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开的是什么花,马莲花开了吗?不知道,就像总记不住今天星期几一样,因为太过于普通平常,脑子里就没办法装进去一些东西,而有的时候,这些东西又变的特别重要,想要再记起来很难。
她在这里待了多久了,都做过什么事,认识了哪些人?仔细想一想,哦!语文课代表好像叫周利,带了副黑色的眼镜,前座叫什么来也,王……王强还是王小强来着?有一个上课天天睡觉被逮住的叫李娟,最爱接二话的叫冯栋,对了,还有班长,长的最清秀的那个,以及自己的同座。
原来她只认识这么几个人,不过,大部分人应该都认识她,因为她是第一个被数学老师叫去谈话的人,原因,上课不认真听讲,被点名批评了四次。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静静都比他要高半个头,如果放在西方童话故事里,他长得像七个小矮人,或者像《射雕英雄传》里的周伯通,但他一点也不“老顽童”,嘴里念叨着数学讲究的是思维灵活,手底下八加五写成十二,关键的地方总是大幅度的跳过,不怎么重要的过程还一遍遍重复。
她心里不怎么紧张,但是脸上看起来很紧张,数学老师点头摇头说的热闹,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因为她不赞同他的观点,好像学习不好人格就低下。
“我说的你听懂了没有?”
“嗯”
“孩子,我这是在……”
“嗯”
“长大了……”
“嗯”
她已经受不了了,就是做不到,不聪明,不灵活,就算很努力了还是什么也不会,吃不了苦,说不对话,明明你们可以过好自己的生活,为什么还要来干涉我,比较我?我不需要你的救赎。
“老师,您这里可能还有另外一种更简洁的算法,如果把x假设成为……”
“哦,是可以,那你看这里啊,它……”
在她眼眶中的泪水马上就要奔涌而出的时候,易轩打断了老师的训话,他们讨论着新解法,她等着后面的暴雨,结果铃声敲响,击退了风雨,老师急匆匆撂下一句“记得作业昂!”夺门而出。易轩拿起草稿纸,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静静地头,说了声:“回去吧。”
一节课接一节课,静静很少下座位,有时候做题,有时候看小说,大多数时间在发呆,看风景,也看人。他和他是班里最好看的两个人,班长性格更柔和,身边总围着女孩子,而渣渣身边总围着男孩子,因为他总有好玩的游戏,有趣的点子,以前也有好几个女孩子跟他谈过,但分开的原因基本一致,十个女孩子九点九个都会被他气哭,他还能一脸人畜无害的说自己什么也没干。再后来,也就没有女生愿意找他了,他有一个女哥们,头发剪的比他还短,性格爽朗,常一起逃课,她想,除了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他俩好像啥都干过,偷班主任贵的要死茶叶,把毛毛虫放到胆小女老师的花草里等等。幸好,他们不在一个班。
在渣渣经历的风雨里,那个女生好像一直都在,他们一起出现在静静眼里的频率更高了,有时候那个女生还会偷偷和渣渣前面的男生换班,只要那个女生来,渣渣就再也没跟静静说过一句话,他们谈天说地,但有从不聊人生哲理,有时候那个女生会讲黄段子,静静反应慢,等听清之后,脸憋的像柿子一样僵红,渣渣就会摸摸静静地头:
“我们静静这么小单纯哦,哈哈哈,你太可爱了。”
静静地脸上晕染了怒气,心里却有一丝兴奋从黑暗的底部蔓延上来。她越来越讨厌渣渣,也越来越离不开渣渣。
后来发生的事,谁也没想到,那个女生,原来叫尹楚楚,极其可爱的名字。
她走了。
等人们真正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将近半个月了,只有渣渣每天不再打着闹,像变了个人似的,他的兄弟们也不敢只声,静静鼓足勇气,说了一句:
“嗯,这个给你吃。”
静静有些低血糖贫血,随身都会带着棒棒糖,因为巧克力太贵。她喜欢牛奶味,可乐味,还有荔枝味。她每种味道取了一个,对半分给了渣渣,渣渣看着一堆糖,冲静静笑了笑:
“我的傻静静啊,多大人了,还吃糖,就跟她……”
静静想起来,那个女生每次来,嘴里都叼着一根棒棒糖,她知道他又想起尹楚楚了。渣渣转向窗口,望着远处。
昨天她背着母亲偷偷看了一晚上的电视。从小到大,她没什么特别喜欢的,要说,就是地上的草,山上的树,是她看到之后就能心情愉悦的的东西,只要不是人就好。以前没有网络,现在有了,她了解到了更多电视,电影,她喜欢故事,喜欢场景,喜欢从别人的角度看世界,电影里的人,总有自己的一生,她也想。
“喂!”
“啊?”
渣渣贴近她的耳朵叫了一声,温热的气息触动耳朵上柔软处,惊慌感一路蔓延到心脏。
“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嗯?”
“把我变成我们。”
静静看着渣渣,他很认真,比她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认真,他的眼睛在温和的光线里,透露出淡淡的冷气。
“不行。”
她的话从脚底蹦到嗓子眼,换成了另外一句。谁对她好她就喜欢谁,谁在乎她她就在乎谁,不被伤害也不伤害别人,这是她现在为一能坚守下来的承诺,从一开始就和自己约定好了的。
她知道,他不喜欢她,最起码现在不是。渣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班长正在发作业本,脚步顿了一下就离开。
她告诉渣渣:“古同,你不喜欢我。”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天公作美,这个时候又下起了雨,一会儿大一会儿又变小,她太喜欢雨天,越来越喜欢,这样她也分不清脸上还是不是泪水了。
易轩从远处跑来,撑开超大的黑伞,笼罩着她谁也看不见,他还是习惯摸摸她的头,伤心也摸,开心也摸,其实是为自己的情感才摸摸她,她也知道。
“我挺喜欢雨天的。”
“嗯,那也不能淋雨。”
“但是很舒服的。”
“会感冒。”
“那不就有理由不上课了吗?”
“会难受。”
“不会。”
“嗯?”
“每次我想着生病生病,我的身体就特别强劲,冬天不盖被子都不会感冒,一般,我考试那两天都会这么干,而我特别害怕生病的时候,保护的再好都闲的,我还是会受伤。而我现在,特别希望能生很大的病,可以请很长时间的假,要是能再也不来了更好。”
“你知道有人会担心的吗?”
“时间长了,你们都会忘记我的,毕竟,现在你们也没有很记住我。”
她突然忘记了他好看的皮囊,能自然的对话,他现在是陌生人,能听她胡说八道心事的陌生人。
她是谷底的蝼蚁,却渴望爬到崖上去欣赏光明,和所有看起来美丽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