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王岩和他的队员坐在车上，驶向地铁分部，即使是晚上，城市依旧是灯火通明，属于年轻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不过车里却是一片寂静。
“王队，谭队是不是不信任你啊？这你都亲自去看了，怎么还…”一个身体壮实的警察开始为王岩打抱不平，“再者，谭队自己带一队人去梁庄，让我们去和那个书呆子汇合，还让他盘问，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就是一个实习痕检员。”
王岩皱了一下眉头，低着头看着黑暗的手机屏幕，“行了，李海你别说了，现在是特殊时期，媒体都在关注这件事，先办完这个案子再说，还有，柯胜不只是书呆子，注意言行举止。”
李海长吐了一口气，他知道王岩的性格，自己是拗不过他的，索性抱着肩膀躺在座位上，开始闭目养神。
另一边，老谭在专心致志的开车，现在已经走了一半路程。
“我先说一下大致的计划，我们这次去，没有搜查令，不能明目张胆的去搜查。”老谭用余光看了一下自己右手腕上的表，说道，“现在是晚上十点，我们到了之后，起码要十一点，到达之后，一定要在一个小时的时间搜索完，不管有没有线索，都要撤离，我和地铁负责人要了一个职员的上班时间表，朱大厂是十二点下班，他回来的路程足够我们搜的了。”
浩瀚笑了一下，看着王岩发来的信息，“谭队，不用一个小时，朱大厂的房子只有一个猪圈，和一个土质房子，虽然占地一百平米，但设计极其简单，二十分钟就够了。”
老谭单手迅速解锁手机，弄出一个页面，扔到浩瀚手中。
“可没有那么简单，梁庄，在抗战时期是一个战略要塞，那时候没有太多的道路，几乎所有的物资都要经过梁庄，是兵家必争之地。”
浩瀚看着手机上的介绍。
“为躲避日军，梁庄村民在地底挖了许多隧道，其通道通往村外各地，据不完全统，长度是村庄直径的十倍，近年来，由于雨水冲刷，坍塌了许多隧道，国家近年精准扶贫，帮助梁庄填了很多隧道，施行“帮”扶贫。”
小宋是听不下去了，捏着眉头郁闷道，“梁庄的直径有十三公里，十倍？就算塌了不少，填了不少，撑死也就少一半，这谁能顶的住。”
老谭则是兴致满满，“这是唯一的线索，找到了，就能破案。”
地铁分部指挥站，柯胜坐在折叠椅上面淡淡的看着面前的人，而他身边王岩的人整齐的站着，虽然他们穿的都是便装，不过，气势上依旧是警察的味道。
这是临时做的一个审讯室，一张三合板桌子，两张折叠椅，以及，三个大汉。
“额，你好，我叫柯胜，是个实习警察，你别紧张，我就问你几个问题而已，你如实回答就行。”
“哦。”那人点点头，脸色十分的不自然，身体竟然还有点颤抖。
其实，这也不怪他，你身后站着几个威风凛凛的警察你不害怕。
柯胜刚刚想问他认识朱大厂吗？李海便是一锤子捶在桌子上，怒吼道，“你认识朱大厂？”
这下把柯胜吓的够呛，果然，输出全靠吼。
“额，王队，你看看，你能让你的队员先出去一下吗？”
柯胜说的极其小心，给足了王岩面子，生怕李海过来捶他，他已经看出李海对他很不屑，那种眼神，他见的多了。
王岩皱眉的挥了挥手，示意全部走开。
柯胜见人都出去了，顿时就放松下来了，面前的人也放松了。
“警官，你也很怕那几个警官啊？”
“额，谁说我怕了，我那是给他们面子，算了，这里面的水深着呢，说了你也不懂。”柯胜摆了摆手，给老谭发消息，“谭队，搞什么？审这个人毫无意义，干嘛费工夫？”
老谭看了一眼手机，随即关屏，这种事情他知道，根本不用审朱大厂的上司，他和朱大厂犯案没有什么直接关系，老谭只要掌握住朱大厂犯罪的证据就行，让柯胜审他的目的就是。
他感觉柯胜就应该办这个。
柯胜看着面前一无所知的人，手指不耐烦的敲击着三合板材质桌面，淡淡的问道，“朱大厂你认识吗？”
“认识，他是我手下一个换车厢灯泡的。”
“他平时的性格是怎么样的？”
“额，我不怎么知道他。”
柯胜笑了笑，自卑，内向，透明人。
“描述一下他的身材，比如，身高，体重，什么的。”
“警官，这些简历上应该有，您不是…”
柯胜指了指桌子旁边的白色纸张，看都不看。
“你见过身高一米五七，体重三百公斤的人啊？说说具体的。”
“哦，额…他的身高大约有一米八七左右，反正比我高一头，体重不知道，看样子很壮，但脑子不行，就会装个灯管，安个监控，组装个监控摄像头，不管什么天，都带着一个能遮住半边脸的安全帽。”
“你多高？”柯胜问道。
“一米六七。”
“今天他在上班吗？”
“额，在流水线组装摄像头。”
“好了，没什么事了，他只是涉嫌偷窃，谢谢你的积极配合，你现在可以走了。”
那人在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是不自觉的朝着左上角看，这是竭力想画面和记忆的表现，他在思考，思考朱大厂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审讯过程中，他并没有其他的小动作，表情正常，除了一点紧张，没有不对劲的地方，这人没有说谎。
待那人离开，柯胜随即打开门，朝王岩道，“王队，我…想审一下朱大厂。”
“你要审朱大厂？这不是打草惊蛇吗？万一他跑这么办？”
王岩很是疑惑，他很欣赏柯胜，他的学历，专业，以及他的为人，王岩对他很放心，所以默认让柯胜这个实习刑警来办案子，甚至让他审讯嫌疑人，不过，要审朱大厂，这个是有很大的问题的。
没有充足的证据警方不可能在朱大厂身上花太多时间，更何况这些都只是柯胜的推测，先斩后奏的办案风格已经过去了。
“柯胜，不是我不让，你也知道，这个情况，不行。”
柯胜看着王岩坚决的眼神，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王岩很是照顾他，可以这样说，在警局，除了苏眉，王岩是对他最好的人。
“王队，你手机可不可以合并警局卷宗？”
“当然可以，你问这个干嘛？”说着，王岩便掏出手机，开始合并数据。
趁着合并的时间，柯胜给王岩解释了一下。
“我看过这三起联合卷宗，发现了一点线索，第三起案件，死者的腰部上有一大块黑紫色的伤，我本来以为是挫伤，不过，现在我有其他的推测。”
“什么推测？”
这时王岩手机上的数据已经合并完毕，柯胜滑动着手机屏幕，直到滑到一张照片。
“王队你看，腰上这一处，类似于挫伤，但我认为，这有可能是电击。”
“如果是电击的话，那么凶手的力气一定比较小，或有残疾，他对自己不自信，我要见朱大厂本人。”
王岩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摇摇头，“这不是我的理解范围，鉴定准确吗？”
“古树法医鉴定的。”
“好吧。”王岩点点头，想了一会，沉重的说道，“行，可以让你审朱大厂，不过，只能问与盗窃有关的问题，不能提杀人，知道吗？”王岩把文件发给柯胜，“这是侦查一科的人给的，里面有跟踪朱大厂的监控，你随便编一个盗窃案吧。”
柯胜嘴角微微上扬，“谢谢王队。”
片刻，朱大厂坐在柯胜的对面。
头发油亮，皮肤不健康黝黑，带着黄色的安全帽，右脸被安全帽盖住，脸部九成有伤疤，眼眶布满黑色物质，熬夜，
胡渣布满下巴，不修边幅，应该是没有条件，脖子，充满汗渍，衣服随意，一件黑色耐脏汗衫，身高一米八几，身材偏瘦，有一点紧张，精神萎靡。
柯胜在朱大厂坐下的一瞬间就间接看透了他。
不修边幅，精神萎靡，标准的车间工作常态。
“你别紧张，没有什么事。”柯胜说道。
“好，我没紧张。”朱大厂挺了挺身子。
“昨天晚上…九点到十二点你在哪？”
“我，我在车间装摄像头，我队长知道。”
柯胜点了点头，其实，他现在过来问他毫无用处，无非就是给老谭拖时间，和，试探一下他。
刚刚柯胜在说时间的时候故意顿了一下，朱大厂略微有点紧张的神态，并不是心虚，符合常理。
“那么，监控显示，你在晚上七点的时候经过一个小超市，你进去买了一包烟，之后三十分钟，旁边的一户人家被盗取了二十万元。”
“这，这和我有关系吗？”朱大厂略微有点出汗。
“嗯，有一点关系，之后你走的路都没有监控，你没有不在场证明。”柯胜把交叉握着的手放到桌子上，眯着眼睛道，“你买的烟还有吗？我能看看吗？”
“哦哦，当然可以。”说着，朱大厂从屁兜里掏出烟盒。
柯胜敏锐的发现，朱大厂的惯用手是左手，而且有残疾，他慢慢接过朱大厂手上的烟盒，烟盒是压扁的，里面还有三根烟，柯胜笑道，“你的烟瘾很大啊。”
“嘿嘿嘿。”朱大厂挠着头尴尬的笑了笑。
“好了，没什么事，可以暂时排除你的嫌疑，之后有可能还要找你，耽搁你时间了，请谅解。”柯胜笑着把烟盒递给他。
“没事，警民一家亲嘛。”
柯胜笑了笑，“嗯，谢谢配合。”
待到朱大厂离去，柯胜立即起身去找王岩，朱大厂的嫌疑到达第一。
惯用手是左手，符合鉴定的结果，而且有点残疾，柯胜在和他握手的时候发现他的力气非常的小，要杀人只能用一些武器，符合用电击的可能性。
地点，作案时间，杀人的一些硬条件，合理。
不过，有一个不同点，朱大厂的学历。
他没有上过学，只有一般的小学水平，（即使再没有受过知识教育的人知识水平也都是在小学）不是高智商人物，前两起的案子有点太完美，最后一个反而有点违和，仿佛，一下子就到了终点。
现在柯胜尽量不去想前两件案子，他有一种直觉，前两起案件和第三起案件，是分开的，如何是这样设想，那么，所有的线索成立，现在差的就是，实质性的证据。
梁庄，一片树林中，一辆警车停在那里，晚上十一点，村庄里的人除了几处别墅级的房间还亮着灯，绝大部分都睡觉了。
朱大厂家，老谭，小宋，江浩瀚，三人鸡贼的靠墙走着。
“小宋，你去猪圈看看，浩瀚和我一起去房子里。”老谭低声说道。
“是。”
老谭推了一下门，门是锁住的，不过这难不到他，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曲别针，瞬间就把铁锁弄开了，这种上世纪的铁锁对他来说，没有什么难度。
推开门，一股莫名的清香扑面而来，浩瀚挥了挥手，“我靠，这里面怎么一股子屎味啊。”
老谭倒是无所谓，十分的镇定，“分头行动，你去卧室找找有什么地下通道什么的。”
“好的。”浩瀚一脸不情愿的说道。
老谭一脚踢在江浩瀚的屁股上，低声喝道，“快。”同时，转过身去找另一边。
现在是十一点左右，屋子里一片漆黑，在这里不能用手电筒，太过招摇，只能用手机上的摄像头灯光。
前方就只是平坦的地面，不过，上面布满了鸡屎，老谭是知道了怎么一进屋一股屎味。
“谭队，你快过来。”浩瀚轻声喊道。
老谭却不过去，他发现一个更有趣的东西，老谭蹲下，伸手摸了摸地上的黑色物质，凑近鼻子闻了闻。
是漏的机油。
果然，这个朱大厂，有充足的杀人时间。
现在问题是，根据这个机油，他看不出是什么型号的车，只能按照一般的机动三轮车看。
不过城市里是不允许机动三轮车进市区的，要从地铁站回到梁庄必须要经过外环，有时间，但很难实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