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在山上你总说莫入红尘,这几日行来,所到之处,一片安和,这红尘倒也没见有何可怕之处呀”。
“文卿,你年岁尚幼,不知人心险恶,你眼中的一片安和,是因为你心思纯净,你可知你心思纯净正是因为你未入红尘”。
“师父又说些人听不懂的话,哼!人心险恶?还能恶的过终南山上的猛虎恶豹?”
“猛虎虽恶,毕竟是恶之外漏,人心之恶,却是你看不见的”。
“看不见的恶,不就是没有恶”。
“文卿,你看那是什么?”
“哎呦,师父为何打我?”
“师父有打你?”
“有”
“可曾看见?”
“没有,但肯定是你”
“你看不见我打你,便知道我有打你,你看不见恶,又怎么能说没有恶呢?”
“师父,你......哼!”
“文卿,你看那边可是躺着个人?”
“不看,师父又要打我”
“傻孩子......”
“哎!!!师父等等我”
拂尘轻挥,一名道姑身子稍侧,步态缓慢轻盈向前移去,看不出有何急促奔行之像,却比常人快了许多,和她并行的小女孩瞬间被抛到身后,奔跑着一边追赶一边喊。
“呼、呼、呼,师父你好快啊!真是躺着个人呀!咦?这个老头是睡着了吗?怎么穿的花花绿绿的?”
“文卿,快取竹针”
小女孩从随身布囊中掏出一个布卷,打开后上面放着一排排竹木小针,那道姑以拇指中指相扣,捏起三枚竹针,先向雪地上的那人太阳、人中两穴各扎一针,最后一针便要往谭中穴上去扎。
谭中穴在人胸口中央,那道姑伸手将躺着之人衣襟拉开,不禁一惊。
一个男婴躺在那人怀中,脸上隐隐带有一丝微笑,仿佛沉醉于幸福之中。
“呀!师父,里面怎么还有个小孩儿!”
那道姑只是不答,将婴儿抱起,顺手将竹针在那人谭中穴扎了进去。针入肌肤,只见那人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脓血,已悠悠转醒。道姑再看怀中婴儿,红嘟嘟的脸蛋甚是可人,也许是被人抱起打扰了他的美梦,只见他小嘴一撅一张,嘤嘤嘤的便给哭闹了起来。可怜这道姑,潜心修道,恪守清规,都不曾入世,何谈妇人育婴之道。看这婴孩越闹越凶,竟无从下手,闹了个手忙脚乱。
“定是天寒,快将他放予我怀中”。醒来的那人喘着粗气说道。
这人正是彩戏翁,那日铁匠铺中山猴被杀,彩戏翁悲痛难当,脑中燥乱,只是哭啼哀嚎。隐约感到身后乱作一团,直到“嗖”的一声哨箭,将他从悲痛中惊醒。等他转身时,那妇人、铁匠、颠不二都已倒地。他更是慌乱,这时,里屋传来嘤嘤的啼哭声,彩戏翁入内一看,只见自己从雪地抱回的婴孩在床榻上,双手不住挥舞着。赶忙将其抱起,跑出了铁匠铺,出来时,看到地上的颠不二手里抱着个襁褓。想起铁匠说刚得一小女,猜想襁褓中定是铁匠女儿,便伸手去抱,可颠不二双手死死的扣着襁褓,根本从他怀中拉不出来。看颠不二眼皮微动,似是即将转醒,又惧又怕,便仓皇逃离。一出了城,也不知该去往何处,只是朝着来时相反方向奔逃,脑中一片慌乱,天亮时才辩清方向是为北上。想起山猴被惨杀,铁匠夫妇又是因自己而惨死,那小女孩也落到恶人手中,而自己在逃跑之际,一念贪生一念护怀中婴儿,竟舍弃那女孩而去。想到此处,自责不已。一时悲愤、懊恼、愧疚袭上心头,毕竟年事已高,竟昏死过去。
此刻彩戏翁被救醒,睁眼看到一个素衣道姑,慈眉善目,眼角虽已有许多细纹,但双目明澈,周身似有宝光流动。
旁边一个小姑娘探出头,关切的问到:“老爷爷,你没事吧,刚才是我师父救了你”。
彩戏翁撑着坐起,浑身无力,刚要说话就又向下倒了下去,道姑赶忙将他扶住。
彩戏翁悠悠的说道:“多谢仙姑救命之恩”。刚一说完,哇的一声又是一口脓血。
那道姑看到后,伸指在彩戏翁脖子后方一按一点,彩戏翁胸中拥塞淤气顿感畅通。
这两日来所发生的事情已将这老朽之躯脱耗的虚弱不堪。此时铁匠惨死的画面又在脑海浮现,愤愤不平,眼中流出泪来,心中甚是不甘。
看到那道姑刚才救治自己手法,料想定非常人。只见彩戏翁扑通跪到雪地,拜道:“仙姑定是上天派来救苦救难的菩萨,求仙姑救救老朽,救救这小孩儿”。
一丝寒风掠过,卷起几片白雪,落到了彩戏翁的白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