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的住所里,铺满他照片的那面墙还在,有小时候光着身子在院里打水枪的,有长大后在娱乐会所玩的枪击照。似乎拿枪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责任。我一张张的去看,好像能看到一路走来的时光里,每一个阶段的他,那么清晰的记忆。
再无助都比不过这种抱着希望却又看不到希望的日子。
您好,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像一年前,拨不通的手机。
此时没有了迷茫,害怕与无助的感觉像一只巨大的手,掐着咽喉,喘不过气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我微举着手机,听着里面的客服说了一遍又一遍,挂断,再拨,直到最后电量耗光,黑了屏。
抬起了头,镜子里的人红着干涩的眼睛,微暗的眼圈,凌乱的头发干枯毛躁。整个人像枯萎的藤蔓,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却还牢牢的拽着树枝。
思念一个最亲的人,会随着时间,一天比一天更难过,但是又更加平静。我们往往会把这份思念越推越深,放在内心深处。而放在表面上的乐观,其实是心底里的期盼在不断加大,等着那个酷酷的爱护妹妹的男子汉。
我不怕希望破灭后会把我摔得粉身碎骨,每天都要催眠自己,你一定会平安归来,这种信念已经坚定不移,我又哪会相信你真的失联。
苏珊从不会来打扰我,她继续忙着设计,继续认真的完成她的那件安全服,也时常去外地,找更加专业的老师谈讨,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件服装上。我又何尝不是呢?我多想我哥能回来,穿上这件衣服。他一定特别的感动。
颓废了一个月,我不知道每天做了些什么事情,迷迷糊糊间醒了吃,吃了睡。身体状态也极其恶劣。直到有天突然像醒了,不想再过这种了无生气的日子,重新收拾了心情,开始让自己忙起来。接了些模特的活儿,更多的是平面模特。忙时早出晚归,被满满排上的日程让时间飞逝。
七月流火,站在树荫下我抱着一大杯子飘着冰块的苏打水,在等着出差回来的苏珊。烈日当空,闷热这般,额头微微冒着汗珠。其实也是第一次,邀请她来我的住所。
一周前苏珊出差,就跟夏大人提了需求,火速的搬了新家。
夏大人做事风格一向雷厉风行,而且特别仔细,我的住所是他亲自找的,不管是哪方面,都无法挑剔。
每天被柔暖的阳光唤醒,煮一杯热热的牛奶,吃一个白煮鸡蛋。我有一间很宽敞的舞蹈室,闲来无事就会在舞蹈室呆一下午,直至再也跳不动了,就坐在地板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能感觉身上的热气被慢慢驱散,越来越凉。晚上习惯带着微型耳机听着歌睡觉,我依恋上了这种全是声音的感觉,才不觉得那么孤独。
苏珊拖着她的小行李箱,踩着双运动鞋,扎起夏日马尾辫,青春俏皮的模样我都很少见。
“我贴心的小影儿,正缺你这杯水,渴死我了。”手上冰凉凉的触感就这么被夺走了,杯子空空如也。
“我这次有大大的收获,终于可以开始制作样衣了。这一步踏出去,我也圆满了。”苏珊一脸轻松的说,如果不是看到她指尖轻微的抖动,我不会知道其实她眼睛已经起了一层雾。
“谢谢你,嫂子,我哥一定会平安回来,穿上你精心制作的衣服。”我紧紧抱住她。开始改口喊嫂子,特别自然的认可。
苏珊肩膀顿了一下,转过头时我看到滑落的泪珠。
之后我们一起煮了一顿特别简单又好吃的西红柿泡面加一个溏心蛋。两人各一大碗。
“嫂子,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我懒懒的瘫在沙发上,摸着吃饱喝足的肚子,看着落地窗上被风吹得一扬一扬的窗帘。
“其实我们并没有正式在一起,没来得及。”苏珊笑了笑,笑意很荒凉,轻声的那句未来得及,其实我能听到这句话砸在她身上很重。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来不及这三个字真的让人抓狂,懊悔万分,却无力去改变。
我也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声,一定照顾好自己,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声,我们回家……
从小生活得那么安逸,从来没有想过身边的人会在刀尖上行走,过着这么凶险的生活。
脑里有一百种不幸的结果,但我依然努力幻想一百零一种美满结局,我想骂他狗血淋头,让他不敢再消失。我想挠花他的脸,让他不敢再消失。到最后,我只想抱抱他,可以跟他说一声,你终于回家了,哥哥。
我们开了支红酒,浅尝了小半杯,借着酒的勇气我们谈了好久,直到太阳落下,华灯初上,夜色笼罩。
苏珊走后,我内心仍然不能平静。
我带上耳机,播放着热热闹闹的音乐。为了让自己不要停下来,开始拆快递。当拆一个小箱子有些用力过猛一扯,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是之前做平面模特时拍的相片。
我一张张地捡,看着相片里那冰冷冷的眼神,身上也越来越冷。突然像鬼使神差一样,摸到了之前点蜡烛的打火机。拿起一张相片就点着了,瞬间亮起来的火花,暖意涌上,等回过神来,木制的餐桌已经被点燃。慌乱间跑了出去,在电梯门口拉了个男子来救场。
男子反应很快,直接冲进卧室,抱起棉被就甩在浴缸里放水淋湿。没一会扛着滴着水的棉被出来盖在火势还不算太猛的餐桌上。跳动的火焰一下被扑灭了。
这时抬头才看见救场的男子。
是那个摄影师。
他身上的衣服已湿透,黏糊糊的贴在身上。与我对视上后,眼里燃起一丝玩味儿。
“是你。”
“26575297211。”拿起我放在桌上的手机对着siri念了串数字,把手机丢回给我。
我一脸问号的看着他。
“镜头的编码。”他眼神很直,直接射穿了我那心虚的脸。终于想起了那堆散碎一地的镜头组件,有些急得脸红。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联系方式给我,镜头我赔你全新的。”
他看着我挑了挑眉,不语。
突然我拿起毛巾包着镜头零件的画面又蹦出来,似乎听到他心里在说,不是故意的,还藏的这么隐秘?脸更加的粉红。
他不再看我,拉着我的手按开手机的指纹锁,慢斯条理的打开手机通讯录,保存了自己的号码。
“限你一周时间。”冰冷冷的甩下这句话,就潇洒的走掉了。留下混乱状态的我以及一地的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