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女史反驳:“我与颍川郡王没有什么。”
上官昭容挑眉:“都说了随你们俩怎么样。你们这些世家女就是被教得太迂了,这也不敢干那也不敢干。陛下会因为自己的侄子喜欢自己的女官就不高兴?你们是打算谋反还是打算篡位?”
上官昭容越说越没边,姚旦听得都笑了。
姚旦一笑,两人才知道身后有人,上官昭容神色如常,李女史一下变了脸色。
见李女史战战兢兢的,姚旦打趣:“原来载德表哥喜欢李女史啊,眼光不错。”
李女史又急又臊:“殿下别胡说。”
姚旦不解:“随便说说,你怕什么?”
李女史认真道:“奴已经嫁为人妇,又是陛下的女官,人言可畏。”
姚旦问:“人言又能将你如何?”
这个问题倒把李女史问住了。圣人压根不在意这些事,官位不会因此受到影响;司马家也断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要休她,毕竟她有官职爵位在身;若说夫妻情分,自从司马慎微纳妾以后,也淡得几乎没了;怕大家不高兴,妯娌说闲话,可她每日早出晚归,哪还有功夫去听她们嚼舌根?还能失去什么呢?
见她哑口,上官昭容笑得花枝乱颤,姚旦冲她眨眨眼睛:“这事天知地知我们知,一个字都跑不出紫微城,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说罢,扬长而去。
姚旦大约明白姚曌对姚载德与李女史之事的态度,不单单是放任自流,还有些乐见其成。姚载德喜欢陛下身边的女官,必定加倍卖力;李女史喜欢自己的侄子,必定加倍尽责。姚曌非但不棒打鸳鸯,还宽容慈爱,两人自然要忠心耿耿。如此笼络人心一箭双雕的好事,姚旦想不出理由不去做。
但姒宥和韦司设……姚旦直觉,这件事恐怕不在姚曌的容忍范围内,也不知最终如何收尾。
第二日,姚旦记得要派人去会昌寺取《地藏菩萨本愿经》,但转念一想,还是自己亲自去了。
越是临近殿试日期,来烧香拜佛的人就越多,会昌寺车水马龙,香火日胜。姚旦找到辩机,凑巧的是,他仍在和上次碰见的那个小郎君说话,不过这回来了三个人,还有两个大约是小郎君的朋友。
姚旦笑:“我与这位小郎君倒是有缘,只怕还能见着第三次。”
话说完姚旦还不觉得有什么,小郎君反倒害羞了,眼睛都不敢直视姚旦:“想来姑娘不是与我有缘,而是与佛有缘。”
姚旦一听,乐了:“可不是与佛有缘。”
辩机面色平静,仿若未闻,起身去取抄好的佛经。
姚旦见小郎君又想溜,笑着阻拦:“我是有什么地方得罪这位小郎君了?怎么每回见着我都躲呢?”
小郎君还没来得及回答,他身边一个人高马大的举子说:“我兄弟年纪小,恐怕承不起姑娘盛情。”
姚旦听得哈哈大笑,险些没有失态:“我可不是来招婿的,毛都没长齐呢。就是今年乡贡多,瞧着新鲜,与你们说说话。”
小郎君听到姚旦的话,放松下来,姚旦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就算是神童,这人也太自视甚高了,他哪里就觉得自己瞧上他了?
剩下两人这才报上名来,那个人高马大的叫袁行健,另一个衣裳整齐得仿佛从模子里倒出来的,叫张九龄。
“某姓姚,行六。”姚旦随意道,“这位……”这位小郎君叫什么来着?
“谢仲举施主,这是你求的签。”辩机正好回来,毫无痕迹地接住姚旦的话。
“子不语怪力乱神,你求签做什么?”张九龄问谢仲举。
袁行健不服:“那你来拜佛做什么?”
张九龄一本正经:“会昌寺佛法精深,名扬四海,我是来长见识的,又不是来求保佑的。”
袁行健道:“那谁说我们就是来求保佑的,这签我们求着玩不行吗?”
姚旦拿了佛经,懒得听他们打嘴仗,直接说:“既是来考试的贡举人,不如将文章送给我看一看?”
三人面面相觑,袁行健犹豫着问道:“不知姚姑娘是……”
他们竟然还犹豫,姚旦简直要气笑了:“我是谁有什么重要的?多送一份文章费了你们几个钱?前日见着李女史了吗?”
谢仲举连忙找补:“姚姑娘误会了。我等此行没带文章,想问方不方便送到姑娘府上去。”
“不方便。”姚旦一口拒绝,“既然没带,那就算了。”
正准备走,张九龄一步跨到姚旦面前,恭敬行礼,双手奉上一份工整的手札:“这是某的拙作,请姚姑娘过目。”
还算有心。姚旦点头,接过手札,走了。
见姚旦离开,袁行健小声抱怨道:“这神都里的小娘子也太横了,一个姑娘家找外人要文章也就罢了,连多问一句也不行。”
辩机扫了他一眼:“六娘子高门出生,不会曲意逢迎,她有心帮你们,难道还要求着你们不成?”
说得袁行健讪讪,场面尴尬,三人迅速告辞。
出了会昌寺,张九龄问谢仲举:“我今天早上明明看到你带手札了,刚刚为何不送?”
谢仲举叹气:“话都说出口了,总不好出尔反尔。”
袁行健问:“未曾听闻圣上身边有姓姚的女官,张兄这么积极做什么?”
两人用看傻子一般的目光看袁行健,袁行健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张九龄道:“你就不想想天子姓什么?”
“姓姚……”袁行健大吃一惊,“不至于吧,这天下姓姚的多了去了,总不能个个都是皇亲国戚。”
“只怕真是皇亲国戚。”谢仲举摇头,“我打听到,辩机法师可是缀文大德,你看他对六姑娘如何?不仅熟稔恭敬,还为她说话,这姑娘身份低不了。”
袁行健傻眼,问道:“既然你猜到六姑娘身世不俗,怎么一开始还躲着她呢?听她说,你们不是第一次见了。有这么个通天的人物,我们还费那个力气去见李女史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