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爷爷，我们和师兄师姐约好了在辛仙镇碰面，怎地改主意进到秘门里头来？”
“外头不比里边安全。”
长汀似懂非懂，目光随即被路丛里的蒲公英吸引，一朵朵毛茸茸的花球巴掌大，不是特别清秀，却摇曳翾轻。
她挣开步阳道人牵引的手自顾摘下一株，鼓着腮帮大气吹散，蒲公英球飞离花梗瞬间闪现紫黑色电光重新将花球牵引回梗蓬上，十分新奇，又吹了几次皆是如此。
步阳道人见状连忙打落长汀手中的蒲公英，看着长汀指尖残留着电光闪耀，颜色有几分难看。
“莫要随意触碰这里的任一物，尤其是那些看着毫不起眼的花草树木、蛇虫鸟蚁。秘境里充斥着无处不在的合理性异常，不论是主动干涉还是不经意的触碰都有可能点亮它们的生线进而紊乱干涩者的生线轨迹。”
合理性异常？
生线？
长汀被步阳道人大力挥掌的动作惊到跌落在地，呆呆愣愣的听着步阳道人训话一头雾水。
“十三，你今日尚不能明白祖爷爷的话，但这些话你要记在心里，日后你定是要再回到这里，那时你一定会明白。“
“孙儿，孙儿记住了。“长汀茫然的点了点头，板着脸的步阳道人令她生怯。
其实长汀不明白父亲为何突然将她送到外祖身边，外祖对旁人总是可蔼可亲，待她却异常的冷硬。一开始她并未多想，后来听说了母亲和父亲的一些事才知道许多年前外祖就与母亲断绝了父女关系，留下她很是意外。
“十三，把黑石项链取下于我。“
长汀立即拨开颈间长发将项链取下，这才发现黑石珠串滋着蒲公英一样的紫黑色电光，一惊，黑石珠串掉落，接触地面瞬间四周泛起血红雾气而后土地如沼泽吞噬着珠串。
长汀不知何故无法动弹，看见步阳道人一跃而起，临空倒立险险地擒住珠串上悬着的小小天书，口中啧啧有词，印在天书上的缩小咒随即破开，清晰感应到一股灵气波朝面扑来。
地吞噬的速度极快，恢复原来大小的天书有一半已经没入地面，连同步阳道人的右手部分指节一并吞没。步阳道人心里明白无论何物一旦被地面吞没便无力回天，当机立断集中周身真气于右掌奋力一扯，硬生生扯断了指节保下了另一半天书，血迹喷溅长汀一脸。
天书一分为二瞬间，与黑珠连接的物体链断裂失去共鸣，血红雾气因故散去，天地回归正常，灰土地面多了许多黑色石头，与她平素佩戴的珠串相似。
长汀大口大口地喘息，兢惧复加慌乱无措。
步阳道人因疼痛板着脸更显得面目狰狞，长汀惊恐流泪说不出一句话。这惊险一幕与长汀的某段记忆重叠，赤红色的血流淌一池，她母亲被钉在十字碑上奄奄一息，那时的长汀只有5龄，目睹了活人放血的整个过程。
步阳道人显然不知要如何安慰受惊的孙女，背过身去包扎好伤口才来到长汀跟前，又一串黑石项链出现在他宽大的掌中递到长汀面前，“莫怕，你跟在爷爷身边，爷爷会护着你。“
这是一位不善表达的老人酝酿许久才说出的话，平平淡淡的语音下翻滚着悲戚和疼惜。他经历了父女断恩、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如今又将抛下稚子飘零如何能舍得！
“啧，老头，你可真会折腾。“
一道违和的嗓音由长汀口中蹦出，眼眶还流着眼泪，眼神却是冷漠不似刚才的惶恐模样。
长汀的第二人格出现。
这是步阳道人第一次见到长汀的第二人格，没有太惊讶，大概是因为长汀的父亲事先告知过他，而他对时空流浪者略知一二，知晓所谓的第二人格是怎样一种存在。
步阳道人将项链轻轻放到她手中而后起身，望向面前高耸入云的脊峰，脸上藏着无法让人窥探的秘密。
大西北萧索一如他记忆中的疏落，勾起一幕幕往事绰绰交织。九境七大秘境，唯有大西北是步阳道人不愿踏入之地，作为秘境的发现者他深知这扇秘门后面是怎样的残酷。
若长汀没有冲动的把天书摆到台面上被黎族两兄弟看了去，他们的身份不会暴露。若身份没有暴露，步阳道人会继续待在茶寮当个闲散的说书人等候弟子们汇合也就不必进入大西北秘境。
然而，没有若干个假设，寻找能看见天书的慧眼是他一路踏遍九境的目的，只是没想到偏偏是黎族。
此刻，他们已经越过秘门站在神殿脚下没有回头路，尽快到达神殿等候其他人汇合才能展开下一步行动。
“十三，接下来的话你要牢牢记住。”
第二人格急急起身，截断步阳道人说话，“等等，您再等等，等您的宝贝孙女儿缓过劲儿了您再同她说。我毕竟是她不知道的存在，不能共享我的讯息，你同我说了也是白搭。”
“那就劳烦你回头替我转告她。”步阳道人向神殿山走去，边走边说：“这孩子目睹了母亲死亡无法承受而奔溃，封闭自我之时才导入了你，所以你也许不知道这孩子脆弱的根源。”
导入？
会用上导入一词，分明是时空流浪者的知情人，那么他是否知道第二人格最终会取代第一人格？
无论原来的人格如何抗拒，最后必然要完成人格替换。因为人格一旦导引，无法撤销。
只是她与长汀不能同时出现，要如何告知？
步阳道人接着说：“但即便脆弱，终将会坚强。我要谢谢你在她脆弱的时候替她撑着，却希望你在导引系统崩坏之时不要毁了她。”
第二人格惊讶，“您居然认为时空系统会bug？”
步阳道人一楞，显然不知道所谓的bug是何意思，却听到他补充：“秩序崩坏会立即进行调整，三界万象皆循此道。”
道？
第二人格略思量，竟觉着这老头很有意思，这个时空对道很执拗的添加各种想法，不断地验证、不断地创新又不断地践踏。她对上一世没有太多留念，死后在缥缈的时空流浪太久太久以至于突然被导入这具身体至今不适应，而她的行为叫鹊巢鸠占很不地道。
“您是一位好长辈，我且答应了您的要求。若时空bug我会继续流浪，不会拖着您孙女一块儿死。”
第二人格嘴上承诺得干脆，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挣扎，她对现在说过的话作数，遥想未来竟拿不定主意，活在当下怎能对未知发生的事做担保！
“如此便先谢过阁下。“
第二人格咧嘴一笑，真是难为这位老人要看着自己孙女口中称兄道弟和弯腰道谢，这画面真是不敢想象的滑稽。考虑到今后她要守着约定忍着不去巧取豪夺自然是一万个受之无愧，也就坦荡荡的接受了谢拜没有丁点客套。
“您要我转达何事，倒是说来一听。”第二人格声音脆亮，可见心情大好。她三五步并走勉强跟上步阳道人的步伐，连走带跑着将黑石项链戴上。
“灵宝遍地大西北，修仙之道存天书，崛其特起进神殿，起势一卜全得了。你可知这话是何意思？“
步阳道人余光瞄向第二人格，长汀这孩子大多时候是安静的、怯懦的，时而娇蛮也十分克制，不曾露出这样的轻盈快乐。
“哦？这话是您传出来的？”
“不，是一同来过这里的人传开。”传播的目的是为了引诱灵修派进去大西北一网打尽。
步阳道人的双目染上阴霾。
“没想到您和黎王还有这样的际遇。”第二人格说的直率肯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