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人摘下面具,露出了雪白的肌肤,澄澈的双眼似一潭清水,冷傲的眼神似梅花般坚毅,顾盼之间,曾使楚凌风一见倾心。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楚凌风呆呆地看着这名女将,他曾在北平府外见过她。
女将见他一言不发,单腿跪在地上说道“在下慕容萦,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楚凌风连忙将她扶起,直视着她的双眼,慢慢地说道“不敢当,多亏燕王及时赶到,才让我们转危为安,应当是我道谢才对。”
慕容萦起身说道“救你的是我爹,和我没关系,总之我欠你一个人情,只是不知道将军尊姓大名?”
“在下楚凌风,还不知……”似乎刚才人家已经报过姓名了。
“楚凌风?大恩不言谢,日后定当涌泉相报!在下告辞!”慕容萦说完便转身离去。
“哎!”楚凌风一把拽住了慕容萦的手,又忽然松开。
她回头笑道“痴男子!”
这一笑把楚凌风迷的神魂颠倒,见慕容萦的背影渐渐远去,楚凌风也从适才的沉浸中醒来,只是说了一句“娶妻当得慕容萦啊!”
楚凌风收拾好了物品,像个地主老财一样坐在驴车上,和自己心爱的刀枪剑戟待在一起,坐拥万石粮的滋味,别提多美了。
他在心中绘制出了一副美好的蓝图,拿着粮食就能养活这些兵,有兵就能够在乱世之中立足,就不必再寄人篱下,更重要的一点是,命运将操控在自己的手中。
可他想着想着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楚君羡哪去了?”
他记得这个小丫头也在军中,但是现在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不会死了吧?”他稍微有些担心,只好派了几个士兵出去寻找楚君羡,以免真的死在外面。
平卢军留下的粮草实在是太多了,全城的人连拉带抱的,搬了一下午,才算完事。
他和将军们站在衙前,清点着战利品,现在他的箭伤也不疼了,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所有人的嘴咧的跟荷花似的,丘明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粮食,大车小车的谷物,把粮仓都挤满了,整个钱库里全是刀枪剑戟。
乞活都的士兵们裹着平卢军的青色大旗,戴着将军们的头盔,嘻嘻哈哈地追逐打闹。
“总共多少粮食?”楚凌风看着面前的账单,向小乙问道。
“三,三万石。”
“三万石有多少?”楚凌风对粮食的数量没有很清楚的概念。
“够十万人吃一个月。”
“十万?那城里……”
“也就是说够咱们吃到七月份,还不算城里的粮食,牛马,野果,以及河里的鱼。”
“那咱们算发了吗?”
“算?发大了!上哪找这么多粮食去?”
楚凌风惊愕地看着小乙面前的账本,他没想到这一仗收获竟然这么大,“我的天呐!”
“不过……”小乙却沉思起来。
“不过什么?”
“燕军也是要分钱的,所以这些粮食暂时还不属于咱们。”
“燕军来了多少人?”
“听他们说来了五千人。”
“切,不就五千人吗?”楚凌风不屑地说道。
“是五千铁骑,每人两匹战马。”
“两匹战马,加上人……都快赶上咱们了。”
这时,一个士兵跑了过来,对着众人喊道“将军,燕军说不进城了。”
高行云问道“不进城?那他们去哪了?”
“他们一股人马还在追击平卢军,大部队都去沧州了。”
“玄甲军天下劲旅,名副其实啊!”
众人听到高行云的话也感叹起来,“这就是玄甲军?名不虚传!”
高行云站在衙前,对着众人高声说道“今日杀牛飨将士!摆酒庆功!”
在场的所有人都欢呼雀跃,他们一直盼着这一天的到来,楚凌风也感到非常的幸运,燕军及时来援让他第一场毁灭性的指挥化险为夷,他第一次明白了主帅的重要性,而他显然不适合领兵作战,于是他把目光看向了和士兵们在一起卸粮食的潘贵。
……
……
二月十五日,一轮圆月高挂空中,瀛州城内灯火通明,两万多人相聚衙前,摆酒庆贺。
今夜没有了土客之争,没有了贵贱之分,只有胜利者,能活下来的都是胜利者。
守军为了报两日来的围城之仇,将投降的三千平卢军一个不剩,尽数杀死,在城西筑了一座京观,以示侵略者的下场。
楚凌风也亲手斩杀了数十名降卒,他恨,他不理解,这些人不好好家里呆着,为什么要跑到成德的地盘上杀人放火,还美其名曰,拯救这里的黎民百姓,怎么拯救?拿着大刀长矛拯救吗?
他举起酒杯,对着月亮说道“爹,娘,今日孩儿为你们报仇了!”说完将酒洒下,伏在案上放声大哭。
他一哭,所有人都想起了自己的家人,亲友,每个人都眼含着热泪,失声痛哭。
安道金站了起来,金色的眼中闪闪发光,吊着左臂,用右手抹了抹眼泪,用他高亢的北语唱道:辽水旁,风吹草长,牛羊成行;纵马射猎,百步悬囊;苍天在上,祐我子孙,福寿绵长。
这是渔阳调,当年康远山率领三百人揭竿而起,仅仅用了一个月,就聚集了番汉几十万人马,就是唱着这首歌一路打进的长安和洛阳,后来吴尽忠和张君烈斩康远山向朝廷投降,平营州的数十万老少在河朔安家落户,二十年的时间,这首歌融入了三镇军民的血液之中,成为了他们对平营故乡的唯一的思念。
“苍天在上,佑我子孙,福寿绵长。”楚凌风一边喝酒一边和大家一起唱着这首歌,当年的反贼和他们都希望,这首歌能够为他们带来福气,帮他们渡过难关。
……
散席之后,仆隶们把高行云和楚凌风搀回了府衙,他这个义父,腿受了伤还要喝酒,还说喝酒腿伤好得更快。
楚凌风稍微好那么一点,还能走路,对着仆隶大喊道“我没醉,不准扶!走开!我是谁?我是……我是谁?”
晃晃悠悠地走回了偏房,醉酒使他连门槛都迈不动了,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嘴里依旧哼着渔阳调,在半醉半醒之中,听到屋里有人在说话。
“姑娘,还是我来扶他吧!”韩滔有气无力的从榻上坐起来。
那女子赶紧起身说道“将军养伤要紧,还是我来吧!”随即上前去扶楚凌风,可他早就喝得烂醉如泥了,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都费劲。
女子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把他搀扶起来,只听楚凌风大喊起来“不用管我,我是谁?我是瀛州判官楚凌风!”
女子吓得立刻瘫倒在地,像是被电了一下,而楚凌风则一头撞在了木榻上,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