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真是太好了。”
导演喜笑颜开，连忙招呼方娇过来。两个人站在摄像机后，低头窃窃私语一番后，再抬起头，两个人像老小狐狸，一家亲地相视而笑。
陈宇戳戳李哥的胳膊，指了指人群外的地方。
李哥不赞同地摇头，在陈宇的坚持下，悄悄退到人群外，站在幼儿园的大树下，仰头，看着趴在粗壮树干上一动不动的记者，面无表情。
那记者面孔稚嫩，被逮到时候满脸通红，老老实实地交代自己报社的名字，甚至不用李哥威胁，将数码相机的内存卡取出来。
即使记者意外的很配合，等到李哥回到人群中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四散开来。
留在原地的陈宇，正和表弟的老师方娇相谈甚欢，李哥回来后，将内存卡直接递出来。
对上方娇诧异的目光，陈宇尴尬地笑笑，不着痕迹地瞥一眼李哥，“刚才被光闪了下眼睛，原来有人在树上偷拍我们。而且，既然你和导演谈好条件，那么今天的事情最好不要提前传播出去。”
“你不问我吗？”
“问什么？我又不是八卦记者。再说了，你也没有问过我任何问题。”
“你是个好人。”
方娇真心实意地说道。
而听到这句话的陈宇却满头黑线，身旁默默听着的李哥更是肆无忌惮地大笑出声，这年头还有人给陈宇发“好人卡”。
“我说错话了吗？”
“不，没有。”陈宇生硬地回答，看着方娇惴惴不安地望向李哥，连忙手肘碰一下，李哥辛苦地忍住笑，面目扭曲地说道：“没有，我天生笑点低。”
三个人闲聊一会，李哥接到电话，公司安排陈宇去摄像棚拍摄杂志封面。
告别之后，方娇去教室的途中，被带着墨镜的耿雪拦住。
“方娇，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哪里做的不对，你可以说出来的，没关系，我不会计较的。”
摘下墨镜的耿雪，眼眶微红，说出的话也带着颤颤巍巍的尾音，活生生一副有苦说不出的委屈模样。
“这女孩有毛病吧，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方娇，你离她远一点，小心，被传染了就太冤枉了。”
儿子是医生，当爸爸的，立刻想到许多个红眼睛的病。
老爷爷的话，方娇乖乖地听了，她后退两步，估量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谨慎地开口：“我和你之间没有误会。”
说完，她准备绕过耿雪，退避三舍的举止太过于明显。
耿雪双手捂脸，半蹲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声音从指缝间溢出。
“我只是……不想……让阿姨……为我们担心。”
哪知道，方娇离去的步调没有一丝一毫地减慢，耿雪顾不得捂着脸哭泣，连忙站起身拉住经过她身边的方娇，强忍着泪水地说道：“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为什么生我的气？”
“我没有生气。”
方娇诚实地回答道。
然而耿雪的表现很明显没有相信她的话，她拽着方娇的手格外用力，面上柔柔弱弱，“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突然间对我这么冷淡？”
很奇怪，方娇难得有几分糊涂，耿雪看起来也不像是在伪装。她的确认为自己对方娇很好，也确确实实地在为方娇对自己的态度伤心难过。
“这丫头好像真的很伤心。”
老爷爷活了大半辈子，看不出来耿雪有丝毫不对劲的地方。
“我差点死了。”方娇紧抿嘴唇，趁着耿雪愣怔的片刻，将她的手拨拉下来，挽起左手的衣袖。
映入眼帘的是触目惊心的新老伤痕，旧的伤痕还没有结痂，新的伤痕再次出现在同样的位置。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死吗？”
也许是伤痕的震撼力太强，耿雪的目光凝固在上面，不移开一分一毫，嘴上不自觉地重复：“为什么？”
挽上去的衣袖不堪重负地落下来，遮挡住手腕处的伤痕，耿雪的目光仿佛被释放出来，从手腕移到方娇近乎冷漠的目光，两眼相对，谁也没有挪开目光。
“谁知道呢？”
方娇不在乎地笑了笑，她没有记忆，自然没有选择死亡的负担，也没有面对过死亡的恐惧。
而她轻松自在的表现，让耿雪不自觉地屏息，恐惧于内心的猜想。
这次，方娇离开的很轻松，再没有被莫名其妙的人半路拦截。老爷爷飘在空中，对方娇絮絮叨叨。
“小丫头，听爷爷的话，别遇到点芝麻绿豆的事，就寻死觅活的。要知道，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再难的事，挨过去就过去了。”
方娇听了一路，时不时轻微点头，她很赞同老人的话。
“再说了，我们老家伙，活够本了，你们年纪轻轻的，很多事都没有经历过。年纪轻轻死了，你说多亏啊，是不是？”
即使，方娇顾及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只能含蓄的点头，老爷爷依然谈兴正浓，自顾自地说了一路。
刚进教室，他们就看到教室的小朋友们围成圆圈，飘在空中的老爷爷好奇地飘过去，看到圆圈里的景象时怒不可遏。
这还是方娇第一次看到老人发火的模样，她快步上前，看到圆圈里的场景时，心里一团火升起来。
刚想开口，看到周围小孩害怕的模样，连忙将要说出口的话咽回去。
“落落，把你手上的玩具让老师看看，好吗？”
小孩子对大人的情感异常敏锐，更别说，方娇完全冷着脸，即使说话时再温柔可亲，落落依旧害怕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方娇顾不得安慰落落，她径直蹲下身，捡起被落落扔在地上的玩具。
很普通的棕色小熊，只是她的手轻轻一捏，毛茸茸的小熊身上竟然滴答滴答挤出水来。
原来，小熊的手上有一根通长的白色细管，管子最上面有透明的玻璃瓶，是医院里常见的吊瓶。
方娇将针头从小熊的手上拔出来，细长尖锐的针头，散发着冰冷的光。
“能告诉老师，这个玩具是从哪里来的吗？以前，老师从来没有看见过你们玩新玩具。”
“这个……是秘密，不可以告诉别人。”
晨晨刚想回答，被一旁的小伙伴拉住，他跑到落落的身边，将玩具屋的另一只穿粉色裙子的小熊递给落落。
“老师怎么能是别人呢？不可以告诉别人，但是，可以告诉老师的。”
小朋友们互相看了几眼，你推我搡，最后，反而是哭累的落落站起来，“老师，我说，我说。”
她让方娇蹲下来，咬耳朵地说着悄悄话，说完后，眼巴巴地望着方娇手上的棕熊。
方娇将吊瓶没收，刚准备把棕熊递给给落落，突然间想起来，递过去的手半路上转回来。“小熊可能生病了，我带小熊去看医生。把病治好后，老师再把小熊还给你，好吗？”
等落落依依不舍地和小熊告别后，方娇把小熊装进垃圾袋里，面色难看地匆匆离开。
从摄影棚回来的陈宇和她迎面，伸出手打招呼，却被忽视彻底。
陈宇和方娇擦肩而过后，站在原地皱眉思量，心事重重。
李哥嘲笑几句后，发现陈宇根本没有听进去，“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打击太大，人傻了吧。”
“我刚才好像闻到一股令人厌恶的味道。”
“幸好方娇没有听到你说的话。要不然，你就上了她的黑名单。还记得魏影后吗？”
“魏兰心身上有一股味，我又没有瞎说。”
“祖宗，魏影后，我们别直呼其名，礼貌点，好不好？”
“对了，我想起刚才的味道，以前在哪里闻到过。就是魏兰心，魏影后的聚会上。”
“他们不是母女吗？有相似的味道不奇怪。”
“不是，是聚会上，魏影后差点喝的红酒的味道。”
差点喝，就是根本没有喝，明星的聚会很多，然而魏兰心、聚会、红酒，李哥立刻就想到登上报纸的那次。
两个人对视一眼，连忙不约而同朝着方娇离去的方向走去，步履匆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