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没过几天花容就收到了顾随意的来信,信封还未打开,花容放下整理盆栽用的剪刀,两个侍女为其净手,花容从陆秋手中拿过信件:
吾妻花容:
我已经兵至玉凉,第戎来势汹汹,第戎单于亲自临城下,情势紧张,恐我一时半会儿无法回来。目前安好,勿念,也望平兮照顾好自己。
另,易姑姑之子——易元清,离家多年,近日终得回家,元清与我一起长大,他年少志高,喜四处游历,常年不归泗州。直至今日,我们已是许久未见,我抵达玉凉时意外碰见他刚刚回来的,虽想叙旧,但玉凉军险,只得派人将其送回中城,以保安全,元清已在赶往中城路上,远途不易,难得归乡,易姑姑定是想念的紧,也望平兮能待我好好招待他。
顾随意上。
信件很短,不过一页信纸,花容小心翼翼收好,才对陆秋道:“我可能回信?”
陆夏调侃道:“有何不可?妻子跟远方打仗的丈夫写信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这些日子我见王妃在做一些里衣,看样式,是给男人做的,至于做给谁嘛~”
花容脸色通红,横了陆夏一眼:“就你话多,可是现在就要回?”
陆夏摇头道:“那送信的人连夜送来的,这会子怕是累的不行了,姐姐便让他在府里住上一晚,明儿一早再走,王妃若要给殿下回信,只要今儿晚上写好就行。”
花容点头道好,又问曰:“诶,对了,易姑姑现在可方便?”
陆夏疑惑花容为何突然提起易姑姑,但并未多问,只道:“这会子估摸着在东书房呢,王妃可要是有事要问?奴婢差人叫姑姑过来。”
花容又觉自己去说更为妥当抬手阻止转身要走的陆夏:“不必了,还是我过去吧。”
“是。”
花容简单收拾一番去了东书房,东书房不似文轩阁和书楼,东书房不大,也比较空旷,易嬷嬷正坐在一侧拿着账本与人商量着什么。
陆夏道:“易姑姑,王妃来了。”
易嬷嬷抬头看见花容,连忙放下手上的活计,旁人也都站直身子行礼:“王妃。”
“都起来吧,不必多礼,本妃今日只是来找姑姑说个事儿,倒是打扰你们忙了。”
“小的们不敢。”易嬷嬷一旁的男人身体纤细,两撇小胡子微微翘起,笑得略显滑稽,看样子也是个主事的:“既然王妃有事与姑姑商量,我等也就下去。”
花容微微思索点头同意,待众人推去,花容走前道:“姑姑。”
“王妃可是有什么急事?”
花容笑曰:“倒不是我的事情,是姑姑的事情。”
易嬷嬷略微不解,花容拉着易嬷嬷坐下道:“殿下让人送来了信,让我给您说一声,易元清,易公子已经返回泗州,这会子正在回中城的路上,估摸着没几天就到了。”
易嬷嬷愣了好一会儿,缓缓转头,花容看着嬷嬷的嘴唇微颤,保养得宜的皮肤也掩饰不住岁月的痕迹,花容第一次这么仔细观察易嬷嬷,她的眼角已经有了细微眼纹。
“王妃说的可是真的?”
花容笑着拉过嬷嬷的手:“这么大的事儿我哪敢骗姑姑,真的要回来了。”
易嬷嬷眼角有些湿润,拿出手绢擦了擦:“多少年,我的儿子远走他乡,去了那么远的塞北,我听人说那蛮荒的蛮子粗蛮不堪什么都干得出来,又想起泗州与第戎之敌意,每每入夜想起都辗转反侧,不得安睡,总算,总算把我儿盼了回来。”
“姑姑盼得儿归,到时候等易公子回来我就让陆秋把人给您带过来,但得麻烦姑姑让易公子好生休息和收拾,殿下可是吩咐过我要给易公子准备一场丰盛的接风宴会的。”
易嬷嬷颔首道:“多谢王妃。”
花容起身扶起易嬷嬷:“哪里,看嬷嬷事儿多,不像我——闲人一个,我也不打扰姑姑了。”花容转身准备出去,又想起什么转身问曰:“姑姑,我可否问下易公子饮食上有什么忌讳喜好的?我也好让人准备。”
易嬷嬷正起身准备将花容送回门外,听得花容问题,曰:“多年不见也不知他忌讳是否有变,元清喜甜,除了荔枝什么都吃的。”
“行,我都记着了。”
出了院门,陆夏正在看脚下的蚂蚁搬食物,易嬷嬷见此轻斥曰:“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收一点儿?”
陆夏吐吐舌头,卖乖笑道:“王妃,姑姑,你们谈完啦。”
易嬷嬷摇头对花容道:“王妃也是得让她性子收收,不然哪像个样子。”
花容弹了下陆夏的额头:“你啊~也不看看时候,屋里闹闹也就罢了。”
易嬷嬷看出花容对陆夏十分纵容,陆夏也是顺势懒了性子,提点道:“你在府里闹闹也就算了,到了外面,你这丢的可不是自己的脸了,旁人看着王妃的丫鬟没规没矩的得怎么想王妃?”
陆夏底下了头:“奴婢知道了。”
“我倒是没想到这层。”花容思索道。
“殿下的老师——张子一家在泗州声望很高,王妃若能与张家打好对王妃只好不坏,王妃平日无事不如多去张子家串门,张夫人对应付夫人小姐的事情比老奴和陆秋熟悉,王妃理应多去。”
“殿下走前也这么和我说的,今儿个姑姑也是如此劝我,只是才留了人家三个闺女没多久,又怎好一直叨扰?”
易嬷嬷无奈道:“王妃就是太懒,凡事都要别人再你背后戳上两次还迈上一步,若换了旁人巴不得天天走上一遭。”
花容不敢多言,她的确不喜去搞达官显贵的那套弯弯绕绕,宴请张、李两家闺女虽是为了不让自己彻底被泗州上层排斥在外,但终归到心也是因为真心喜爱,这几人的友情,花容是珍惜的,私下里几人也并未断过书信,她也不愿在难的友情上抹上太多的动机,一旦动机不纯,情也就变质了。
花容回了寝宫,叫了陆秋和厨房的掌厨与其商量接风宴的事情,易元清多年未归,王府众人对于这位当年顾随意的玩伴早已陌生,不知如果准备,商量了半会儿只道规矩就好。
顾随意未告诉花容易元清为何多年不归,但花容想着易元清是被顾随意派出去的,想着多是商道的事情,花容以前看史书,书上常说前朝盛世通往远方的商道的人员络绎不绝,每日都有大量的香料食材来到中原,书上描绘的那些街上售卖商货今人已经很难见到了,花容好奇那个神秘的世界,也明白易元清之行的重要,不想这场接风宴平淡了事,又听得陆夏说起易嬷嬷厨艺甚好,易元清很爱吃嬷嬷做的绿豆饼,兜里总是要揣上几个。花容又去了趟东书房求得嬷嬷到时候做些绿豆饼当餐点才得满意。
“王妃,可想好写什么信了吗?”花容正琢磨着家宴流程,陆秋前来温声提醒。
花容这才忆起还有这事:“殿下这走了也大半个月了,也不知战况如何。”
“王妃放心,殿下是我们泗州的战神,殿下打仗之前,我们大昭可是很久没有和蛮人打过胜仗了。”陆秋笑曰。
花容想起那个爽朗清举的男人,心中也有些骄傲:“是了。”花容低头看向案桌上这几日在翻阅的《兵策》又言:“我看书上每到最后清点,史官总是轻描一笔,其实都是将相风流,百姓受罪。”
陆秋劝慰道:“不打仗也遭罪啊,这蛮子隔三差五的来打个秋风,烧杀抢掠无数,长痛不如短痛罢了。”
花容微声叹气,从抽屉里拿出信纸,提笔为遥远战场上的丈夫回去家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