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渐渐在军营里面混熟了。
穆将军没功夫管她,没关系,底下那帮人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秋雨一何碧,山色倚晴空。
军营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兵,难得穆将军今日没来监军,士兵各自躲在树荫底下休息。
“顾姑娘,能请你给大伙儿唱个曲儿吗?”突然有人提议。
顾长洢在洗衣服,周围期待的目光汇聚过来,跟一帮孩子似的。
她摇摇头:“嗓子哑了,唱不了。”
入秋天气干,她声音的确有些沙哑。
士兵们不做强求,失望的耷拉下脑袋,然后有几人离开树荫下。
过了一会儿,那几人回来,给她端了碗蜂蜜水。
她道谢,捧着碗沉思一会儿,开口:“那要不然...给你们跳支舞吧。”
这是她继醉春阁之后,第一次舞。
竟是在营地里。
白帐为幕,沙土为底。刚硬的天地里忽而添一抹柔情。
长风过,这一舞似脱缰,以柔做刚。
她终于感觉不再是醉春阁里取悦富人的雀。
三千繁华是哭是笑只为自己。
台下的赞叹也只为那舞,不为一个名为顾长洢的书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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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梁在台阶底下挥了好久的手,顾长洢才注意到他。
“顾姑娘,你别,别跳了...将军让你去帅帐见他。”他说这话的时候低头抱拳,语气明显不大对劲。
树荫底下,前一秒还拍手的兵,现在大气也不敢出。
“你们还不快去训练,都等死呢!”方梁催促大伙儿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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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洢没眼色,甚至心情还挺愉悦。
“将军…”她进了屋子,看见穆璟坐在桌子后面。
“你过来。”他低声说,明显夹杂着压抑的火气。
她往前走的时候裙子右边的叉口张开,细白的腿整条露在外面。
顾长洢越靠近一点,他脸色就越发难看。
“这什么玩意?”穆璟伸手粗鲁地挥在她裙子上。
吓得顾长洢连忙按往裙摆。
“你还知道害臊啊。”穆璟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他越想越气“刚才跳舞的时候怎么不怕人看呢?”
顾长洢不明白他莫名其妙发什么火。
她在醉春阁里跳了十年了,回回都是这么穿的,醉春阁其他姐姐也都如此,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再说了,她还是白跳的,没说问那些人要钱呢。
不过穆璟是个武人,兴许真的不懂呢?
顾长洢心情好,说话极其温柔,耐心解释:“将军,舞衣就是这个样子的....”
“让你说话了吗?”
没想到他根本不听,顾长洢被噎住了,有点委屈。
他说:“这是军营,你别把这当成妓院。”
听他这么一凶,顾长洢瞬间就懒得辩解了。
也对。他从来都只是把她当成一个青楼女子看,从未瞧得起她。
既然如此,她也把他当做平时那些客人看待好了。
“长洢习惯了,就是不怕人看。”她故意这样讲。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是顺着他性子行事,她还顶嘴,穆璟真是想一刀解决了这不要命的。
可她就是在青楼长大,那一切对她来说都司空惯,从小身边的人是什么样的,她就以为什么是对的。
穆璟正在气头上,没那闲心给她讲大道理。
看见顾长洢转身要走,于是跟上去猛的把她揪回来。
她向前踉跄几步,双手抓着他的手臂来保持平衡,穆璟扬手就往她屁股上呼一巴掌。
那力道可真不是开玩笑的,要是挥在她脑袋上,顾长洢那小身子骨都能散架。
可当下她没觉得疼,只觉得,丢人的要命。
顾长洢像被烫了似的一下子弹开,双颊烫的冒烟。
她瞪大眼睛盯着他,又是那句:“你流氓!”
“你要是再敢穿,老子就当面给你撕了。”
顾长洢瘪着嘴不说话。
“知道了吗?”
顾长洢回答的声音小的自己都听不见,她尴尬的不想再多呆一秒,拔腿就撤。
刚到门口又被吼住:“站住,先把衣服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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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
宫。
“父皇,寅茂镇发现了叛军窝藏之处,儿臣带人赶往时,他们已经转移阵地。”
“一个活的都没抓到?”
“只抓到两个,没经得住拷问,就咽气了。”
北聂王唇上的胡子动了动,沉思着。
聂终脸上向来波澜不惊,他静静观察一会皇上的神色,开口:“依儿臣看,叛军虽然现在藏在暗处,但是势必会掀起战争,我们还是要准备好防御,以备不测。”
“那便把穆将军调回来吧——他已经在北麓有些时日了。”
“儿臣知道了。”他直了直身子,闲聊似的说起“穆将军在都城大火时恪尽职守,听说后来,带回了一位青楼女子。”
他只笑着,眼波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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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公子,咱们去哪啊?”
闻声,许霄弦低头看她。
都城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他怕苏悯瑶又走丢了,让她抓着自己袖子。
“去带你买几身衣裳。”
“哦。”她自己往身上瞧瞧,医馆的爷爷也是穷人家,只给她用旧布料改了这身小衫,她穿到现在也没换过。
许霄弦眼里,她跟自己妹妹是一样的,他觉得女孩子家就应该像许铃儿那般长大,不该是苏悯瑶这样。
走过一家铁匠铺,里面框框传来敲击声。
苏悯瑶从没见过打铁的,忍不住好奇多看两眼。
“老爷子,这个月的钱交了没有啊?”
老铁匠抬头,看见一帮子地痞流氓涌进店里。
“我们商铺的租钱都按时交了呀!”
“光给官府交了有什么用啊?你要给我阿五交,这条街上的人都知道,想摆摊儿就得给钱。”说着一脚踢倒了架子,七零八碎的铁器散落一地。
周围的铺子见阿五来了,也顾不得做生意,都纷纷关门谢客,只有凑热闹的远远围着。
许霄弦全看在眼里,他半蹲下身,指了指对面,对苏悯瑶说:“站台阶上等我一会,别乱跑。”
他看着她跑过马路,照他的话做好。
随后转身向铁铺里。
“小兄弟,告诉我,要多少钱?”
阿五感觉到自己肩头那只手,回头打量许霄弦一番。
“怎么,你替他出?”
阿五只是图财而已,看这公子穿着打扮,应该也是富人,既然他打算出手相助,那他阿五自然不拒绝。
只见那公子气定神闲的笑了下:“我不出,但你可以去将军府要,说我许霄弦的名字。”
“你当老子不知道将军府住的是谁?你他娘的是耍我呀!废话什么?交不起钱就把这铺子砸了!”
阿五一挥手,几个弟兄就立刻动起手来,老铁匠拦也拦不住,拍着腿直哎呦。
劝说无果,许霄弦跨过凳子,右手一把拧住阿五的胳膊把他甩在地上。
阿五爬起来以后还不依不饶,骂骂咧咧抡着铁烙劈过来。
许霄弦顺手拔出铁桶里的长刀,先一脚踹翻了身后想要偷袭的地痞,接着用刀挡住了铁烙。
见他手里有了利器,这下阿五有点怕了。
他几个弟兄都是欺软怕硬,挨了几下打,就跪地求饶。
阿五连忙扔了铁烙,沿路逃窜。
许霄羡紧随其后,动作太快,带倒了一排桌椅,阿五被踢趴在地上,被他膝盖压着后背动弹不得。
他那几个弟兄见状纷纷溜走。
老铁匠目瞪口呆的看着街对面一拳一拳砸下来,自己都有点看不过去了,递过来一条绳子:“多谢大侠出手,再打就要出人命了,还是把他交给官府处置吧。”
围观的人也渐渐靠近来,感叹都城街上好久都没人打过架了。
兴许因为这大侠相貌俊朗,围观的女子看得一个个出了神,不由得露出娇羞的面容。
许霄弦没在意,拍了拍手,招呼苏悯瑶过来。
那小女孩一直站在台阶上,看他行侠仗义时,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放光。
又看到围观那几个女子时,她鼓起了腮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