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凝宫内,皇帝和皇后以及其他妃子们抱着小慕容琛进入郑妃的寝宫。
床上躺着的正式临盆不久的郑妃,体态虚弱,气若游丝,面色煞白,可想而知作为一个母亲,方才的生育是有多么的艰难。
可她管不上这么多,小皇子从一出生到现在,她一眼都没见到过自己的孩子,看到皇帝亲自抱着自己的孩子进来的时候,当然是心中欢喜,得到皇帝的宠爱,又生了一个皇子做后盾,她这后宫的地位可谓是稳如泰山。
郑英娥她本是上河城的一商贾之女,家中娘亲死的早,父亲常年走南闯北,出生之后又只有一个哥哥郑成业将她抚养成人,养成了她现在性格刚烈如铁的性格,本以为在上河城嫁一户人家便草草度过余生,怎料一招来到这金銮殿,山鸡变凤凰,不得说命运多变。
现在的郑英娥已经不是一年多前人人可欺的郑妃子,为皇家诞生了第一个皇子,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皇上,可有给我们的皇儿取个什么名字?”
华烨皇帝抱着婴儿,爱不释手,听到自己的爱妃传唤,才从欢乐中苏醒过来,问到小皇子的名字,华烨皇帝眼睛转了一圈,才发现站在人群后暗生妒忌的皇后。
瞧了一眼过去便想告知郑妃这皇子的名字是皇后给取的。正要开口,皇后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忽然变色,只冲着郑妃微微一笑,面若桃花,夺在皇帝前面便说了出来:
“妹妹放心,这皇家第一个孩儿的名字,本宫自然不能随意,皇上问了想法之后,我便给这孩子取了一个“琛”字,寓意王之深处。妹妹生产劳累,接下来这段时间,小皇儿的事儿啊,就交给我和皇上两个人操办就行,妹妹还得多加休息,指不定日后还能为皇上多生两个呢?”
说罢,拿起手绢又是嫣然一笑,看似含苞待放,美不胜收,实则笑里藏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后这是要置她这皇子于死地,要是落到她手里,小皇子一岁不到,难不成还有活路。
到时候,皇后先斩后奏,想了个法子弄死小皇子,神不知鬼不觉,杀人之心已有,还怕找不到借口,等那时,皇帝忌惮赵氏一家,也不敢发难与她。
皇后闹这么一出,就连皇帝本人也始料未及。
自己的孩子的名字出自皇后本就已经够呛了,若是连皇子的抚养权都送到皇后手上,那岂能得了,若是此时郑妃出口拒绝,也无可厚非。
但是,眼看这郑妃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安公公见郑妃不为所动,怕是以为自家娘娘被皇后给镇住了,决意为郑妃讨回个公道来:
“皇后娘娘,恕奴才多嘴,这小皇子本就是郑妃娘娘的孩儿,怎么说也得由我们凝香宫的人照看,实在不劳烦皇后娘娘费心了。”
此话一出,安公公大气都还未来得及喘两口,一只青筋暴露指甲姹紫嫣红的玉手已经掌到安公公的脸上,掌凤力度不大,却游刃有余,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安公公就已经脸盘带滚地倒在地上,握着脸,火辣辣,一张血红的印子出现在脸上。
“狗奴才,主子说话,何时轮得到你插嘴!”
安公公本想反唇相讥,再瞥眼看看郑妃媚眼给他使了个眼色,便立马会意知道娘娘早已有了安排,只能像凋零了的黄花一样,蔫了下去,不再说话。
打狗都要看主人,皇后当着郑妃的面掌刮安公公,这跟一巴掌打在郑妃身上有什么区别。
这下马威来得还真及时,旁边皇后一派的妃子宫人立马振奋了许多,光是这气势已经扳回了一局。好也让在场的其他人看看,这后宫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在一旁目睹这一幕的其他宫人方才还看皇后娘娘一把弱不禁风的样子,前几天听说皇后连着好几天咳血,再看现在这般生龙活虎的样子,哪是像重病的样子。
可是,这皇帝还在,就胆敢如此大打出手,分明就是跟皇帝过不去,不过烨华皇帝也不急着跟她对着干,明面上皇后也是一国之母,便好言相劝:
“够了,皇后,我知道你也是为了郑妃好!但是毕竟琛儿始终是她的孩儿,要不要把他送到你宫中照看,还需要问过她才是!”
烨华皇帝给了赵氏一个台阶下,只要郑妃委婉拒绝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所以,所有人都纷纷把目光投向软卧在穿上的郑妃。
只见他气定神凝,显然不为刚才的小波澜所撼动,安公公也立马从地上坐了起来看向自家的主子。
郑妃只是桃花一笑。
“那就暂时安置到姐姐的宫里吧!”
意料之外,皇后登时一脸五颜六色,嘴角抽动,可是一时飘过的惊讶之情旋即消散下去,还以为那女人说什么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落入她的手中,怎想到这么轻易就答应下来了,人心难测,就连皇后也猜不透郑妃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郑妃却在心里暗骂:“哼!臭女人,我要让你把位置让给我,还要替我养孩子!”
本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凝香宫内马上又恢复平和。
“啊!”
一个宫女的叫声打破了这份沉寂,在场的所有人纷纷城侧目看过去,是那个抱着慕容琛的宫女,面如菜色,惊慌不已,怀中抱着小皇子的那只手直哆嗦,像是看到了什么恶鬼修罗,恨不得把手中的婴儿扔去什么地方。
说时急那时快,宫女手里一滑。
怀中的婴儿果真顺着半空便掉了下去,偏偏在那宫女的下方还放着刚才临盆时未来得及收拾的盆盂,若是这下皇子掉下,不摔得个头破血流,夜壶浸身于这盆盂污水之中。
头一天出生就遭受这样的污浊,日后岂能清明天下,康定人深信一国之君乃是天底下最清明的人,半点污浊也沾染不得。
这宫女,怕是不要命了才在这个节点上出岔子。
事情发生的突然,所有人来不及去接那掉落的皇子。
千钧一发,九鼎一丝。
华烨皇帝登时龙颜大怒:“你这不中用的宫女,快救救朕的孩儿。”
小皇子落地,其他宫人跟着去接。
皇后在一边倒是乐了,心中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亮得很:“呵呵!污了这身子,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做一个清明的君主。”
冷凝的香气从皇后的衣襟中散发出来,黯然销魂,看她人倒霉,自己作乐的心态尽显其表。
就在皇子落地粉碎之时。
凝香宫的门外“嗖”一声,宫门破开,飞进一道黑影。
犹如一夜清风过江南,翩翩白鹤点鹭江,轻盈的身躯飞过宫女的身边,才看清他清秀之中带着点憨厚的模样,一转眼,他的脚尖便已经踮在寝宫内的不远处,怀中抱着那孩子竟也没有半分哭啼吱声。
花影未动,人定乾坤,好一招“仙人逍遥步”
站在众人的不远处,怀中抱着一个婴儿,一尘不染,干净利落。
少年面容俊俏,跟国师比起来少了几分冰冷和凌厉,却多了几分清秀和暖阳,方才少年经过那宫女的身边的时候,衣玦扫落在少女的脸上,有那么一刻,宫女都春心荡漾。
其他人目睹了这位少年的仙人之姿,都低声喃语,这是哪位仙人降世救了小皇子一次。
华烨皇帝也好奇,在宫中怎么就没见过这位英俊的少年,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么多人都盯着他一个人看,不知所措,愣是发呆了半天,他才傻傻地开口:“额......我啊,我叫陆少游,是我师兄的师弟!”
......
皇帝客气,继续问他:“那少侠,你师兄又是那位仙人啊?”
一提起他师兄,陆少游颜控顿时红了半圈,鼻子酸酸的,不置一词,皇帝还以为他故意摆谱,不愿意说出自家兄长的名号,那便也算了,不再强求。
而宫门外去传来了刚才去传唤国师的欧太监的声音:“禀告皇上,那位陆修士是国师大人的师弟,国师大人刚刚在国师庙仙逝了!”
“国师......他死了?”皇帝口齿发白,这边皇子诞生,那边国师仙逝,犹如一阵旱天惊雷打得皇帝老儿一个措手不及。
何止皇帝,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郑贵妃都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大为震惊。
国师在康定国的地位甚高,虽然国师一职没有实际上的的政权,但是定康国向来****,国君主政治,国师则为主张国内大小教务,祭天拜神,降妖除魔,都仰仗着国师的力量。
在九州大陆当中,人间常常有妖魔鬼怪出现,所以在民间建立了各种大大小小的修仙门派用以降妖,而国师府的作用就是名义上管理这些门派的部门。
国师在皇子诞生的这日死了,岂能服众。
郑妃惊魂未定:“国师......他是怎么死的?”
陆少游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性子直,指着怀中的婴儿就抱怨:“就是因为他!哼!我师兄就是因为他丢了性命的!”
小皇子听不出这些话在骂他,清澈的蓝眸子望着陆少游甜甜地笑着。
“哼!笑什么笑,小屁孩儿。”
烨华皇帝:“......”那是我孩儿。
袁公公从少年的手里把孩子一把接过来。
在皇帝面前对小皇子不敬的这宫女怕是回去之后也不会好过,挨庭杖,关禁闭便不会少,宫女知道自己肯定会得罪皇上,便转眼向一旁的皇后求助!
跪倒在地连哭带泪:“皇后娘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你一定要放过小的。”
皇后假装通情达理,冷艳的眸子里透着一丝温情:“那你到说说,为什么要把我皇儿掷在地上,你要是说出个原委来,我倒是可以向皇上求情,免你一死!”
宫女想起刚才那一幕就魂不附体,小皇子一睁开眼睛,一双蓝眸子露出了,还从嘴巴里吐出来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怪异横生,不光如此,而且她还清楚地看到小皇子的额头上隐隐约约长了两只角,但很快又消失了。
方才吓得不轻,一慌乱,手里头哆嗦一下,小皇子就掉了下去。
宫女忌惮皇帝会怪罪下来,便隐瞒了额头长角的事情,唯唯诺诺地道:
“皇后娘娘,方才我看到小皇子的眼睛是蓝色的,手里还拿着一块宝石!一时害怕,便失了手!您可一定要明察啊!”
说罢,宫女又哀苦连天。
皇后心里当人高兴得很,眉间稍稍舒展,郑妃的儿子一出生又是死了国师,又是眼中蓝瞳,手里还拿着一块不知道什么来历的石头,有了这些把柄,编造出一万个流言出来都可以,弄死郑妃,犹如捏死一直蝼蚁。
冷笑道:“哟!还有这等怪事儿,看来这皇子诞生是祸是福还未是个定数,我听闻国之西部又有旱灾,难不成是这孩子带来的?”
方才小皇子刚出世的时候,眼眸未开,看不见他眼睛瞳孔的颜色,现在倒是睁开了,皇帝凑近一看,大惊失色,果真如宫女所说的那般蓝色的眼眸子。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够解释一下!”皇帝把目光投向床上的郑贵妃,“爱妃,你怀龙种的时候,可是吃过什么怪异的东西?”
郑妃心里一拧,还能吃什么怪异的东西,唯一怪异的就是那块青龙胆,现在国师死了,说也说不清楚,但是郑妃表面还是一副冷静深沉的样子:
“皇上,臣妾真没吃过什么东西,我愿以性命发誓!”
华烨皇帝也非真正追究郑妃的罪责,安慰道:“爱妃莫要往心里去,我只是想知道是什么东西害了我们孩儿如此!”
“皇上啊,我看郑妃生的这孩子定是什么不祥之人,再过两天便是中元节,他抢在这个时间点上出世,莫不是与鬼怪有缘!”
一瞧,说话的那人是站在皇后身边的那位妃子,她向来是皇后一派的爪牙,嫉妒郑妃比自己得宠,一心想置郑妃于死地。
她本来在宫中的地位低下,但是此时便成为了皇后的打手,一针见血,直指郑妃的痛处。
妖媚地顿了顿便继续说道:“要不然我们暂时先不要将小皇子出世的消失放出去,国师的死我们就说他为皇家尽心尽力,仙寿已至,在宫中与世长辞,免得修道百家联合起来到我们皇宫要人。”
她走到袁公公身边,再冷眼瞧了瞧慕容琛,袁公公一心想护着小主,身体向后小退了几步。
“至于这小皇子嘛!干脆就把他关在国师庙里面,让他整日修道念经,为我康定国祈福。”
安公公愤懑不已:“孙娘娘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天上的虹光闪烁有假?这分明就是天帝显灵,皇宫里面天光一道,颍川城外是百里都应该能看到!”
孙妃还给他一句冷语:“那不正好,就说这国师是替我定康国祈福作法,在做法事的时候突然暴毙,因公殉职,皇上感念他的功劳,将国师厚葬了!”
安公公不敌孙妃势力大,只能隐隐回敬她:“那要是按照孙妃娘娘的意思,随便找了个借口安葬了国师,就不会引起修仙同门的察觉了,修仙之人又不是傻子,看到康定国度如此辉光,在心中也早已算了出来,皇子的事情,怕是想瞒也瞒不住!”
安公公不晓得国师突然暴毙的缘由,只知道不能让孙妃他们占了便宜。
陆少游本来站在一旁傻傻地观望,根本分不清谁参和谁一把,但是听到自己家师兄的名字,立马精神抖擞,再想起来刚才在国师庙里面李辰纲对他低声细语说的那些话,猛然想起来他过来这里的任务。
那边安公公和孙贵妃正吵的开交,陆少游听得耳朵起茧,女人之间的吵架堪比师傅的经书还要难忍,于是便愠怒之下,一张击碎旁边的一张桌子“够了你们,烦不烦,我师兄都死了,就不能让他安静点!”
那张黑檀木桌子质地坚硬,在皇宫之中也是上等的良木,皇宫里面的侍卫都未必能一掌震碎,再看看地上的那碎成了渣的桌子。
安公公和孙贵妃立马闭上了嘴巴,心里抖动成了斗米的筛子,颤颤巍巍,还好那一掌不是打在自己的身上。
“我师兄临终前说了,他并不是小皇子的出生而丢了性命的!”
孙贵妃怨念他的话前后对不上,嗔目道:“那你方才为何说说是因为小皇子才仙逝的?我看你就是存心来捣乱的!”
少年只道莞尔一笑:“那是因为我师兄的去世和他有点关系,但是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华烨皇帝不解,追问:“那......仙童,你这番话从何说来?”
陆又游神色稍稍缓和了些:“我师兄说了,他在小皇子出世的时候,梦见九霄天尊,天尊跟他说皇子是天人降世,既然是天上的仙人,那必定有一个下来了,自然上面就空出来一个天官的位置,所以,天尊说,就让我师兄上去担任天官咯!”
小少年侃侃而谈,言笑晏晏,看不出半分虚假。
这下,可就真相大白了,原来,不是天煞夺了国师的命,而是天上缺了个神官。
皇帝眉开眼笑:“那祝贺李国师登天就任啊!哈哈哈!”
“等一下!”孙妃极不乐意看到郑妃转危为安,立马发难:“你这么说,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切,呐呐呐,那位公公,把我师兄的血书拿给他看看!”
欧公公赶紧把李辰刚弥留之际写的血书交了出来。
皇帝凝神屏气,看了看破布上面的那几个字:“嗯!是国师的字迹没错!如此说来,我儿的确是天人降世,难怪是蓝眼睛,手里还拿着一块宝玉!”
陆少游又解释道:“那块宝玉名叫青龙胆,从今以后小皇子要将他带在身边不能,寸步不能离身,不然就保不了这国家昌盛。”
这时候,众人才一知半解地点点头。
后来,陆少游便跟皇帝交代了李辰纲将国师之位传给他的事情,而且负责担任小皇子的师傅,一直到他长大成人。
几日之后,皇帝大宴群臣,宣布了慕容琛的降世,而且像模像样的给李辰纲举办了一个叫什么登仙大典,在国师庙旁边建了一个登仙台,号召康定国内的修仙门派一起观礼,而李辰纲的肉身便被风光大葬。
这件事还未这么过去了。
半个月之后,郑妃听闻皇后娘娘送给了她孩儿一把屠龙宝剑,登时在凝香宫之内哈哈大笑,疯了一般,第二日,便立马带着那把宝剑去见皇帝。
那把宝剑什么来头,是皇后赵氏祖上杀前朝君主的剑,赵氏祖上原先是前朝的大将军,后跟着始祖皇帝一起起事,便是用这把剑杀的前朝最后一个君主,始祖皇帝念赵氏祖先有功,便赐予这把宝剑名曰:屠龙。
赵氏祖上是有功之臣,是开国元勋,杀了前朝的最后一个皇帝自然无可厚非,但是若是把这把宝剑献給慕容琛,也就是意味着,将来她赵家也会用同样的方式砍下康定国皇帝的脑袋。
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华烨皇帝当下大怒,誓要将皇后赐死,赵氏的父亲在外征战,无暇顾及皇城的女儿生死。
赵华娘千呼万唤,哀怨求饶,也换不来皇帝的一丝垂怜,眼看就要被毒死。
最后,还是郑英娥替她在皇帝面前求饶。
“皇上,既然郑妃这么喜欢我皇儿,那就留她一条性命,削了她皇后的名分,让她一生一世在这紫凝宫里面当我们孩儿的奶娘如何?”
皇帝念在郑妃仁慈,便答应了下来。
这不是应了当初郑妃那句话:
“我要让你把位置让给我,还要替我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