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切景物都开始褪色，他眼前只有昏天黑地，不剩一丝光。
寅茂镇北面有一处巨大的墓场，因为长年无人修护，墓场的碑，碎的碎，倒的倒，其余成百块墓碑毫无秩序，纵横紧密地立着。
天地间压抑着死亡的气息，头顶呼啸的风声，是亡灵歌唱极致的悲伤。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穆璟失魂落魄的跪在断壁残垣之上，两只手在前面努力撑着身体。
他指甲狠狠抓着地面，掌心被锋利的石面划出血迹。
废墟四周全是一动不动的黑影，那些都是鲁横之的人。
“既然你早就知道叛军在这里，想要这份功勋的话可以尽情命令我去攻打，这样不是更容易吗？如此大费周章，就为了让我生生看着这一幕。难道看见我的痛苦，你很满意吗？”他低着头，万分艰难的问出这些话。
“功勋？我早就不在乎什么功勋了。”
鲁横之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总是这样，不管发生什么，眼底都没有波澜。“所有事情，都不会像你看见的那么简单，杀死一个人很容易，但死了，不代表杀戮就结束了。”
穆璟不在乎鲁横之那些扭曲的生存观念，从来都不在乎。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直起身子：“如果有一天，我变成废人打不了仗了，对你来说，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吧。”
鲁横之盯着那双眼睛沉默了片刻，冷冰冰的开口：“今天会发生这些，是因为我让你把那个女人送走，你没有立刻去做，现在晚了，我希望你明白违抗我的下场——不过我不会对你下手，当然更不会让穆将军成为废人，那样的话会损失很多价值，再者，我还念在你叫我一声舅舅。”
穆璟深邃的眼睛无力的睁着，目光逐渐失去了灼热。
他曾经，把眼前这个人看作唯一的亲情。
可如今觉得那声舅舅莫名可笑，甚至令人作呕。
“我不想继续了。”他重申。
“怎么，现在就怕了？难道你忘了，当初是你自己求着我要来都城，说为了弥补过错，完成你爹的遗愿，让你做什么都愿意。我成全你了，给你名誉，地位，难道对你不够好吗？”
“易剑山庄毁了，醉春阁烧没了，聂子杼死了，顾长洢也献给皇上了....，我听你的，全都做了。”他仰面朝向一团漆黑，低沉的笑声令人心底发毛“现在你又要说，是为我好是吗？”
一路的腥臭腐朽他都生咽下去了，堵在嗓子眼慢慢扼住呼吸。
鲁横之看他的时候，就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生人。
忽然而起的大风，把人刮得东倒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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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皇宫。
金碧辉煌的大殿仿佛可以发光，让这里永远明媚，没有阴暗的地方。
又是在四下无人时，红衣男子私下求见。
“如您所料，许霄弦的确和叛军有勾结，而且，他在其中的地位，可不一般。”
聂终指尖轻轻划过剪刀的利刃：“说来听听。”
“我已经追查此人已久，发现他借着游侠的名号游走各地，尤其是那些抱受战争之苦的地方，收揽有反叛思想的人士，其身份之重，相当于叛军队伍的二把手。”
“众所周知，这位许大侠和穆将军交情至深，若是他暴露了，那穆璟觊觎王位罪名，也就坐实了啊。”
“是，按您之前的吩咐，已经派人去寅茂镇追拿许霄弦了。”
“二把手....”聂终喃喃“叛军那群人，大多出身贫苦百姓，单靠那群莽夫，不可能和朝廷周旋这么久。他们一定有一个首领，一个极有谋略，做事缜密之人，那么，他应当从小就受到不一般的教育....会是谁呢。”
红衣男子突然感觉到什么，迅速飞身离开院子。
“诶？你腿是好的？你能走路？！”她瞪大了眼睛。
顾长洢来的时候，刚好遇见聂终站着，手里拿了一把金色的剪子，修剪盆栽的枝干。
“对啊。”聂终不咸不淡的回答，继续剪花“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站不起来吗？”
“那你没事坐什么轮椅，辛苦我推你那么久。”她小声嘟囔。
“谁说我们太子殿下腿坏啦！殿下只不过近日身子虚弱，需要多多休息，不宜久站。”举着托盘的小宫女听不得别人对自己主子不敬。
聂终眼神示意宫女退下，过了一会，她从屋里端出来一碟点心递给她。
旁边有个小板凳，顾长洢自然地坐下，把碟子放在膝盖上。
他瞥见了，提醒到：“那是干活的宫人坐的地方。”
“啊。怎么了？”顾长洢蒙了一下“不...不能坐吗？”
“哦...没什么。”他没继续“对了，还有个礼物给你。”
随着她好奇地目光，提着铁笼子的宫人出现在视野。
它见了顾长洢就声声惨叫，像爪子挠玻璃的声音。
上次在御花园里见到的那只猫，此时被关在狭小扭曲的笼子里，后背还有伤，大概就是抓捕时留下的。
“怎么...怎么被关起来了？”顾长洢抓着笼筐，上面呲出来的铁丝把她手心都划疼了。
“知道你喜欢，我就派人把它抓回来了，你可以把它带回兰香院，这样它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聂终眼底若有若无的期待，似乎还在等着她回应是否喜欢。
顾长洢不再多言，微微笑着接过小猫，转身离去。
她刚迈出院子，太子的侍从急匆匆跑进来，与她擦肩而过。
她恰好能听见，那侍从气喘吁吁的向聂终汇报。
“太子殿下！派去追捕叛军的人刚到寅茂镇，发现竟然已经有人抢先得到消息到了那里，听说她们成功干掉了叛军二把手，这！到手的功劳，给别人抢去了！”
“别急，告诉我，是谁抢的功劳？”聂终轻笑，并不生气。
因为只要许霄弦的罪名坐实，穆璟就绝对不可能平安无事下去。谁去抓人并不重要，还省的让他费力了。
可是侍从的回答，让他无法再保持淡定。
“是穆将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