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看她,把刀扔了以后,任由围上来的士兵带走了顾长洢,始终没有回头。
她被关起来以后,不知道他又去做了些什么,只能待在屋里胡思乱想。
顾长洢一晚上没合眼,以为穆将军是不是不管她了,又告诉自己,这样也好,就不会连累他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士兵告诉她,皇上放她出宫了。
顾长洢浑浑噩噩走出那扇巨大的宫门,双目无神。
她不知道穆璟在哪里,也不知道要到哪儿去。
外面是一大片树林,刚过隆冬,树木光秃秃的。
“将军。”
看见穆璟出来,她连忙叫道。
他瞥了一眼,看见顾长洢就蹲在宫门外,身旁放了一个蓝布包袱。
穆璟没搭理她,继续往前走。
“他们说....我可以走了?”顾长洢满心焦虑,小跑跟上。
她没等到回应,继续问:“是...是你对皇上说什么了吗?”
穆璟突然停下,吓得顾长洢差点撞他背上。
“别跟着我。”他说。
“那...那我去哪?”
“爱去哪去哪。”去找你想跟他走的人。
说罢他又迈开大步,顾长洢愣了半秒,她拎着沉甸甸的包袱追不上他,索性就把包袱扔下了。
她跟在后面不说话,也不吵他了,一直跟进树林里面,他习惯把马拴在这里。
穆璟骑上马,垂眼看见顾长洢孤零零的站在地上看他。
他对她说:“你走吧,你自由了。”
“他怎么可能放了我啊...你到底跟皇上说什么了?”她声音很小,细细的颤抖。
“跟你没关系。”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你告诉我好吗?”她急得眼睛都红了,带着哭腔求他。
他避开了问题:“之前是我太自私了,我不该觉得....我赎了你,你就必须是我的人。现在我想明白了,既然是我一厢情愿求皇上给你自由,那你出来以后要去哪里,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拽着缰绳调转方向,马蹄声渐远,独留她在风尘仆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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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将军府,皇上的圣旨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
许铃儿挺着大肚子跪下,穆璟伸手扶了一把。
“穆将军接旨,小郚倾王穆璟,骁勇善战护国有功,明日起发往南麓戍边,家眷接往宫中照料。不召,不得回城。”
他接了旨。
说是去驻边历练,其实跟被贬也没什么区别,南麓是流放犯人的荒芜之地,皇上不想看见他,就发落的远远的。同样的道理,许铃儿作为家眷永远放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穆璟就不能轻举妄动,说白了,她就是人质。
郚倾城也在南麓。
“皇上想的周到,您去南麓,等于是回到自个儿的封地了,郚倾城地方有军队,用不着都城禁军,这虎符,就交了吧。”
“悉听遵命。”
今儿是除夕,杜掌事已经吩咐着装饰庭院,好增添些喜庆的氛围。
眼下庭院里静悄悄的,杜掌事抱着一副长对联拖在地上,下人们也都停滞了工作,呆呆的看着将军双手交出虎符。
平德满意的收了虎符,态度一下子变得趾高气昂。因为离了虎符的穆璟什么都算不上,他也没必要忌惮了。
平德招呼一下,十余个禁军闯进来。
“您以后回郚倾王府住着,这将军府空着也是空着,皇宫就收回去了。”
接下来场面一团混乱,禁军推搡着抢夺府上的藏品,婢女惊叫起来,杜掌事厉声呵止:“你们干什么!”
下人们竭力阻拦,被撞得摔翻在地,府上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将军,期盼他能拯救这一切。
而穆璟没有任何反应,迈出门离开了这个嘈杂可笑的地方,任由他们掠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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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街上又走了一遭,小孩淘气拿着窗花乱跑,大人兴奋的谈论着今晚皇宫里的烟火表演,饭店老板白给了流浪汉三个包子,他脸上挂着满足的憨笑,长街闾巷热热闹闹辞旧迎新,跟往年也没什么不一样。
他想起自己还从未在都城好好过一次春节。
抬头看见柳树冒出嫩绿的芽,他想自己应该跟这个地方告别了。
他的心情倒用不着依依不舍来形容,毕竟他早就下定决心离开都城这座深渊了。
穆璟握紧手里的刀,大步穿过人流,再无留恋。
他去找舅舅的时候,相国府上鸦雀无声,沉寂的让人上不来气。
穆璟走进门,正堂中间一个老头朝服还没换下来,垂着脑袋坐在椅子上,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
“我马上就要离开都城了。”他说。
听到声音鲁横之才缓缓坐正。
很奇怪,也许这次他也觉穆璟闯的祸无力回天,竟然没有冷言冷语。只是闭着眼问:“准备走哪条路去?朝廷派人护送你吗?”
他决定用他自己的话来回应他。
“您无需知道,这些我都不会告诉您的。”他又补充道“我不想再受人监视。”
“你是要反了我吗?”
“不,我只是来通知你,我受够了,被贬也好,交权也罢,以后我只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活。”他丝毫没有迟疑。
“我当初就不该接你到都城来.....”鲁横之站起来,气的浑身发抖。
“对,这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他打断“恐怕我不是您想要的那种人,配不上您多年的栽培。您最好现在就去向皇上大义灭亲,告诉他是穆将军一手策划之前所有的事,这样您就可以撇清嫌疑了。”
鲁横之剧烈的咳嗽起来,跌坐在椅子上,怒目圆睁。
“就凭你这样自以为是下去,你连南麓都到不了,就得死在半路上!”
“是啊,我一定死的很快,毕竟我和您不一样,我有心,早晚都得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