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是个难缠的人!”阿尔普多纳斯狂躁地抓住了抓蓬松的头发,把局长提供的资料一股脑扔到了地上。
“怎么了,儿子?”书房门前露出了阿尔普多纳斯父亲的脑袋。
“没什么,案件比较棘手。”
扎尔卡斯攥着一条毛巾走了进来,把毛巾放到了一张装有黑色垫子的木椅上,问道:“这次局长给你派了什么任务?这应该是你毕业以后接的第一个任务吧。”
“他让我去东南亚抓这个人。”阿尔普多纳斯把照片递给了扎尔卡斯。
扎尔卡斯拿起照片端详了许久。“这个人我好像见过。”
“啊?”阿尔普多纳斯惊讶地叫了一声,“快!快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体型有点像。”
“你说说看,扎尔卡斯,。现在每一个线索对我都有帮助,这单干成我就能去警局上班了。”
“这……这我不能说。”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阿尔普多纳斯捂着脑袋崩溃地喊道。
“你如今真的已经把我当成是一家人了?”扎尔卡斯满脸疑惑地问。
“告诉我你知道什么,我们就是一家人。”
扎尔卡斯无奈地耸了耸肩。“好吧,你把你母亲也叫过来。”
阿尔普多纳斯用手在桌子上一撑,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径直走向厨房。随后就听到油烟机关闭的声音,阿尔普多纳斯和一个卷发的中年希腊女人走了进来。
“维娅,你坐老板椅上去,儿子,你去再端个板凳。”
“不用,我就站着。”
“你就是懒!”
“那又怎样?”
“算了,随便你吧。”扎尔卡斯把毛巾挂在椅背上,用手掸了掸垫子,也坐了下来。
“要不是儿子要办理的案件扯出了那段往事,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我们家族有一个有战略意识的族长,具体来说是我的叔叔。我们家族原本世代生活在雅典,后来祖父去世,我叔叔就成了家族的族长,我父亲那一辈有四个兄弟,我父亲排行第二,除了族长的子嗣外,我还有两个堂弟,而我和其中一个堂弟关系最好,这就是我的家族关系。上世纪九十年代,克罗地亚和塞尔维亚之间打了一场仗,族长认为这场战争极有可能扩大范围,希腊恐怕也会受到波及,到时候家产家业都会保不住,他决定全家迁移到英国。唯一反对这个决定的家庭就是我们家,我父母认为在希腊是最好的决定,因为这个缘故,我们家几乎要从家族里分裂了,后来他们三家去了英国,而我们家留在了希腊。我当时十六岁,和维娅认识了八年,她的身体发育得实在太快,在她十五岁的时候,我们初尝了云雨,而就那一次她就怀上了你。这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我是个胆小的人,我害怕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父母后,他们一定会狠狠地惩罚我。而可怜的维娅,她是个不幸的人,小时候母亲跟一个伊拉克利翁人私奔了,她的父亲连日醺酒也离她而去,她只能孤零零地寄居在邻居家里。我很爱维娅,但我又不敢面对这样的事情,都怪自己实在太过鲁莽。就在我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我堂弟联系上了我,他邀请我去伦敦,然后我们一起去东南亚捕鱼。你知道吗,英国对我来说就是这世上最大的诱惑,他们去了英国后,我一直在心里埋怨父母为什么不去英国,为什么不去伦敦这个伟大的城市。但我当时也放不下维娅,我和她正在爱河之中,我也不愿离开她。但是她怀上了你,我想要逃避,我就一声不吭地坐上了去英国的轮船。在船上,我担忧维娅,我害怕她因为找不到我而跳河自杀,我也害怕她找到我的父母,告诉他们事情的原委,我怕我的父母把火气撒到她身上。而她都没有,她生下你,儿子,默默地独自忍受了妊娠苦痛,她是个坚强的人。到了英国后,我住在堂弟的家里,学了半年的伦敦口音,半年后我终于和堂弟踏上了去东南亚的路,而这一切不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到了东南亚后,我和堂弟如愿过上了渔夫的生活。一开始我还晕船,但后来好了些。捕鱼这一行业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只要一出海,半条命就得寄存在上帝那里。捕鱼很累,一天过后我和堂弟都是一身臭汗,但也赚了不少钱。一天傍晚我和堂弟从海上回来,去了一家小酒馆喝了当地的辣酒。我的酒量不如堂弟,喝了几口就醉了。堂弟扶着我慢慢往我们租的房子走,但在半路上,一家古董店里发生了一起命案,而我和堂弟恰好是目击者,实实在在的目击者。我当时醉意十足,眼里的东西都在摇摇晃晃,我看见一个胖男子提着刀要来杀我们,堂弟拉起我就跑,整个过程我清醒的时刻只那一瞥,而那一瞥我就记住了那个胖男子的外形。”
“就是照片上的那个人?”
“没错,就是他。等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一艘轮船上,堂弟说那个地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待了。我问他我们是怎么逃脱的,堂弟说是他大喊救命,街上的人把几个歹徒吓跑了。由于我醉了,我对那个夜晚没多少印象,但我没想到这件事情给堂弟带来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在船上我就发现他低着头没说多少话,回到伦敦后他竟一句话都不说了。我叔叔把他送进了医院,当时我阿姨已经患乳腺癌去世了,发现得太晚,恐怕在我和堂弟去东南亚的时候就已经是晚期了。可谁知道在我堂弟住院的日子里,我叔叔也死了。我叔叔一死,其他的两个叔叔就来分家产,我可怜的堂弟被叔叔们宰割,没人性的叔叔们只给他留下了一套在南区的小房子。叔叔死后,堂弟再没有生活来源,我就把他从医院里接了出来,他仍是不说话,我就把他接到了他在南区的房子里,三天两头来看望他。”
“而在那期间,你娶了一个英格兰女人,并生下了一个孩子,而那个男子是真正的你的孩子,而我是个私生子。”
“我知道,这是你恨我的来源。但我发现一直在我心里的,不是她,而是维娅。我想念她,一直挂念着她,活在伦敦的日子里我愈发感到郁闷、阴暗,我想要回去,我想我的维娅,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她有没有把那个孩子生下来,现在有没有结婚。而现在看来,我回来是对的,维娅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人”。我愧对于她,她为了我受了那么多苦,还为我守了贞操。”
“之后,我就不是私生子了。”
“儿子,你把过去的事情看得太重了,人不能总是被过去的事情遮住双眼。”
“算了,既然母亲都没说什么,我也没话说了。”阿尔普多纳斯瞟了一眼坐在老板椅上的母亲,仍是呆呆地坐着,两手搭在腿上,没有说一句话。
“我说了这些,对你的案件有用吗?”
“怎么说呢,至少证明了一点,的确是他做了二十年前基萨的那件杀人案。”
“你打算怎么抓他?”
“对付这样棘手的人物,不能用常规方法,我现在还没有什么好的策略,只能视情况而定了。”
“祝你成功,儿子。”
“那么我们今天就算互相理解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