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凤是个行动派,第二天一大早便来到吴麒家,践行上次的单方约定。
“咚咚咚”钟凤使劲儿敲着门,“李叔,开门呀,我是钟凤,吴麒起床没?”
吴宅的管家叫李里,说是管家,其实也是吴宅的不可或缺的一位成员了。自吴家生意小有起色的时候,李里因痴爱剑术,自荐进入吴家为食客,至今在吴家待了差不多已经有二十年,把吴府上下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唯一的兴趣便是阅剑。吴麒爹杳无音讯的这些年,吴家全靠李里打理。
李里是看着吴麒和钟凤长大的,特别喜爱这俩孩子。闲来无事的时候,李里便经常训练吴麒体力,指导吴麒练习剑术,由此吴麒从小虽遭到言语上的嘲讽,但习武之人的身形和气质天然地令他人畏惧三分。
“来了来了,跟催命似的。”李里笑着开了门,“吴麒还没起呢,小祖宗,你这天刚亮的,这么早找吴麒去干啥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李叔。我们青年之人当然是去开荒辟地,拳打野兽,脚踢鬼魅了。”
钟凤一脸傲气,仿佛已经即将完成这些壮举。
“莫贫。那你直接去吴麒房间找他。我还有事,就不耽搁你等完成惊天地,泣鬼神的伟业了。”
“遵命!”钟凤说完一抱拳,一溜烟儿地跑了。
李里见此,摇了摇头,满脸慈爱的笑。
......
“你当真要去?!”吴麒听闻钟凤真要去盘山,不禁大呼一声,几乎从床上跳起来。
钟凤一把吴麒嘴捂住,生怕再彪出一个字,“嘘!嚷嚷什么!这是我俩的秘密!”
吴麒之所以受到如此惊吓,自然是对盘山的厉害有所了解。
盘山,广义上来说,是一条山脉,西北东南走向延绵一百多里,是威国和庸国的天然分界线。但是此山东南面,也就是威国这面坡陡地滑,树茂草杂,山中野兽聚集,凶险万分。传说进去里面的人,要么从此杳无音讯,人间蒸发;要么安然归来,从此迅速崛起为整个乱世的风云人物。当然,这个比例近乎于十万分之一。之所以能统计出这个数,是因为确实有成功归来的案例,比如孙武,百年前的齐国一代兵神;又比如曾逃难到此的晋国公子重耳,后趁晋国内乱回国坐上晋国王位,并励精图治,于城濮之战中大败楚国,使晋称霸于周室。由此,尽管人人都清楚凶险万分,也还是引得各路投机者、不甘命运者趋之若鹜,每年在盘山里失踪的人成上千上万,然而已经有数年尚未有幸存者出现了。因此,盘山还有另外一个称号——“食人山”。
仅仅是想到这,吴麒不禁浑身汗毛根根如针般直竖:成年人尚且万死一生,难以想象两个孩童进去是何下场。吴麒瞬间觉得钟凤已经疯了。
“大人进去盘山,都不能活着回来,我们这不是去送死?”已经在心里游历了一番盘山的吴麒觉得这个想法太过疯狂,即使是想成就一番伟业,也不能投机取巧,走搏命式的捷径。
钟凤愣了一会儿,半天没说话。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又似乎在组织语言,犹豫着怎么说服吴麒。
许久,等到吴麒都快想睡个回笼觉了,钟凤冷冷地来了一句,“我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我们。”
听到这个,吴麒也愣了一下,他从没见过这样冷酷的钟凤,转念一想,“你是说......梦?”
“嗯。”
吴麒的思绪瞬间被拉回昨夜......
由于白天疯得太累,吴麒在灯下昏昏睡去。梦里,吴麒本正在与钟凤于县城闹市中闲逛,两人手中各自攥满了各自喜欢吃的小食。逛着逛着,街上的行人越来越稀少,在转过最后一个街角的时候,前面一下子空无一人,这时候两人才猛然发觉自己的处境,赶紧回头看向身后。然而此时,哪里还有丝毫闹市的踪迹。他们竟然身处一片青葱荒山之中,周边的树木几乎将两人完全掩埋。突然,一阵轰隆声响彻整个山谷,只见附近的几处山峰尽数开始崩塌,碎石崩落。慢慢地,两人看见了山峰处的真面貌——每座山峰都变成了巧夺天工的石像,那是猛虎、飞鹤、盘龙、凤凰还有麒麟。很显然,二人并不能完全辨得清这些巨兽。
正在二人惊讶之际,一阵荡彻的山谷声音响起来“吴麒、钟凤。我命你二人于明日一早启程前往盘山之巅,收你二人为徒,开之慧骨。如若不信,醒来之后可看各自手臂。此事切不可惊动他人,否则你二人将命丧盘山。切记切记。”声音落毕,吴麒醒来看了看手臂,大吃一惊。
“果然不只是梦。”吴麒自言自语着,转而像是说服了自己,下定决心说道:“那就去吧。”
于是吴麒匆匆收拾了点东西,与钟凤一起,从吴宅后门偷偷溜了出去,告别了安全的灵县,朝着盘山的方向前进了。临走前,吴麒远远地回头望了一眼家的方向,眼眶红红的,鼻子像是浸了醋。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将母亲的话奉若神令的他悄悄地抹了把眼睛,然后跟上钟凤的脚步,消失在了县城的尽头。
从县城出来,一路上便都是田地,但是明显地,没有不好走的地方,一条清晰的被路人踏得花草稀疏的路,一直向前延伸着。到盘山大概还需要走上个二十里地,刚开始的时候,红日东升,整个世界都开始清醒了,一切都显得很祥和。二人平日里闲逛,走过桥,涉过水,几里的路对他们来说还不算什么。
走到大约一半的时候,迎面刮来一阵风,吹得钟凤和吴麒睁不开眼睛。
“怎么突然起这么大的风啊!我睁不开眼了!吴麒,你在哪?!”
“我在你右边,抓住我的手。”
风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仿佛有人刚经历了一场屠杀;还夹杂着一丝腐臭,像是血肉模糊的尸体,搁置许久而腐败了。
“咳!咳!”二人皆被这种异味熏得不行,像是被人用沾满了血的被子把他们的口鼻捂在了里面,逐渐地让他们窒息。吴麒想说话,但是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只能张开嘴,喉咙里的空气没法产生出任何震动,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朦胧中,他看到起雾了,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
终于,吴麒觉得整个世界都消失了,他恍惚中觉得有人在俯身看着他们,然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