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确实太过劳累,钟灵铺好床,向孙奶奶讨了两个烙饼吃后,越发的觉得精神不振、疲惫不堪;喝了几口茶后便摸索着走到床边眼一闭,拽过被子深深睡了过去。
入夜,漆黑的夜幕上,点点繁星映衬着半月散发着白色的辉芒。远离人烟的凤鸾山脚只剩下几只鸟鸣与秋风树叶碰撞的沙沙声。
荆云利静静站在院里,微微仰头直视着前方。孙霁远远看着他,觉着仿佛一副素雅的水墨画,画里身着白衣的仙人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是在无尽的等待。轻声叹息一声后,她踏下台阶向着荆云利走去。
孙霁:“阁主,夜深了,风大。”
轻轻嗯了一声,荆云利转过身“孙姨,那位大人最近来过吗?”
”未曾来过,阁主有事找她?“
微微垂头摇了摇,荆云利嘴角牵起一抹坦然的笑意,从孙霁手中接过烛火,搀扶着她往屋内走去。行走路上余光瞥见她好几次有意无意看向自己,却欲言又止,荆云利于是先开了口,“孙姨,你有话想说?”
痴笑了笑后,孙霁敞开了问道:“我就想问问,既然你和钟姑娘已经见面了,为何我看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不好吗,不知道就不用被过去束缚。“说着的同时搀扶的手稍微抬了下,示意她注意抬脚迈过台阶。
“可你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与她再见吗?”
将烛火轻轻放到桌上,荆云利转身淡淡回道:“这不已经见了吗,只要她这一世平安就好。”
孙霁惊讶转身望着他的脸认真问道:”你,你这话的意思是从没打算让她知道以前,做这么多,就为了守着她,让她平安?“
荆云利未语,但看着他眼眸里的云淡风轻之色,孙霁心中已得到了答案,”怪不得,那位大人愿花如此多心力将你封印在凤鸾山两百多年;你与她一般,是个深情且狠心之人,对她深情,对自己狠心。“
看出孙姨情绪略有波动,荆云利安慰了她几句后,找机会结束了谈话,硬送她回房休息。而后自己绕到后院,沿着小路走进了后山中丛林深处隐藏着的山洞。
山洞入口处看似被茂密的树枝杂草淹没,但其实除这掩目之法,还有着强大的结界保护,除了孙姨和他这个曾经在里面躺了两百八十四年的人外,在没有魔女花简的允许下,无人能进。
走入洞中,一股刺骨冰冷的寒气袭来,荆云利深深吸了口这冰冷的空气,未有任何不适,身心到像被清凉的泉水清洗了般,不甚舒爽。
慢悠悠往洞内走去,越近越是明亮,走近洞中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诺大的冰池,池中的水如水晶般清澈,池底石头闪现出不可侵犯的冰蓝色的光芒。而池的正上方是与山壁镶嵌一体的千年紫晶石,数量庞大,抬头仰望竟如日之光芒,也因此洞中才四季每日都如白昼一般。冰池右侧几步外是一张半圆形的石床,石头乃是万丈海底的玄墨石,石身漆黑通透,摸之刺骨。而他却在这块刺骨严寒的石床上躺了两百多年。
食指拂过玄墨石的边缘,三百年前的一切仿佛剪影扫过他的眼前。
大门打开,悬空漂浮着的祭台上,魔女花简站立在正中心的位置,转身看向他“来了”;
荆云利点点头,跟着前方带路的小童步步向她走去。
花简:“就是这里,我的脚下,你的血会流进这个祭台的最中心。但你这个人着实有趣,所以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留下你的心头血,像平常人一样慢慢死去,魂归黄泉,投胎转世;二、留下心头血,我有办法让你活,但会很痛苦,若你能承担得了这份苦,我可以冰封住你的身体,直到你的心中人投胎转世之时苏醒。”
没有犹豫,荆云利立马跪下,选了第二种方法。此后只知利器穿透心脏后,伴随着窒息的疼痛他缓缓倒在了祭台上。而后只剩一片漆黑。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第一次听见了孙姨的声音“大娘娘,这个人得在这里躺多久?”
“我算了算,得两百多年后他的心上人才能投胎转世。孙姨,我就把他交给你了,时候到了,我会来的。”
”诺~“
花简走后,孙姨走到他身旁,端详了他半响后开口道:”你定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才会得娘娘这般帮助。按时间算来,你现在定是已经醒了,能听见我说的话。只是被冰封之人躯体是不能苏醒过来的,所以灵魂只能被禁锢在体内。而你失去了至纯之血,娘娘为了让你活,给你吃了寒魂草。但这仙草体性奇寒,这几百年里你不但得体验无边无涯的黑暗,还得跟这冰寒作斗争,如若你能压制过去,身体便会渐渐好转。提前苏醒过来。“
后面的两百年里他果真体验了什么是绝望,没有昼夜,灵魂意识都像被关在了一个漆黑的小盒子里;唯一的知觉是身上寒毒不时袭来时,那刺到脊髓的冰与苦。唯一的慰藉是每两日孙姨会来这里打扫,再给他说上几句闲话,让他还有自己是个人的意识。
就这么折磨了两百年,有一日他终于感觉到了身体的触觉,眼皮如被千斤之物压制住一般,反复尝试良久才见到了光,至今他还能想起看到自己右手时的狂喜。想到这里,荆云利抬起右手,闭上左眼,透过指缝看向手掌外的世界,仿佛这一切都发生在昨天。
离开玄墨石走向冰池,蹲下将右手伸进水里。在离开这里的前面几十年,他便是每日三次泡进这水里,让这血肉之躯的身体完全适应了严寒。也让寒魂草完全与身体灵魂融为了一体。
擦干手上的水,荆云利站直身来,环看四周一圈后嘴角上扬,长长呼出一口气。随后朝着洞口走去。仿佛这次与这里的再见是为了怀恋又像是为了道别。
回到小屋,荆云利留下字条,独自走出庭院,沿着另一条路走向了凤鸾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