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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早在十一月初,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吴明和王顺一起来到师专物理系的女生宿舍。

王顺对这里比吴明还熟悉,他在前面带着吴明先是进了校门,走上十余米右转,下了五六步台阶,走过一狭窄通道,往里走到第三个单元口右转,进了陈旧的楼道,踏上老式水磨石台阶,扶着厚重的铸铁栏杆扶手上到三楼,直奔一女生宿舍而去。

吴明紧跟着王顺,盯着他瘦小的背影,借着楼道里射进来的光线,他看到他的耳朵和脖子根通红。王顺的步履匆匆,步伐凌乱。

“你走慢点,慌里慌张的干嘛,这样去了不好。”吴明对王顺说。

“不知道她在不在?”王顺自言自语的说。

“你说了若干遍了,你不是打电话问过了吗?”

“她说今天下午在。”

“在不就行了。”

“我怕她又出去了。”

“不会吧!约好的还会出去?”

“已经发生过两三次了,我提前和她说得好好的,来了她临时又有事出去了。”

“放心吧,今天肯定在。”吴明安慰他说。

“你这么肯定?”王顺质疑说。

“当然啦!”

“凭什么信你?”

“因为我会掐指一算。”

“你就吹吧,吹牛又不会死。”

“我们赌一赌。”

“怎么赌?”

“如果她在,你晚上请我吃饭。”

“如果不在呢?”

“我请你吃饭,你买单!”

“死一边去。”王顺笑着对吴明说。

“你这也太小家子气了,你请我来帮你参谋参谋,给你出谋划策,就不应该给点辛苦费?就不该慰劳慰劳下我?古时候人家知县大人请师爷有免费的吗?当军师有白干的吗?这关系到你的终生幸福,你可想好了,要是你把我惹恼了,我不但不帮你说话,还专门拆你的台。”吴明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你敢,你拆拆试试!”王顺突然扭过头来,恶狠狠的看着吴明说。

“怕你啊,你咬我!”

……

二人有说有笑,边走边闹。

“十一”国庆假期,吴明回罗平老家时,在县城遇到了高中时的同窗好友王顺,那是吴明第一次从王顺嘴里听说雅菡这个人。

“我在你们学校认识了一个女生。”

“王顺,你是长颈鹿投胎的?上辈子肯定是长劲鹿!”

“你才是长颈鹿投胎的。”

“好好说哦,你要不是长颈鹿投胎的,那你怎么会从云大跑到我们学校追女生,你的脖子可真够长的。”

“我呸,你没听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吗?就你这水平,还读中文系,丢尽中文系的脸。”

“么么三,你就会这么一句,你也好意思,你就是典型的‘猪八戒戴眼镜,装文雅人'!”

王顺气急败坏,追赶着吴明打,吴明边跑边哈哈大笑。

闹了一气,吴明问道:“这女孩是哪个系的?”

“物理系。”

“大几?”

“大一。”

“叫什么名字?”

“刘雅菡。”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同学介绍。”

“长得如何?”

“一个字形容‘好看',两个字形容‘很漂亮'。”

“化学系的高材生,你读的什么书啊,会不会算算术,小学一年级的数数会不会?‘好看'是一个字吗?‘很漂亮'是两个字吗?”吴明嚷道。

“你能不能学会尊重人,我讲话能不能不要打岔。”王顺白了一眼吴明说。

“没文化真可怕,我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吴明,你这会得替我好好想想,帮帮我。”

“怎么啦,王大才子,遇到难题了?”

“我很喜欢她,可她好像对我不太感冒,我去找了她几回,每次态度都不好,冷淡得很。”

“你认识她多久了?”

“一个多月。”

“见过几次?”

“有五六次吧。”

“你有他电话吗?”

“有宿舍电话。”

“那你们打电话聊天吗?”

“每天都打,可说不上几句,她就不想讲话了,有时连电话都懒得接。”

“不会吧,这么拽?”吴明说完,又问:“需要吴帅帮你做什么?”

“什么吴帅?”

“吴大帅哥啊!”

“我呸,你帅?对对对,你是吴蟋哥,蟋蟀的哥哥。”

“二师弟,你可不要贫嘴,看猴哥怎么收拾你。”吴明属猴的,他常自诩“孙猴子”,自称“猴哥”。

“懒得和你斗嘴,你不值得我浪费口舌,我的唾沫星子要留着润滑嘴唇。”王顺边说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皮。

吴明看到了这一幕,指着他哈哈大笑说:“不要伸你的狗舌头了,现在天气又不热。你要润唇还不简单,我改天给你弄一猪皮,你装包包里,唇干的时候掏出来往嘴上擦一擦就行了,还油亮油亮的。”说完,吴明扶着墙笑弯了腰,王顺气得在一旁直瞪眼。

几分钟后,王顺大声呵斥他说:“你笑够没有?有这么好笑吗?”

接着,他又恳求他说:“你得和我出出主意。”

吴明止住笑声,回答说:“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收假回去后,有时间我和你去会会这个女生,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牛成这样,还让你神魂颠倒。”

王顺敲响了女生宿舍的门。

“找谁?”一个女声传出。

“柳青在吗?”

一个长发小脑袋从门缝里探出半个头来,看了看王顺和吴明二人,露出惊讶的表情,忙问:“吴明,早就听说你在师专中文系,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来找我?”

柳青,王顺高中理科班时的同班同学。王顺,吴明初中和高一时的同班同学。他们仨早就认识。

“我们在南校区,离得很远,进城不方便。我也听说你在师专,只是不知道你在哪个系?之前,也没听王顺这个兔崽子说起过。”吴明连忙解释说。

“你才是兔崽子,不对,你是小狗仔子!”王顺回骂到。

进了宿舍,王顺的眼睛地里咕噜的四处瞄着看。

“柳青,雅菡没在吗?”王顺低声问。

“在的。”柳青指了指一张上铺说。

“雅菡,王顺来了。”柳青朝着上铺尖声喊道。

半天没有声响,柳青又连叫了几遍。

“他自己坐会,我困得很,还想睡。”拉得紧密的白色蚊帐里传来一声未睡醒似的低柔声。吴明一听,来了火气,高声对王顺、柳青说:“王顺、柳青,我们出去找个地玩玩吧,在这呆着没意义,不受人待见。”

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王顺一看这仗势,马上急了,赶快拉着他衣服,不让他走,示意他赶快坐下。柳青在一旁看了,捂着嘴笑开了花。

不一会,蚊帐被拉开一个小缝,从中伸出一个头来,明知故问的说:“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同学一起来?”

吴明抬头望去,两双眼一不留神碰到了一起。雅菡的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根,紧接着她赶紧把头缩回蚊帐里。吴明看到雅菡那一刹那间,他的心突然像被什么猛烈的撞击了一下,这个女孩似曾相识,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在哪见过一样。

雅菡在蚊帐里略微平静了会,才又重新把头伸出来,十分淡定的说:“王顺,你来了?”

王顺有些激动,答非所问的回说:“我们路过这。”

“这位同学是谁?你也不介绍一下。”

“这是……”,王顺正欲接着往下说时,吴明插话说:“我叫吴明,柳青的老乡,王顺的铁哥们,中文系的一狂人。”

“师专中文系的?”雅菡试探着问。

“如假包换!”

“王顺,你们先坐下,我收拾下下来。”

当雅菡下床,站在吴明他们面前时,吴明被一种质朴朴的自然美吸引住了。

雅菡个中等,身材苗条,圆润小脸,头上扎着两个不短不长的马尾辫,皮肤白皙嫩滑,里面透露着一点点红润,一笑就有一对浅浅的小酒窝。她头发乌黑,细长柔滑;眉毛光泽,平直,微上挑;一双迷人的丹凤眼,隐约透露出一丝淡雅;鼻小巧,鼻头饱满滑润;殷桃小嘴,唇红齿白,如玉珠般光泽。

“真是一个超凡脱俗的美丽女孩,这种美没有一丝一毫做作,一切都是那么清新自然。这真正的是多一分就过,少一分就缺憾的美。这种美真叫人想去守护,舍不得她受一丁点委屈。”吴明心中暗自道。

“我叫刘雅菡,她们都叫我雅菡。”雅菡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说。

“吴明,这就是我和你说起过的雅菡,我朋友。”王顺在一旁搭讪道。

“王顺,我和你说过的,请你叫我刘雅菡!”雅菡面露愠色。

下午时分,吴明在校园里兜了一大圈,他一直在想怎么打这个电话。

昆明师专南校区,滇池畔一僻静之地,十余栋三四层的平房散落开来,乳白色马牙石外墙,红色彩瓦装饰的半斜坡顶屋面。

校园长方形,通透的开放式围栏,围栏内圈是粗壮的桉树和杨树。西面是海埂体育训练基地、昆明市体育学校,中间隔着一栅栏、一臭水沟和两三排桉树。其余三面全是星罗棋布,大大小小的鱼塘,鱼塘里的水十分混浊,时常散发着一股鱼腥味,令人作呕。

校园正中,有一栋两层楼的小图书馆。以图书馆为中心,又分布着两大一小三个池塘,三座小桥相连。池塘水面开阔,池水混浊暗黄,岸边垂柳婆娑,池里蓝天白云、房舍屋宇、花草树木等倒影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池塘四周,围着一圈钢筋水泥浇筑的栏板,栏板低矮,平整光滑,约五六十公分高,三四十公分宽。栏板外又点缀些花池、垂柳,一条小道环绕。

这条小道很有意思,弯弯曲曲约八九百米长,五六十公分宽,一段是水泥路面,一段是泥土地路,一段是煤渣路,一小段又全是从草坪里踩出来的。吴明几乎每天都要在这条小道上走一走,他每每走在这条小路上,他就会联想到:“池塘边原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吴明喜欢这里的池塘、小路和小图书馆,这是他每天打发无聊时光的绝佳去处。吴明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无聊的人总在做些无聊的事,有趣的人总做些别人看似无聊的事。

“我是一个无聊的人吗?”吴明常会问自己。

“怎么样才能成为一个不无聊的人?”吴明也常想,也问过老师、同学。

宋凤英先生说:“吴明,先得‘多读书、读杂书',然后再‘会读书、读好书'。”

阿炳说:“吴明,你多去图书馆,少去教室。”

阿冬说:“吴明,多读诗,多写诗,充分发挥你的想象力。”

吴明觉得,有趣的人,在他们的内心深处一定住着一个孤傲的灵魂。

几天前,当吴明和王顺、柳青离开她们宿舍外出时,他们之间有过一番对话。

王顺问:“吴明,你觉得雅菡怎样?”

“一个美丽的女孩。”

“我很喜欢她,可她对我太冷淡。”

“王顺,我觉得她对你没有任何感觉。”这时,柳青插话说。

“吴明,你不是嘴巴特会说吗?你帮撮合下。”

“怎么帮你?这不是我擅长的事,追女生我也是门外汉。”

“你就打电话给她,和她聊聊,说我怎么喜欢她,会对她如何好。”

“我又不是媒婆,做不来这种事。”

柳青在一旁听了觉得好笑,说:“追女生这事还有请人代劳的?你别搞笑了!”

“柳青,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也知道,每次来找她,她都爱理不理的,打电话也很勉强,见了面总找借口出去。”

“恕我直言,雅菡对你没感觉。或者说在她看来,你们就是普通朋友。”柳青直截了当的说。

“这我能感觉得到,可我真心喜欢她”。

“爱情这件事,是你情我愿的,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让吴明帮你打电话做她工作不合适。”

“本来就是嘛,不合适!”吴明赶紧接话,极力推却。

“王顺,我建议你还是算了,放手吧。她对你没有感觉,你一味付出,只会白费功夫,一点用都没有。”

“柳青,我不想这么就放弃,我不甘心。”

“我是怕你后面伤得更深,现在放下会好些。”

“我放不下,现在!”

“这样你会伤痕累累。”

“如果等到真有一天不得不放下时,再说吧。”

“想放下,未必能放下。”听了他们的对话,吴明自言自语说。

王顺和柳青的六只眼齐刷刷的盯着吴明,王顺眼睛高度近视,吴明有时叫他“四眼”。

“我说得不对?难道不是这样的?”吴明看着他们异样的眼光,非常不解的反问道。

吴明接着说:“爱情就是那带刺的玫瑰,当你握住它的时候一定会痛。当你放手的时候,会更痛,一定会流血。有一种情况,会让你减轻些痛苦,那就是你死死的抓住它,假以时日,让玫瑰花的刺和血肉自然长成一体,痛过之后就不痛了,这就是所谓的婚姻。”

“你这是什么歪理?玫瑰花的刺和手能长成一体吗?刺会腐烂,会让手更痛。”王顺不屑一顾的反驳说。

“这就对了嘛,放手是痛,不放手也是痛,抓住了还是痛,总之你都会痛。”吴明顺着王顺的话说,说完哈哈大笑。

“换做你,你会怎么办?”柳青好奇的问。

“我应该是一个为爱而活的人,为了爱,哪怕是伤痕累累,我也会勇往直前。不要说才是那带刺的玫瑰,就是一瓶致命的毒酒,我也会一饮而尽。宁做花下鬼,不做人前圣。”吴明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

“就凭你,也想当风流鬼?”王顺嘲讽道。柳青在一旁捂着嘴笑。

“这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王顺最后一次强调说。

“我的个神。”吴明很是无奈。

柳青叹息说:“王顺,你真打算一条道走到黑,非得让自己受伤滴血才放手吗?你为什么非要到了不得不放下时才放手?”

“换成我,我能放下吗?”吴明想。

下午,吴明在池塘边发呆,他看着在水里欢快畅游的几只鸭子和几条已经死去漂浮在水面的小鱼。他当时想:“活着和死去并存?美好和痛苦并存?难道它们是一对孪生姐妹?”

“为什么我说的是孪生姐妹,而不是孪生兄弟?”吴明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吴明对五岁之前的事情没有太多印象,只有零散的一点记忆。

那会,妈妈用背篼背着他一颠一簸小跑在村里石板路上,赶着去小镇上看电影,电影里出现的两三只白天鹅把他吓得躲在妈妈背后不敢看。那时,妈妈在屋子里边理烟叶,边在一旁的角门上教他写数,从0到10。

五岁后的事情,吴明记得了的就多些。

五岁那年,吴明有了现在这个名字,之前他一直叫“狗儿”。

五岁那年,吴明的爸爸得了一场重病,差点命丧黄泉,家里的顶梁柱一下子塌了。家里的重担全部压在了妈妈一人身上,一家七口的生活举步维艰,吃饭问题成了一家人最大的问题。年近七旬的爷爷也从县城回到农村老家,带着父亲四处寻医问药,想方设法帮着家里共渡难关。

“把明儿过继给别人吧?”爷爷极为无奈的和爸爸妈妈商量说。

“都养这么大了,舍不得!”妈妈边哭边说。

“这么大的孩子,谁家会要?”爸爸叹息说。

“我都想好了,就送去你大哥家,让你大哥大嫂养!”

爸爸妈妈都不再言语,毕竟大哥大嫂都是吃国家饭的人,是国家干部,条件好得多。

“不,我舍不得我的乖孙孙!”奶奶坚定的说,她死死抱住吴明,眼泪哗啦啦直往下流。

“舍不得也得送!”爷爷对着奶奶一声大吼,吴明吓得“哇”的一声大哭。

“我就是不吃不喝,我也要乖孙孙,就是饿死我,也不会饿到他。”奶奶还是倔强的说。

“送他去他大爹家,他大爹大妈会对他好,在家里只会害了他,让他跟着受苦受难。”爷爷还是像往常一样冲着奶奶大声说。

“必须得送去!”爷爷做了最终决定。

“这话我来说。”爷爷补充道。

说来也怪,吴明特别怕大爹,虽然大爹大妈都很疼爱他,可他在大爹大妈家呆了三四个月后,又回到了奶奶身边。不久,他又被送去了大姑家,在这一呆就是大半年,初夏送去的,初冬时又被送回到奶奶身旁。那时,家里已经揭不开锅,奶奶也不得不离开老家,去了三姑家,由三姑负责照管。吴明和奶奶在三姑家一呆又是一年,直到七岁那年才回到老家一小学上一年级。学校是由一所破旧不堪的地主大院和一所破败的寺庙改造而成。

吴明和表哥在河埂上一边奔跑,一边嬉闹,他们每人手里拿着一支筷子和橡皮筋扎的“橡皮筋枪”去稻田里打蜻蜓。当他们发现蜻蜓时,就会立马停下来,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慢慢靠近它,然后轻轻的抬起枪,仔细瞄准,扣到扳机,“嘣”的一声轻响,绷得死死的橡皮筋就“嗖”一声向蜻蜓飞去,蜻蜓应声而落。不到一小时功夫,他们就能满载而归,带着数十只蜻蜓回家,烤熟,喂猫,喂鸡,趁表哥不注意时,他偷偷把一只烤熟的蜻蜓往嘴里塞,香喷喷的好吃。

吴明和表哥会偷偷去鸡窝里摸上几个鸡蛋,然后悄悄埋在猪食锅里和猪食一起煮,煮熟后,再捞起来,背着姑妈姑父狼吞虎咽。

每个周末的清晨,吴明和表哥都要去两三百米外的水井挑水,直到把水缸挑满为止。表哥长吴明七岁,他挑。吴明小,就用茶壶提。挑满水,他们俩就要忙着煮猪食,表哥生火、砍猪草、挑水,吴明拾柴、添柴火。

中午,他们又各自端着自己的衣服、鞋子去水井边洗。表哥,人大,洗得快,洗完回家看电视。吴明,人小,洗得慢,到吃晚饭时还在水井磨蹭。

晚上,姑父就带着吴明和表哥去村公所看露天电影,村公所在一座破四旧时被毁坏了的寺庙里办公。吴明看电影时,时常看到那放在院落里残损的四大天王,它们面目狰狞,非常可怕。以致于看完电影,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总觉得有妖魔鬼怪跟着他,吓得他大气不敢出,晚上恶梦连连。

一天晚上,姑妈姑父没有在家,他和表哥呆在家里。

突然,表哥生硬的对他说:“把嘴张开。”

还没等吴明反应过来,表哥就把他的嘴掰开,吐了一口浓痰在他嘴里,然后恶狠狠的命令说:“咽下去!”

接着他又说道:“你是我家的寄生虫,知道什么是寄生虫吗?不知道寄生虫是什么?那我告诉你,就是肚子里的蛔虫,专门吃屎的,肚子里最肮脏的东西。”蛔虫,吴明知道,他也觉得这东西极恶心,还会在肚子里钻来钻去,它们一动,他的肚子就疼得死去活来。

“我警告你,你要敢告诉我爸我妈,我就打死你,把你撵回你家去。”表哥说完,死死摁住他的嘴,非得让他把口痰咽下去才肯罢休。

吴明在宿舍楼下,呼叫了雅菡的传呼机,然后站在磁卡电话机旁等候。

几分钟后,电话铃声骤响。

“我是刘雅菡,请问谁找我?”

“你好,雅菡。是我,吴明。”

“吴明,你好!你怎么知道我传呼号?”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小小的激动。

“王顺告诉我的。”

“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想和你说说你和王顺的事。”

“你不要张口闭口总说王顺,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仅仅是认识而已!”雅菡有些急了,忙解释说。

“雅菡,我知道你对王顺不怎么地,可他确实是很喜欢你,很在乎你。”

“我们不说王顺好吗?”

“我们不说王顺,那说什么?”

“说说你呗!”

“我有什么好说的?”

“说说花下风流鬼啊!”雅菡说完就在那边抿着嘴笑。

“王顺告诉你的?”

“别再和我提王顺,你再说我可就真生气了!”

“那就是柳青,这个柳青!大喇叭,这有什么好说的。”

“自己敢说,还怕别人讲。”

“笑话,我怕别人讲?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花下鬼不好吗?”

“是为爱而生,为爱而死吗?”

“我的理解是为爱而生,为爱而活,但不一定非要为爱而死。”

“你不是说哪怕是一瓶致命的毒酒,你也会一饮而尽?”

“呵呵,那天的话,我还没有说完呢!”

“吴明,你这是狡辩,这有什么差别?”

“雅菡,当然有了,你说的‘为爱而生,为爱而死?,不是生就是死,爱得轰轰烈烈,置生死而不顾。两个相爱的人,如果有一个人为爱死去,那活着的那个人还有什么意义?真到了那一步,就不是爱,对活着的人是一种折磨,是一种无穷的痛楚,甚至是一种不可原谅的恨。我说的‘为爱而生,为爱而活,但不一定非要为爱而死?,我想说的是,爱就要敢爱敢恨,爱就要轰轰烈烈,是全身心的去付出,这是爱的真谛。但是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就不一定非要去占有她,去折磨她。为了这份爱,为了她的幸福,如果你给不了她的话,是不是可以放手?然后优雅的转身离开,默默地祝福她。”

“吴明,那你会为爱去死吗?”

“我不知道,也没想过,我现在无法回答你。”

“我说的是假如、万一。”

“如果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要走到用死证明彼此的爱的那一天,我想我会的。”

“吴明,你的花下鬼的言论很感人。”

吴明感到很尴尬,沉默不语。

电话那一端,雅菡并没有感到什么异样,连问:“吴明,你喜欢三毛吗?你怎么看三毛和荷西两人的爱情?《金瓶梅》里的李瓶儿对西门庆的深情,真是情真意切吗?虽然我很喜欢易安居士,在我看来她的词登峰造极,一首《声声慢?寻寻觅觅》写尽凄婉,但她既然对赵明诚思念至甚,为什么还要再嫁张汝舟?说到这,我对陆游的《钗头凤?红酥手》印象更深刻,好一个‘错错错!莫莫莫!'道尽他与唐婉的爱情伤痛,更是令人回味无穷。你说呢?”

吴明暗想:“这是物理系的小女生吗?”吴明还未回答,雅菡又接着:“算了,算了,在电话里和你说这些干什么?等哪天见了面我们再讨论。”

一周后。

“吴明,你怎么这几天都不给我打电话?”

“雅菡,王顺很喜欢你,他是我铁哥们,我打电话给你不太合适!”

“我和他只能是普通朋友。”

“你们最近还联系吗?”

“他每天都会Call我,我懒得理他。”

“你好好考虑下他,他是个大才子,相当优秀,人也很真诚,做人又好。”

“我不喜欢榆木疙瘩,一点情趣都没有。”

……

“吴明,你在听吗?”

“在听。”

“我明天来南校区找你玩。”

“找我?”

“是啊,不欢迎吗?”

“当然欢迎。”

“南校区,我只认识你一人,不来找你找谁啊?”

第二天,吴明早早就来到44路车终点站,等候雅菡。

昨天下午,挂断雅菡的电话后,吴明的心七上八下。紧接着他跑去理了发,然后去浴室洗了个澡,把黑皮鞋擦得明晃晃的,翻出新买的衣服打理平整。这一夜,吴明在床上左思右想,翻来覆去的久久不能入睡。

清晨,天刚亮,他就迫不及待地翻身起床,又忙去洗了一回头,然后打上啫喱,把头发梳得光滑,又擦拭了一道皮鞋,认真检查一番才放心出了门。

去车站的路上,他一直在盘算着怎么替王顺好好撮合下。昨天晚上他就告诉王顺说,今天雅菡要到南校区找同学玩,顺便来找他。一路上,吴明的心都很纠结,就像昨天晚上不能入睡时想的问题一样。

“我为什么要告诉王顺雅菡要来?我为什要说雅菡是顺便来找他,而不是专程?”吴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说。

当雅菡从车上下来时,她看着吴明笑了笑,脸颊绯红,小酒窝若隐若现。

吴明看到雅菡下车的那一刹那,他的心又激烈跳动起来,面热烘烘的,手心直冒汗。这是他二次有这种感觉,第一次是昨天雅菡告诉他今天要来时。

雅菡依旧扎着两个马尾辫,穿着一件米黄色的毛衣,一条灰色的休闲裤,一双浅蓝色的休闲鞋,背上背着一个精致的小双肩包。

“吴明,让你久等了。”雅菡笑说。

“雅菡的这对小酒窝要是能装下一小口红酒就好了。”吴明想到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笑什么啊?笑得这么腼腆。”雅菡笑问。

“我想舔一舔红酒。”吴明随口答道,说完顿感冒失,羞得满脸涨红。

“中文系的狂人,有舔红酒这种说法吗?”

“我觉得此时,这红酒用‘舔'比较妥帖,如果用‘喝'、‘饮'就粗俗了,用‘品尝'就变味了,那是人人都可以去尝的,一点不纯。”吴明辩解说。

“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你属狗的吗?还‘舔'上瘾了。”

“吴明,你听说过睡美人的故事吗?”

“那是一个动人的爱情传说,很凄美。”

“雅菡,怎么会问这?”

“我高中是在昆一中读的,那时我就听说过这个故事。每次见到西山,我都会想起这个故事,会莫名的伤感,会莫名的哀愁,会有心痛的感觉。”

“传说故事不能当真。”

“我知道,但我在想爱情难道都是不圆美的吗?”

“世间万物本来就没有圆满的,多少都会有些缺憾。爱情也应该一样,如果都是圆美,那这段爱就不刻骨铭心。”

“你喜欢刻骨铭心的爱?还是圆美的爱?”

“当然喜欢圆美的爱,但我觉得这种爱可遇不可求。当圆美的爱得不到的时候,遇见刻骨铭心的爱也是一种美满和幸福。”

“吴明,林黛玉和贾宝玉的爱情你觉得是圆美的?还是刻骨铭心的?”

“如果从二人的爱情层面来讲,那是不圆美的。但从故事情节和人物性格这两方面来看,又是圆美的。”

“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雅菡,如果没有他们的爱情悲剧,就没有贾宝玉对林黛玉刻骨铭心的爱,就不会有他们超越男欢女爱的纯美爱情,这难道不是圆美吗?”

“我不喜欢薛宝钗,无论怎么看,我都觉得她比较虚伪、多些做作、颇有心计、城府深。还有袭人,她也是一个心思很重的人。反而,我认为王熙凤活得更真实,更接地气,更像一个食人间烟火的人。还有那个贾政,虽然不像贾赦、贾珍等人那样污秽不堪,但他也是一个无能之辈,不会为夫,不会教子,不会持家,不会为官,不会识人和用人。”雅菡说。

……

“雅菡,你到了记得打电话给我!”

“我会的,一定会的!”

公交站台,吴明站在那看着44路车载着雅菡消失在红霞下。

……

“吴明,我到了。”

“安全到了就好。”

“你没去图书馆吗?”

“没去,我一直在宿舍。”

“在宿舍干嘛?”

“等你电话。”

……

“吴明,我们还联系吗?”

“你说联系就联系,你说不联系就不联系。”

“我问你呢?”

“嗯,想!”

雅菡又问:“那我们还见面吗?”

“你说见面就见面,你说不见面就不见。”

“我问你呢?”

“嗯,那就见!”

“那我们每个周见一面,无论刮风下雨?”

“好!”

“说好了,可不许反悔。”

“不反悔。”

“做不到的就是小熊。”

“呵呵……,怎么不是小狗?”吴明笑问。

“就是小熊,我喜欢小熊!”

“吴明,今天和你一起探讨了很多文学问题,你看问题的观点非常独特,虽然有标新立异的嫌疑,还有些强词夺理的感觉,但确实让我受益匪浅,脑洞大开。”

“雅菡,你千万不要听我胡说八道,我来中文系是混毕业证的,过的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的日子,照这样下去我就是典型的‘吴小二读书,一年不如一年?。说句实话,我万万没有想到,你既然涉猎了这么多书,并且都有自己的一些独到见解,压根就不像物理系的,反倒更像我们中文系的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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