷工，打算过来一睹你的风采呢。”青萱挑挑嘴，却没感觉多失望。
“不可惜不可惜，我反正也是来看拉拉队那些大胸妹的。”茄子摊摊手，反倒隐藏不住脸上的失落。
“既然篮球赛也没看头了，下午学校又没课，不如大家出去玩吧。”我说。
“好啊，正好我带你们去阿信刚开业的游戏吧，他早就想见大家了。”冉沫欢快地拍着手。青萱和茄子都没意见。然后众望所归般，大家不约而同地望向枷辰。少年刚想开口，赵倩的声音却如同一道凌厉的狂风般席卷过来。
“不准去！”
她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走道出口，逆光的背影像一个战斗力2000的隐藏BOSS。“枷辰，你不准去。大家还在比赛，就算你不能参加了，也应该陪着我一起观看。”我很佩服她，理由如此牵强依旧能说得理直气壮。
枷辰偏过头，皱起了眉。
气氛微妙起来，我们四人站在了回去的暗色调转角口，而赵倩站在通往观众席的光明大道，怎么看都是誓不两立水火不容。而枷辰立在光明与阴影的交界线之间，大家都望着他，仿佛这是一场异常惨烈的拉锯战，硝烟四起的战场上决胜权只在少年身上。准确说，是在他微微张开的嘴中，那接下来的一句话里。我快忘了自己上次这样紧张是何时了，大概是妈妈拿着一卷破纸说出“我跟你爸离了”的前几秒。
最后，枷辰说：你要一起来么？
真的，我这辈子最有成就感的就是这一刻了！从小玩到大，冷笑话都说不顺溜的好哥们，今天居然甩出一句这么有水准的话。他说，你要一起来么？多友好的邀请，多委婉的拒绝。多么华丽丽的一技必杀啊！
然而很多年后再回想起这一幕，我又觉得当时枷辰的话大概是发自肺腑的吧。
因为那时的我们打心底都是善良的孩子，善良到就连那点微不足道的快乐也希望与别人一起分享。只是赵倩并不明白这些，她不会明白快乐就是单纯地在一起聊天、吃东西、没心没肺地笑。快乐就是我说，你要一起来么？然后你笑着说，好啊。
她大概真的很难过，在微微垂头的一瞬间我能感受到。
某种意义上讲，她现在所承受的委屈我都切肤地经历过。区别不过是她才第一次。但紧接着，这个倔强的女王又将下巴扬得更加高了。她没有表现出愤怒后应有的歇斯底里，而是冷静得一反常态，“我会等你回来的，枷辰。”
显然，她觉得自己爱上的男人只是不太愿意回家。
但事实上，她爱上了别家的男人。
我们要了份KFC的外带全家桶，跑去了阿信的游戏吧。房子租在了市中心一幢商务大楼的最顶层，是一间很大的二层阁楼式的套间，有我喜欢的落地窗和各种精美的壁画。被装修过后显得舒适而温暖。阿信坐在柜台前的红沙发上，正非常投入地玩着PSP。见到我们后惊讶又欣喜。
“小沫，”他走上前拍了下冉沫的头，“你总算带大家来捧场啦，你们可是我这个店的第一批客人噢！”
“真的？”
“嗯，已经开张有几天了，不过似乎宣传不到位，还很少有人知道这个游戏吧的存在。”
“放心啦慢慢来，回头我给你去学校宣传宣传。多好的一个地方呀，娱乐、休息、幽会、欣赏星城夜景于一体，肯定会红的。”我插话了，口气像是个财大气粗的王老五想要包装一个刚出道的艺人。
阿信摸着自己的山羊胡，更开心了，“就冲你这句话，今天所有娱乐费全免。我去给你们泡咖啡，大家先随意。”
随后阿信神秘兮兮地拿出了镇店之宝，“你们有没有听过桌面游戏？”见大家纷纷摇头他得意起来，“桌面游戏嘛，也算是本店的特色之一。各种各样，适合少到3人多到20人的游戏。不但趣味十足，还能开发智力和情商，总之真是居家旅行……”
“别废话了，快上菜吧。”茄子吆喝起来。
“好啦好啦。”说着他从柜台翻出了一个大盒子，推到桌面上打开，里面是一张很大的地图，还有一堆卡片，以及筹码。
“现在我们玩的游戏叫《最后的秘密花园》。”
“怎么听起来这么惊悚啊？”茄子插嘴。
“哪有，明明很浪漫。”苏冉沫眨着大眼睛。
“别纠结了，重点不在名字。”阿信说着开始摆弄起来，“简单地说，在这个游戏里每人会分到一张扑克牌，代表着不同角色。根据每个角色的属性，会分配不同的初始资源。然后谁先利用规则和运气走到终点秘密花园，谁就是赢家，或者没人走到终点，谁最后退出也算赢。具体规则我呆会再细说，明白没？”
“明白，明白……”大家纷纷点头，却明显底气不足。
“那么，大家开始抽牌吧。”阿信顺时针发起了牌。
“看我的看我的，我是骑士。”最先摊牌的是茄子，他总是嚷嚷着，生怕被大家忽略。
苏冉沫在一旁羞涩地笑了，似乎是一张好牌，“我的是公主呢……”女孩望向身旁的枷辰，满是期待。
永远静默而温柔的少年优雅地抿了一口咖啡：“我是魔法师。”
“我是……”轮到我了，我确认一遍，“吟游诗人。”
最后，大家的目光聚向青萱。
漂亮的眼睛眯成一弯乌黑而润泽的月牙，她挥挥手中的牌：“卖花女”。
“那么，从你开始吧。顾小离。”
“嗯。”
阿信伸过手，摊开我的牌，“吟游诗人，生性散漫，两袖清风。因此你的金币最少，只有10个。你的生命值比较多，另外，行动力也很强噢。你还有三次机会可以选择避开攻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