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宴会离场以后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忐忑不安,想起顾长洢那日坚决不跟他回去的态度,他打消了去兰香院看她的想法。
寻了处没人的地方爬上墙头,坐在高处恰好能看见亮着灯的兰香院。
他一直都在。
直到看见,跑掉鞋子的顾长洢闯进院子里,想把自己躲在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他满脸愕然。
顾长洢仰着小脸,看到穆璟从墙头跳下来的时候也是同样的表情。
随后她不假思索的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
穆璟错愕的张开双臂接住她,反应了几秒才快速用披风把人裹住,再用力搂在怀里。
他心里很急,还是摸着顾长洢的脑袋轻声安抚:“怎么回事啊?”
她死死扯着他的衣服,好像生怕他走了,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
见她光着脚,穆璟把她抱起来放到台阶上坐着,自己蹲下跟她保持差不多的高度。
“不哭了。”他抚摸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慢慢的哄:“发生什么了,怎么这么委屈啊?”
她想告诉他一切,告诉他长洢是愿意跟将军走的.....
但她不能这样,这样只会继续连累他。
“穆璟....穆璟....”她结结巴巴喊他的名字。
她不止一次贪心的猜测,也许穆将军是真心喜欢自己的。
“嗯,我在呢。”他说。
然后狠狠掐灭的这个想法。
不,没有人会喜欢青楼女子,没有人。
“你快走...一会儿被人看见就说不清楚了,我没事,你走吧。”她不能拖累他。
穆璟一动不动。
顾长洢刚止住的眼泪又一下子往外冒:“为什么还不放手....你到底想要什么啊?”她有什么可值得他拼命的?
穆璟可以告诉她,他想要的只是她。
但是他没有这么说,因为他知道她不会信的。
她觉得自己脏,谁对她越好,她就越想逃的远远的。
他只有说:“是我花钱赎的你,凭什么便宜别人。”这样的说辞,她才觉得心安理得。
顾长洢最爱掉眼泪了,她在醉春阁里哭的梨花带雨,目的就是为了惹客人怜惜。可这一次,她哭的如此伤恸欲绝,他明白是真的出事了。
顾长洢紧紧抓着他的手,能摸到他手上那道粗糙的疤,总是在他身边的时候,她才感受到这样的庇护和安全。
目光穿过她领子的缝隙,他瞥见她白皙的脖子上的瘀痕,眼中由生从未有过的疼,他第一次恨自己的权力不够大,咬牙切齿:“他娘的,老子不管了...”
他就是反悔,就是不干了。
“走!”
顾长洢被拉起来一股脑往外跑,她在模糊的黑夜里惊愕的看向穆璟,他鬓角的碎发迎风后扬,丝毫没有犹豫。
因为早在他问她是否愿意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必死的决心。
他握住的手可以好像可以传递勇气和力量。
顾长洢满脑子什么都没有,只记得紧紧抓住他,拼命的逃。
“什么人!站住!”
巡逻的士兵穷追不舍,宫里戒备森严将两人团团围住。
他冲着人群拔了刀,一只手把顾长洢护在后面,膺锐的眼警备的盯着四周紧密无缺的兵刃。
士兵给平德让出了一条路。
“穆将军,别怪老奴没提醒你,你今儿要是动刀子伤了自己人,就是公然和皇上作对,那是造反之罪!”
一圈士兵的眼睛也都紧紧追随着穆将军手里白花花的刀刃,暗自忌惮的咽唾沫。
穆璟抿着嘴不说话,额角的发丝渐渐有汗滴滑下来。
他更加恨自己为臣的身份。
他所珍视的一切在他眼前受到伤害,而他什么都保护不了。
平德尖利的声音继续响起:“那时候不光你得死,这顾姑娘,也救不出去。”
哐当一声,刀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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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
聂终路过的时候,突然被人喊住。
顾长洢跑出来,两只手都捂在胸口:“你知道....穆将军现在怎么样了吗?”
她被暂时关在一处小院子里,而穆璟已经被士兵带走了。
“他...他是不是被治罪了?他...会死吗?”她焦急的小声问着。
聂终显然知道事情经过,他回避了问题,瞥了一眼顾长洢乱七八糟的衣服。
“你准备和他逃跑?”
顾长洢不说话。
他移开目光,不咸不淡的额评价:“胆子挺大嘛。”
她扯住聂终的衣袖,急得他身边的宫女使劲把她拉开。
“太子殿下,长洢求求你,救救穆将军吧,长洢求求你了.....”
看守的卫兵拿着长枪撵她进去。
“你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皇上宠他着呢。”聂终说完继续沿着大道往前走,去往正殿的方向。
他怎么也想不通,他原本坐等着穆璟被定谋反的,以穆璟火爆的脾性,竟能沉住气把刀放了下了。
正殿外的空地前空荡冰冷,穆璟只身跪在地上。
聂终路过,鼓励似的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能屈能伸,穆将军是为豪杰。”
说完步入正殿的台阶。
寒风凛冽,穆璟用力攥住拳头,目光直视,不为所动。
他要求见的皇上就在殿里。
上一次像这样下跪,是小时候在宁易公的面前,他知道自己不论如何都得留在那里。此后很久穆将军都没有体验过这种屈辱无力的恳求了。
但是没关系,他生来不高贵,也没有那么骄傲,他会拼命的守护自己珍视的一切,不能在让他们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