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为什么？”
“我有很重要的东西存在里面，重装后文件会全部消失吧？”女生就是女生，电脑常识薄弱得像一片口香糖。
“放心，只有C盘的资料会清空，其他盘的不会。”
“原来是这样啊。”她不好意思地笑了，“早知道就不麻烦你特意过来一趟了……”
“既然来都来了，还是让我帮你弄吧。”说着我从她的电脑桌抽屉里翻出了系统碟，拖出主机箱捣鼓起来。我还特不要脸地用看上去很专业的动作和术语讲解着，希望能通过这件事改变我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哪怕一丝一毫也行。事实证明有所成效，冉沫真的就乖乖蹲在一旁瞪着大眼睛耐心地望着。
为保万无一失，我先拆开了机箱检查下硬件，确定没问题才系统重装。而这个过程折腾得我满头大汗，这时一只手就伸过来，然后我闻到纸巾的清香。女孩一脸笑盈盈地帮我抹着汗。这个动作温柔得让人心疼，我只好将头压得更低，装作一点也不在意。
“其实小离你认真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厉害呐。”冉沫情不自禁地说。
“哪有。”我咧咧嘴，早已暗爽到内伤。
“可你为什么不好好学习呢？要是以后大家能上一所大学就好了。”
“还是算了吧，像你和枷辰这么好的成绩我八辈子也赶不上的。”
“你别这样想啊，其实我以前成绩也不好，很爱玩。”冉沫有些焦急地凑近一步，口吻认真，洗发水的淡淡清香扑上鼻尖。
“不信。”
“真的，不骗你！”此时电脑的系统重装已进入了等待阶段。冉沫起身回桌边将茶端给我，“我刚泡好的，你也休息会吧。”
“谢谢。”我接过，直接坐在了地板上。
女孩坐回床沿上，想着什么，似乎在整理思绪，“小离你知道么？其实我以前成绩并不好，我之所以能分到A班，能进学生会，刚入学时能代表新生去发言都是因为家里的关系。而且当初老师本想让入学成绩第一名的青萱发言的，后来还是选了我。其实这事我一直有点愧疚，觉得这样不好。”
“诶，没什么，青萱不会在意这些的。”其实我还想感谢那次发言呢，不然怎么能认识苏冉沐。当然，这话只能藏在心里。
“不过我这次能分到A班可都是真才实学噢，因为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她双手捧着热茶目光安静的，看似望着我其实却疏离而漂浮。她凝望的，不过是自己的回忆。
“开学第一天听到身边很多女生在讨论他，我才开始慢慢注意到的，起初只觉得他就是个隔壁班级里很沉默很秀气的男孩，就如他名字一样，里面有个我喜欢的‘辰’字。后来才知道枷辰是个极其耀眼的存在，始终被大家关注着。而相比之下我却是那么普通，普通到只能做个默默无闻的语文课代表，天天帮老师收作业和周记。那时的我就算撞见他，也永远是低着头。
直到后来周末我在一家CD店里邂逅了他，之前真的从未想过他也会喜欢音乐。我们分别在CD架的两头，现在想想还觉得很不可思议，当枷辰的目光通过货架的缝隙无意间停留在我脸上时，一瞬间，嗯，那种感觉，应该怎么说呢……
冉沫羞涩地笑了，“就觉得，自己喜欢上他了。哪怕我们之间是多么的不同，哪怕像这样的男孩我大概一辈子都追赶不上，更加不会了解他在想什么。但就是会想要靠近，想要和他在一起？小离，你能明白的吧？”
“嗯，明白。”我侧过头，电脑屏幕中闪烁的加载窗口格外晃眼。
“于是从那天起，我就在内心暗自发誓：一定要让自己变优秀，离他越来越近。仿佛中邪了般我每天都拼命学习，让自己参加各种社团活动，还向死党请教怎样打扮才会更漂亮。然后不知不觉两年就过去了，直到前阵子的分班考试，我终于破天荒地挤入了全校前三十名并分在了A班。我当时真好开心呀，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勇气，所以我就……”
“你就跟枷辰表白了。”我代替她道出，只是自私地不愿听她亲口承认。
“嗯嗯。是的，我觉得如果当时再不说，可能我一辈子都没有勇气说出来了。”她静静地抿了口茶，发现了重启成功的电脑，“咦，是不是弄好了？”
“还没有，不过基本的操作界面没问题了。”
“正好给你看点东西……”
她蹦跶过来抢走鼠标，接着在E盘里翻出了一个命名为‘辰’的文件夹。十几秒后，屏幕“唰唰唰”地显示出来了，整整2000多张，全是枷辰的照片！
不论是打球、上课、吃饭，何时何地全是他。就连他两年前那双穿破的白球鞋，我送他的黑色单肩包都有记录在案。甚至有些抓拍中还出现了我和茄子的脸，我不禁感慨，这简直就是一私家侦探式的跟踪记录啊。并且托枷辰的福，我和茄子早已被偷拍了N张丑到爆的生活照！
“你，你……”我目瞪口呆，终于明白为何她要喊我来修电脑了。若让伯父伯母知道自己养了十几年的闺女，是个变态到连三个男生打完球后穿条大裤衩****半身吃火锅的模样也要抓下来的偷拍狂，那还不得一头撞死。
“是不是很疯狂？”女孩得意而调皮地笑了。
“呃，有点……”
“嘿嘿，我就知道你会吓坏的，但这些照片是自己两年来努力学习的唯一动力啊。每次看到你们三个那样的开心，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加油，再加油，然后某一天也能大大方方揽住枷辰的手，能走入你们的生活……”她很认真很认真地看着我，“小离，答应我，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好不好？”
很短暂的迟疑，我点了点头。毕竟，这不是一个多么过分的要求。
然而我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后来就真的沦为了一个怪匣子，保守了太多太多的秘密。这些秘密不能说，也不能忘，它化为养料滋生出大片腐朽的土壤，土壤上又长出了成群悲伤的森林，最终森林化为一条条木筏，在苍茫而荒芜的时间洪流中，颠沛流离。
继续翻着，我又看到了大家一起在L大学赏樱花的照片，心里总算安慰了点。冉沫让我选几张洗出来，我却只要了一张——我们五人站在樱花树下的合影。可能只有想到大家在一起的开心时光，我才能忘记自己那一点点小自私和小难过。
“奇怪，你和枷辰还真是好朋友，他也选了这张。”冉沫笑了，“既然这样，我先用这张做桌面吧。”照片被放大在桌面，看上去依旧很漂亮，无论是构图、色彩还是人物动态都恰到处好。我不禁感慨，“阿信真厉害，把大家抓得这么开心。”
“主要是因为当时我们本身就很开心啊。”冉沫又想到了什么，“对了，一说到阿信我差点忘了。听说他来星城了，还在河西市区那边开了个游戏俱乐部，过几天就开张。到时我带你们去玩吧……”
“恩，当然好。”
正说着，冉沫的手机响起来。她接过看了下，是条简讯。
“谁发来的？”
“是枷辰，他说篮球四强赛顺利晋级了，现在有一场KTV的庆祝会，问我要不要去？”
“去啊去啊，当然去。”
冉沫看上去反倒犹豫不决，“那，小离，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怎么呢？”我问。
“……赵倩，也在。”
乱编了一个理由，随和的伯母便放冉沫出门了。
我们拦了辆车直奔K歌地点。一路上我非常婆妈地更正着冉沫胆怯的想法。我说，冉沫啊，以你现在和枷辰的关系也应该算是正妻吧，赵倩充其量算个小妾，指不定她想当小妾枷辰还不让呢。所以你干嘛怕她呀，你刚说出她的名字时跟见了鬼似的。你别怕，完全应该理直气壮地去陪你男朋友，然后要比平日更加恩爱，最好搂着他猛亲，亲他一脸口水知道不？让那个臭女人彻底死心！
女孩唯唯诺诺，可明显底气泄了一半。
地点在步行街一带的钻石钱柜，包厢选的居然是逝世不久的巨星《迈克杰克逊》，这多少有点让人不悦的阴郁色彩。还没推门我就感觉到一股浓烈的烟酒味扑面而来，接着一副唱着古惑仔主题曲《刀光剑影》的粗鲁嗓门响彻了整个走道。只觉声音有些熟，一时又想不起。这时身后的冉沫已满脸不适。
“别怕，篮球队的人我基本都认识。一会进去你坐在枷辰身旁就是，赵倩我来对付。”我说。
“嗯嗯……”她点点头。
我自信能掌控全局，谁知一推开门，才发现自己真蠢。
中包厢里大概坐着十几号人，除了几个主力球员外，其它的我都不认识，更没看到教练和老师。这会枷辰很不自在地坐在沙发上，一旁是像胶水一样黏着的赵倩，另一旁则是篮球队队长。见到我后枷辰微微吃惊，想起身却给赵倩用暗力拉住了。
“你们怎么来了？”他问。
我拽着怯生生的苏冉沫过去，“不是你喊冉沫来的吗？我当时正好和她在一起，就陪着一道来了。”
“我喊的？”枷辰皱了下眉。
“是我喊的。”赵倩放下酒杯，另一只手摇晃了下，这才发现枷辰的手机在她手里。枷辰一愣，将手机夺回来。
“哎呀，人多才好玩嘛？你看，我还带了很多朋友……”
其实我已经看到了，她所谓的朋友——道哥！
道哥正拿着瓶啤酒，握着麦克风大汗淋漓地唱着不堪入耳的歌——难怪进门前还觉得声音如此耳熟。这位曾经带着十几号小弟把我堵大街上，一拳就把我的下巴打歪的光头我怎么会不认识呢？就算******化成灰我也不会忘记撒上一泡尿啊！
苏冉沫显然也发现了，神色更紧张了。
“嘿，大块头，你让个位置，让冉沫坐这里吧。”我朝篮球队队长喊道，这是他在队里的外号，可惜这会他早已醉得不省人事。更该死的是枷辰只是阴着一张脸，全无反应。
“那边有座位，自己坐。”赵倩插话了。
“你……”
“算了算了，没事的。”冉沫拉了下我，又对枷辰说，“枷辰，我们先坐过去了。”
“嗯。”枷辰为难地点点头。
几分钟后一曲完毕，道哥很恶心地朝在坐的人鞠了一躬，说：谢谢大家，今天发挥不是很好，所以唱得很一般。而更恶心的是，身后那几个小弟居然昧着良心热烈鼓掌大声叫好。我不禁感慨：这都难听到什么份上了，演戏也不带这么敬业呀！
接着道哥发现了我，准确的说，是他发现了我身旁的苏冉沫。嘴角下意识地勾勒出一个猥亵笑容。虽然烟雾缭绕的包厢里灯光暗淡，我还是察觉了。于是我微微挺直身子，狠狠盯着他，试图警示。他只是不屑地瞟了一眼，坐回了座位，和赵倩大声闲聊起来。
就这样，时间慢慢走，难熬得像是在上英语课。
后来唱歌的人越来越少，而是以道哥和赵倩为首的一群人投入到了划拳喝酒的游戏中。服务员将调好的啤酒不停地往里送，他们不歇气，一杯一杯地消灭干净。简直就是在当开水喝，就不怕点烟时把喉咙里的酒精点燃么？而让我吃惊的是，渐渐的枷辰也敌不过被拉入了拼酒的阵营中，他面无表情，我甚至错觉每喝下一小杯酒他的脸色反而变得更加苍白了。你能看到的，永远是一张喜怒不形于色却拒人于千里的白纸。
冉沫找不到跟他说话的机会，变得更加拘谨，只能低头扯着自己的衣角。不时还会给烟味呛得咳嗽。我实在不忍，说道：“要不，你去点首歌吧。”
“别，不用了……”
“有什么关系，大家都喝酒去了，正好也让我和枷辰听听你歌声嘛。”
再三的劝说下，她终于鼓起勇气走向了点歌机。可我马上就后悔了，并且直到很多年后我依然很后悔这个决定。因为我实在想不到一个地球人可以无耻到这样，更想不到一群地球人居然可以非常开心地允许这个人无耻下去。
道哥已经有些醉了，他瞥见去点歌的冉沐后迅速转身一把将冉沫拽到了自己怀里。在力大如牛的男人面前，娇小的她柔弱得像一只待宰羔羊。
“来，美女，一起玩嘛。”
“放……开我！”
“过来玩当然要喝酒啊，你看大家都喝了，你不喝多不给面子啊。”他一只手锁住她的手腕，另一只已经开始乱动。
“我，我不会喝，放手啊……”
我刚想起身，却被两个人给强行压住了。
“哟，美女，这就是你不对了。你男朋友都在这，要是你不喝就是不给兄弟们面子，我们可会跟他翻脸啊！”他语气压低了点，包厢瞬间安静下来，气氛微妙地停顿了几秒。冉沫委屈得快要哭了，她望向一旁的枷辰，以及死死抓住他不放手等着看好戏的赵倩。没人帮她，甚至一句解围的话都没有！
眼下的僵持并不长。
最终女孩妥协地接过酒杯，闭上眼仰头一口喝下去。立马难受地咳嗽起来，那一刻我只感觉心脏被人揉捏成了一团，疼得全身的血液都要逆流了！道哥全然不顾，哈哈笑起来，开始得寸进尺。
“来，来，再喝一杯。见面最少也要三杯嘛……”
“我，我真的喝不了，你放手啊，别这样……”
“哈哈，再喝一杯我就放了你……”他根本没打算作罢，混乱之中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冉沫的大腿上，并缓缓伸向裙底，另一只手捏紧她的腰。枷辰的脸色彻底垮下去，但是让我诧异的是他仍旧没有起身。
我的忍耐到了极限，强行挣开了束缚。抓起一杯啤酒往道哥脸上泼去，就像浇灭一团火焰般阻扰了他的猖狂。事发突然，道哥被吓得一愣，单手捂住脸僵住了。泪水模糊的苏冉沫这才抓紧空隙挣脱出来，躲在了我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