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文峰丝毫不为所动:“这三个月,你都不准靠近那间屋半步!如果不听话,我立马告诉老汉儿,把你关在后院,从此再不许你出中门!”
见罗文峰软硬不吃,罗铃冷哼一声,甩开他的臂膀,一边往回走,一边大声道:“你能守得了我一时,还能守得了我一世?”
罗文峰也不理他,急出来安排人守在王隆门口,吩咐不准人靠近,特别是女眷,如有路过,必须提醒。
安排好一切,罗文峰就坐在中门门槛上等罗阶轩。
天快黑时,罗阶轩才有些醉熏熏地回来,见罗文峰竟坐在门槛上,有些吃惊:“你做啥子,天黑了不回屋,在这傻坐着?”
罗文峰将他请进旁边的会客厅,早有弟兄上来点上灯火,又给罗阶轩沏了茶端上来。
罗文峰将请先生给王隆看伤的情况给他讲了,又说手下弟兄不愿服侍王隆,有些发愁。
罗阶轩哈哈一笑,指着他道:“你呀,看来做事还有欠火候哦。立即派人去武庙街,通知王家来人服侍,待王隆养过几天,稍微能够动弹后,就让王家人把他接回去不就完了。”
罗文峰恍然大悟,说知道该怎么办了,便将罗阶轩送回内院上房。
罗文峰回到前院,王隆已经醒来,守门的弟兄正端着一碗稀饭在给他喂。
他饿极了,不顾全身疼痛,对用汤匙送到嘴边的稀饭急不可待地鲸吞如虎,因是平躺着,有时吞得太急了,一呛又将稀饭喷了出来,洒的脑壳旁边的门板上到处都是。
喂饭的弟兄皱眉缩鼻,正百般地不赖。
好不容易喂完了,罗文峰让那人出来,命他速去城南王家,让王家来人服侍王隆。那人如遇到大赦,飞一般去了。
罗文峰进屋来,见昏暗的灯光下,王隆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便问他感觉如何?王隆说好多了,连声对他道谢,又说要请罗二爷出来面谢。
罗文峰知他指的是谁,不能告诉他真相,便敷衍说等他伤好了再说,因为如此光景实在不雅。
王隆面色一惭,不再坚持,便转了话题,问当初下江的人都回来了没有?
罗文峰告诉他,罗家堂口折了一个弟兄,尸体是在下游三里外江弯里找到的;而杜家堂口被冲走了两个人,但只找到一具尸体,已被江中礁石撞得面目全非,而另一人不知所踪,至今没有找到。
王隆听完,沉吟不语,心想被冲走的那两人定是与自己缠斗,被一起冲进老虎滩中的两人!看来他们就没有自己幸运喽。
心中不禁感慨不已。
聊了一阵,王隆不觉又昏昏睡去,罗文峰知他还很虚弱,便退了出来,在院里徘徊,等待王家来人。
一转头瞥见中门灯笼下有个人影一闪,罗文峰从身形上早看出是罗铃,便飞步向中门赶来,那人影却早转身往里奔去了,只留下一串格格的娇笑声。
罗文峰也无声地笑了。
快近戌时,去王家的弟兄才终于从大门口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人,罗文峰定睛一看,乃是王隆的哥哥王林和赵家的二少爷赵骥。
王林几大步扑到罗文峰跟前,声音颤抖带着哭音,喊道:“罗少爷,我兄弟在哪儿呀,你们真把他救回来了?”
罗文峰指了指旁边的厢房,王林甩下他,忙向厢房奔去。
赵骥自然不会象王林那般慌张,走上来与罗文峰施礼相见,了解搜救经过和伤势情况、治疗情况等,罗文峰一一地讲了,只隐下了罗玲女扮男装驾小舟独闯老虎滩的事。
赵骥对他施礼相谢。
来到厢房门口,赵骥见王隆赤身裸体躺在那里,早被王林弄醒了,正抓着手流泪问这问那,不禁莞尔,心想王隆兄弟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王隆见突然一下围上了这么多人,又见赵骥也在其中,脸上更是赤潮一片,连声对他哥道:“我没事,你莫恁个,象个女娃儿一样哭哭啼啼的。”
王林哪里听他的,只是哭个不停,直到王隆不耐烦了,才勉强止住,又问他怎么被抓进道台衙门,却当了兵呢?
这也正是大家的疑问。
王隆说,道台衙门里关了很多人,天天捱当兵的打。
有一天,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欺负,便跟一个当兵的打了起来,将那个兵打得遍地乱滚,正好被彭玉石团长路过看见,认为他有胆识,便将他收在身边当了兵。
赵骥叹道:“王隆兄弟,你晓不晓得,为了你,良州城东西堂口的袍哥整出了震动全城的大动静,双方还折了三名弟兄哦!”
王隆一时默然无语,王林起身,对罗文峰千恩万谢。
罗文峰道:“莫说谢,王隆兄弟得在床上躺满百日才能下地,这段时间得你来服侍他,家中能走得开吗?”
王林道:“就是走不开啊,老汉儿还在家头躺起的,就我一个人啷个跑得过来哟。”
赵骥见王林回答得这么老实,忙接过话头道:“王林说的也是实情。我看这样吧,王林先在这照顾王隆兄弟,等过个四五天王隆精神恢复些了,还是找人抬回家去,这样照顾起来方便些,免得这么远地来回跑弄不赢。”
王林道:“这个办法倒是好,可这几天屋头老汉儿那啷个办嘛。”
赵骥道:“屋头不是还有张嫂嫂嘛,白天我安排个伙计过去照看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王林又对赵骥感激涕零。
王隆请赵骥明天替他到道台衙门去向彭团长告个假,赵骥答应了。
商议妥当,留下王林,赵骥便起身告辞,罗文峰将他送至大门口,作辑而别。
回到武庙街,赵骥先到王家,刚进院门,就从黑黢黢的街檐上传来一个声音:“是哪个?”
赵骥答道:“是我。”
那声音道:“是赵二哥哦,王林啷个没回来呢,王隆咋样了?”
赵骥听出是张氏的声音,便道:“张嫂嫂,你啷个也不点个灯哦,黑灯瞎火地一个人坐在那里怪吓人的。”
张氏道:“我这哈儿又不做事,点灯白费油。”
赵骥道:“王隆兄弟受伤了,要在罗家养几天才能回来,王林留在罗家服侍他。我来告诉你们一声。”
王振在屋里喊道:“赵骥贤侄,请进屋来说话。”
赵骥应声进了屋。
王振从床上费力地直起身来,问道:“王隆伤得怎么样?”
赵骥将王隆的情形讲了,王振眉头一舒,笑道:“他算是闯过鬼门关了!”
赵骥心头暗道:“儿子都伤成这样了,他当老汉儿的不仅不担心,反而还能笑得出来,看来王振叔的确是个刀口舔血、浑不在命的人,我大大地不如他啊!”
赵骥又说王林不在的这几天,他白天会安排一个伙计过来帮忙。
王振推辞道:“不用了,感谢贤侄想得周到。我已能勉强下床,吃饭解溲的都得行。再说还有老大媳妇儿在家哩。只要一天能给我熬两碗稀饭,我就一天半天死不了。”
赵骥见他说得豪气,不免又在心中感慨了一回。
回到赵家已是子时,父母早已安歇,赵骥便径直回到自己房中。
魏氏还没歇息,坐在外间等着他,见他回来,便欢然而起,给他捧来热茶。
赵骥见灯光下魏氏身段婀娜,桃腮含春,不禁心中也翻起波澜,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魏氏的身子立时化了一般。
赵骥亲了亲她的脸蛋,干脆将她凌空抱起,走向歇房里的绣床。
魏氏羞红了脸,用手蒙着双眼,不敢直视赵骥,嘴里却笑出了声。
赵骥因为个子太高,不得不勾着头,以免额头撞到上面的床雕,却犹如高山俯瞰,将魏氏的痛楚与欢娱尽收眼底。见风景与往日大不相同,不禁玩心大起,收势站定,静待变化。
魏氏察觉有异,睁大双眼盯了赵骥一眼,却见赵骥也正目光灼然地望着自己,忙用双掌捂住面孔,嘴里呜呜地发出听不太清的羞惭之声,身子也跟着扭怩起来。
赵骥哈哈大笑。
第二天起床,赵骥带着魏氏先来上房给父母请安。
赵羡和李氏都已起床,正坐在屋里等丫头香儿送早饭上来。
赵骥禀告了昨晚到良牧街罗家看王隆的事,赵羡和李氏听完慨叹不已,直说王隆命大。
请了安下来,回房用过早点,赵骥才走出前院来,李东正在那儿盯着人扫院子,见他出来,便上前道:“二少爷,这么早就要出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