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朦胧雾以猖獗的姿态笼罩着崎岖山路。
“印象里颠簸路段车厢颤抖的没这么剧烈，新监狱怕是转移了位置。”徐青被蒙上眼罩塞紧耳塞坐着市警局的面包车前往监狱，最近逮捕的那位囚犯有些情况特殊――患有人格分裂。
如果真是那样就有豁免死刑的权利，事态重大，市警察局邀请精神专家和心理学家们共同参与这场审判会议。
“孙浩驱车的技巧着实糟糕，屁股都快被颠得开瓣了。”徐青感觉硬长条板凳正尽情蹂躏着他的屁股。
背包里装着散发着炙热温度的心理笔记本，能否达到LV4就在此一举了。
三小时后，徐青被带进一间蒙着窗帘的会议室，漆黑的环境只能勉强分辨出坐着多少位专家和他们的身材，找到位置坐下后，会议算正式拉开帷幕。
“请各位点开面前的显示屏，里面记载着犯罪人的详细资料，请勿外传。”电子音透过音响，徐青环顾椭圆形桌，跟随着点击档案。
入目的四个字便就使得徐青毛骨悚然，背后寒毛竖起，没想到竟然是前段时间宜城传播的沸沸扬扬的那桩案件，食人魔案！
继续浏览着详细资料，徐青下意识皱起眉头，“犯罪者竟然是一位心理学家。”
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徐青觉得掺和此次的案件着实不明智，会议争论的内容无非是判罪与不判罪两个方面，激烈的讨论声自三分钟后响起，徐青怀疑这些家伙连资料详细观看一次都没做到。
“这样穷凶恶极的凶手，即便是身体里藏着善良的人格，都不应该纵容他活得安逸。”
“哦，依照着你的意思，立即给他喂一颗子弹吗？”
起初时候的争辩就带着火药气味，随后愈演愈烈，各种乱七八糟的方案都被提出来了。
徐青听得厌烦，用他老师的推荐来参加这种会议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你们精神病学家都是精神失常！”
“你们心理学家都是心理畸形！”徐青惊奇地望着身旁瞧着斯斯文文戴着眼镜的男人，没想到嗓门倒是挺响亮。
别在胸前的标牌写着是宜城精神疾病控制中心医生高虹。
最后讨论的内容核心都已经改变，徐青默默用卫生纸擦拭去飞溅到屏幕上的唾沫星子，静静等待着会议不欢而散。
然而会议结果却是讨论出来了，那家伙会被送进市精神疾病控制中心！
老老实实随大流来，随大流走不是徐青所希望的。
“我想要去看看那位犯人。”徐青找到孙浩，提出来想法，后者犹豫片刻。
“你知道的，他们跟我不是一个系统的，操作起来难度很高！”孙浩穿着制服显得魁梧精神，言语里仍旧充斥着大学时候那种猥琐气质。
“帮你免费按摩一次！”徐青板着脸竖起一根手指。
“成交！”孙浩握住徐青的手掌，笑容显得越发灿烂，跟监狱里一位虎背熊腰的家伙嘀嘀咕咕商量着，孙浩就带着徐青走进监狱。
观察着那位脾气暴躁的看守，徐青脑袋里忽然想起斯坦福效应实验里所提到的路西法效应——所谓好人是如何变成恶魔的，与之想提并论的是米尔格兰姆的服从实验。
两者都是心理学史上经典的研究案例。
“办妥当了。”孙浩点点脑袋，他们跟随那名看守顺着阶梯往地底走，近些年监狱考虑到那些越狱的囚犯都喜欢偷偷挖地道，索性在地底建设监狱。
没肖申克救赎里说得那么悬乎，可要想逃跑却是天方夜谭。
嘎吱，铁门被推开条缝隙，尘封的味道扑面而来，眼前是条阴森狭窄的长廊。
里面光线昏暗，继续向前，透着铁门板的玻璃，囚犯们的姿势一览无遗。
有的囚犯蜷缩在墙角最里面的位置难以被看到，有的蒙着棉被睡觉，还有的盘膝而坐摊开手掌数着指头。
透着铁门板的小块玻璃，孙浩与冬阳偷偷观察着，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家伙都带着颓丧的气息。
“哇！”
经过一间牢房的时候，里面的囚犯听到脚步声猛然扑到铁栏杆上面，吓得孙浩都倒退一步，徐青不为所动，继续朝着最里面那件囚室走着。
“这些家伙死性不改，活该被关押进监狱。”孙浩骂骂咧咧，显然对刚刚退却的举动感到羞耻。
“你知道习得性无助实验吗？”徐青忽然开口瞅着孙浩摇摇头便继续说道：“意思是说当一个人经历了重复的失败和惩罚后便会自动放弃抵抗，形成任人摆布的状态，这是一种对现实无可奈何的行为和心理现状。”
“拴住大象的细绳索，越南新娘都是同样的道理。”徐青举出事例，扭头冲着神情谨慎的孙浩解释着，“所以说就算打开铁栅栏他们也都会选择停留在监狱里，没必要担忧他们会对我们造成威胁。前提是我们处于安全地带。”
徐青朝着最里面那件囚室缓步前行，“自华生恐惧习得实验后，行为主义心理学的诞生打破了精神分析心理学的垄断地位。19世纪60年代，多国政府倡议行为主义治疗法，监狱里对待暴力犯罪和行为成瘾通常都是实施痛苦疗法，只可惜近些年顾虑到人道主义，各种刑罚都统统取消掉了。”
徐青闲庭信步像逛街似的，背后的孙浩快步上前冲着徐青严肃道：“最里面那家伙我听说非常危险，即便是被关押着，旁边牢房里的囚犯被他蛊惑的相继自杀，你可得小心些。”
“呵呵，你知道你刚刚那种行为在我们心理学称作首因效应吗？”徐青倒是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笑意。
“此话怎讲？”孙浩偏着脑袋问道，跟徐青闲聊时候时常能遇到后者解释起心理名词的情况。
“讲得是对待陌生人的时候，第一印象非常重要它能在影响你的认知，潜意识里刻板的觉得那是个危险的家伙。”徐青耸耸肩膀，“当然能够被警局如此重视给关押进地底监狱本就说明那家伙的本事。”
蓦然间停住脚步，到达最后一间牢房，跟刚刚见识到的那些浑身透露着颓丧、阴暗、绝望、歇斯底里疯狂气息的囚犯们截然不同，被关押在里面穿着囚服的李骏看着像是位绅士。
衣服整理的不起褶皱，被褥叠成豆腐块，就连头发都梳理的一丝不苟，格外整齐。
捧着本书籍坐在床边观看的他察觉到徐青跟孙浩到来，抬起的目光在两人间流转后最终落在身穿休闲服的徐青身上。
“来客人了。”李骏眼睛炯炯有神，嘴角勾起抹微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孙浩下意识警戒起来。
“看吧，我说得没错。”徐青看到眼前的景象验证了他的结论，摸着怀抱里的心理笔记，隔着衣物都感觉到那炙热的温度，眼神跟李骏对视着，默默发动催眠技能。
嗡，徐青眉头一皱，脑袋感觉像是被铁锤狠狠敲打过似的，脚步都晃悠起来，“没想到李骏这家伙的催眠术居然比我更高深。”
孙浩观察到徐青状态异常，搀扶着后者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徐青摆摆手，真没想到遭受反噬的滋味这么难受，有种强烈呕吐的欲望，他借助心理笔记触发催眠术的施展对象有个前提，那就是必须催眠术等级超出施展对象。
李骏好像察觉到什么，刚刚与徐青眼神对视的刹那以他旺盛充沛的精神力居然感觉受到冲击陷入一瞬间的恍惚。
“从心理学角度讲，稳定的人格是建立在稳定生活的基础上，反言之，你变得如此丧心病狂也应该发生过某些资料不曾记载的事情。我对其感兴趣，你说说看吧。”
徐青盯着微笑的李骏，从口袋里掏出块马大姐酥糖放嘴巴里。
“哦，对心理学有所研究？你是······”李骏望着徐青，似是找到某种珍宝似的，眼睛里都闪着光芒。
从心理学角度说，每个人言行举止都在透露着专属信息，这是寻常习惯所展示出来的，难以避免，然而李骏却在冬徐青那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绝对没错，那是同类的味道。
人际相似性实验表明，人们都喜欢志同道合的人。
“徐青他······”孙浩刚准备替徐青说些什么的时候，被徐青摁住肩膀微微摇头，孙浩尴尬的挠挠脑袋旋即默不吭声，差点被套出话来。
稍微退却两步没敢继续直视李骏的视线，对这种顶级犯罪心理学家格外忌惮。
“按照先后顺序，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徐青表情平静的说道，话语间带着股不容置喙的意味。
“没问题，其实事情不像是你们想象的那么复杂，那些警察仅仅是是看到我将内脏器官放到嘴巴边上，他们就胡乱臆测误以为我想要吃人，真是荒谬的理论。”
“跟斯金纳箱实验里那些被当成实验品的鸽子没什么不同，他们就是喜欢将两件没有联系的事情强行构造因果关系！”李骏辩驳道，显得有些愤恨，似乎遭受到诬蔑，委屈，不过表情自始至终都非常平静。
骇人听闻的事情自他嘴巴里说出来宛如粗茶淡饭后的谈资。
“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李骏微笑着说道。
“心理犯罪案专家组的名头我想你应该听过。”徐青嘴唇翕动，李骏露出恍然神紧接着捏着下巴沉思片刻。
“咱们换个话题吧，你似乎对我感觉到排斥？甚至有那么一点恐惧？是因为我的另一种人格杀过人吗？”李骏端起茶盏品尝着，饶有兴趣的问道。
“弗洛姆效应指出恐惧有时候只是我们对未知危险的想象，而事实上危险并未发生的道理。并且我也不认为被关押的你有能力对我造成威胁。”面对态度猖獗的李骏徐青拽起话来同样能引经据典。
徐青望着收敛起笑容的李骏继续说道：“我若是你就应该老实些，利用心理暗示诱导他人自杀是件卑鄙又愚蠢的事情。”
“换做是十九世纪那帮行为主义心理学家，说不准他们会热心肠的帮助你建立后天性条件发射，或者人格消除实验。考虑到你心理学家自我催眠的本领，还能对你玩玩梦剥夺实验。”徐青回想起一句话，心理学还得用心理学对付。
“再者，依据脑部电击实验，在你负责快乐和痛苦的神经中枢插上电极，让你尝试尝试冰火两重天的滋味。”
李骏的笑容有些僵硬，跟那些轻而易举被他言语玩弄思想的家伙不同，站他面前的是一位心理学家，他对心理学同样造诣深厚。
“感到害怕吗？这是理所应当的，因为我是参与对你审判会议的负责人之一，有权利申请对你做出这些实验。”徐青留意着佯装无动于衷的李骏，露出恶魔般的微笑，事实上，他特意告知李骏这些惊悚内容就是想吓唬吓唬后者，仅此而已。
“因此，不要以为你做的那些肮脏勾当非常了不起，也不要以为你能凭借那些心理知识跟我高谈阔论，要记住目前你是罪犯而我是公民，懂吗？”徐青暂时没办法催眠李骏，就真的只能选择将其送到精神病院了。
利用心理学犯罪，那跟拿着手术刀杀人没多少区别，也是徐青所厌恶的。没办法利用催眠术获得经验奖励，使得徐青郁闷的心情越发糟糕。
站在不远处的孙浩瞅着徐青说得李骏哑口无言，恨不得都要鼓掌了。
坐着面包车，孙浩直接将徐青送回心理咨询室，“你说那李骏真得是人格分裂吗？送到精神病院这项提案其实是你做的吧？”
“是不是真的人格分裂没有关系，送进精神病院，就算是假傻也得变得真傻。”徐青撇撇嘴巴说道。
“你说的是真话？”孙浩搂着徐青的肩膀逼问道，即便李骏犯罪那也应该由法律制裁禁止滥用报复手段。
“我说的是假话！”徐青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这其实是一个悖论，假设命题成立，那冬阳说得就是假话，假设命题不成立，那么徐青说得自然就是真话。
走近树洞心理咨询室，夏惟推开玻璃门快速跑过来，看到孙浩露出警惕的表情，贴着徐青耳旁嘀嘀咕咕道：“赵老师在里面等着你好长时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