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翌晨……”乐子躺在车里，呼吸不畅，脸色越来越苍白。
“嗯？”翟翌晨紧紧握着乐子的手，鼻塞的哼哼。
“我感觉不到下半身，我是不是……没救了……”乐子大口喘气，睁大双眼望着车顶部门，汗水从额头滑落，浸湿了衣衫。
“不会不会的……”翟翌晨的眼神从乐子的膝盖处逃离，她用一只手轻轻揉着乐子的肩膀，希望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这只是因为挤压的原因，我没……没敢动，我之前出了车祸肋骨骨折，特别后悔应该听医生的不要盲目乱动，这样好起来也快一点。”
乐子的双腿被前后座位紧紧压在一起，双脚成90度弯曲，已经有骨头戳破膝盖。
整个双腿膝盖以下，骨头像森林的树一般，肆意戳出，展现出自己的姿态。
阴森可怖。
乐子的手几次都想要落下，翟翌晨微微扭扭自己已经僵硬的脖子，轻轻摇晃着阻止对方深眠：“乐子，医生马上就来了，不要睡着。”
“翟翌晨……”乐子嘴唇渐渐发紫，她勉强自己睁着眼睛道：“我觉得我可能不行了……”
翟翌晨摇摇头，车里的空气非常闷，她趴着的姿势非常难受，汗水从额头滑落至下巴，滴落在座位上。
“你再等等，你听到了吗？救护车的声音……”
乐子勉强的笑着，咳嗽两声。突然她想起什么似的，紧握着翟翌晨的手挣扎着提高声音：“你拿手机了吗？能不能帮我录一下我的自首？”
翟翌晨将手上的血迹在裤子上擦擦，将手机拿起来。
乐子一边咳嗽一边望着手机屏幕。
“我是讯飞通讯之前办公室屠杀案的生还者。我要自首。在前天的凶杀案里，我是主谋。苏瑾是被我利用孩子要挟的……”
“我做错事太多，老天要惩罚我也是应该的。”乐子叹了口气，靠在座位里微微摇摇脑袋：“我的时间不多了……”
“从今年的九月开始，我们公司管理不善带给员工很多难以想象的压力和痛苦，这个时候我和苏瑾被人发现有同性关系。大家发现之后，并没有大声的发表什么意见，却此事作为自己解压的方式。尤其是主任，只要我和苏瑾单独见到她，尽管同是女性，都会用一种非常猥琐的微笑询问我们的隐私。而其他同事，只要是我们碰过的东西，她们都会夸张的扔掉……”
“开始的时候我们能承受。”
“但是后来，因为我们不同，所以垫底吧。只要有其他人比我们成绩低，也会被嘲笑。所以大家更加讨厌我们。”
“大家渐渐地都受不了这种工作高压。”
“是我用孩子威逼苏瑾，一个一个杀掉，再刺我一刀。”乐子的喉咙里渐渐有了咕噜的声音，她的胸膛也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
“乐子，你别说了，等医生来了之后，你慢慢说。”眼看着一个生命在自己面前即将消逝，翟翌晨想要抓住些什么，想要制止些什么。
乐子紧皱着眉头抓紧翟翌晨瞪着眼睛：“不，是我。我对不起苏瑾，要她一个人在里面受罪，自己逍遥快活。”
翟翌晨拍好之后，将手机放下：“拍好了，我一会儿拿去给法院，你放心。”
“翟翌晨啊，”乐子心愿已了，眼神开始涣散：“对不起……”
“你别说了……”眼看着医护人员朝这边跑来，小声的询问着，翟翌晨呼喊着：“在这里！病人在这里！快点……”
“DM集团，有问题……”乐子的手了下来，眼神渐渐失去了光泽。
“乐子……乐子！”
“麻烦您出来下，我们需要将车座切割……”
救护人员和火警们来到这里，将翟翌晨从车里拉出来。
她倒在路边望着其他救护人员拿着工具钻进车里，努力几次想要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在里面趴的时间太久了，胳膊发抖完全使不上力气。
双腿完全没有力气。
整个世界好像没有了声音，翟翌晨呆坐在一边，望着这一切。
“姑娘，你没事吗？来个人……”有好心人看到翟翌晨坐在路边满身血污，误以为翟翌晨也受了伤。
“没，没事。”翟翌晨浑身颤抖着站起来。
看到医护人员将乐子的身体从车里抬了出来，送进救护车。
翟翌晨握着她的手，跟在她的身边一起上了救护车。
车门刚刚关上，她躺在乐子身边，送她最后一程。
当蒋峯送翟翌伟进入急救室开始手术的时候，翟翌晨刚刚到达医院外一脸阴沉找医生拿死亡证明。
“病人做什么工作的？怎么这么多伤疤啊？”医生一边为翟翌伟检查，一边询问着。
“不知道啊，可能是做装修工人吧。”直到这个时候，蒋峯还是顾全翟翌伟的身份，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能说。
站在手术室外来回踱着步。
或者坐在椅子上焦躁地等待。
消毒剂的味道伴随着秋风的冷冽，有点刺痛蒋峯的鼻腔。
原来这就是，穿越生死的未知感。
翟翌晨从走廊经过，看到蒋峯站在手术室门口，慢慢走了过来。
“翟翌晨……”蒋峯下意识望着手术室的方向，结结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翟翌晨望着蒋峯，沉默半天。
几次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触及蒋峯关心自己的眼神，忽然肩膀抖动，双手捂着脸声音发抖起来：“我要辞职，我不干了……”
“都怪我紧追着不放，要不然乐子不会死，你也不会为了我到现在还在等着司机的生死……”
蒋峯望着她同样满身血污，上前抱住她。
“刚刚还和我说话来着，刚刚还和我吵架来着……”
看到乐子用最后的力气握紧自己的手，最后的希望交给自己，真的太重了。
看到翟翌晨眼睛泛红，束手无措，蒋峯用尽自己的力气，想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
一边望着手术室的红灯担心翟翌伟的手术。
另一边希望让女孩冰凉的心脏重新热起来。
二十分钟之后。
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蒋励刚刚开完会，听到蒋峯的电话，立刻赶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
望着躺在蒋峯腿上睡着的翟翌晨，蒋励停下了脚步。
“今天早晨我们在法庭外发现另一嫌疑人乐子，在追逐途中发生车祸。乐子当场死亡，司机还在手术。”蒋峯说到司机时，顿了顿。
“责任方是？”
“我怀疑是蓄意谋杀。”肇事车辆是一辆推土车，按照这个时间是不允许上路的。司机目前已经被控制。
“那你们呢？没受伤吧？”
蒋峯摇摇头，轻轻叫醒翟翌晨。
翟翌晨坐了起来，看到蒋励出现，用手掌擦擦脸，似乎想要拂去脸上的血污：“蒋队。”
“我带你回家。”蒋励将自己的西服外套搭在对方身上，遮盖翟翌晨的满身血迹：“敖君已经拿了换洗衣物在我家煲汤，先回家吧。”
“那蒋队呢？”
“就是，我呢？”听到有汤喝，蒋峯在身后不由自主的抿抿嘴唇。
听到弟弟的揶揄，蒋励表情有些尴尬，停下脚步微微侧脸背对着蒋峯：“我一会儿让敖君给你送来。”
车里一片安静，蒋励小心观察对方的表情，几次想要说话，最后却放弃。
“蒋队。我有点后悔做黑衣人了。现在才发觉，我可能不适合这份工作。”翟翌晨摊开双手低下头，望着自己满手血污：“才干了多久，我的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
“不想找翟翌伟了？”蒋励将方向盘转动，面无表情询问道。
“我……”翟翌晨张张嘴巴，别过脸：“我以前以为做黑衣人很简单，只是辛苦而已。我也以为有些人只要我想找，就一定可以找到。”
翟翌晨面前闪过自己曾经见过的人们。
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表情，只是全部都没有开心。
没有一个人见到自己是开心的。
“对了蒋队，这个是乐子临死之前录的视频，里面详细讲述她是如何利用苏瑾的孩子威胁她杀人的。”翟翌晨将手机递给蒋励：“现在可以作为上诉的证据吧？”
“这……”蒋励看了看没有接受：“这个需要核实后再说吧。”
“蒋队，人这一生只有短短几十年，我们不放过一个坏人，决不能误抓一个好人。况且这都是我办理的最后一个案件了。”
翟翌晨望着蒋励，可怜巴巴。
蒋励看到她的脸，心里软软的。他别过脸顿了顿，忽然想起：“是那个从端木槿手里拿了2000万的乐子？”
“那你给我吧。”蒋励表示同意考虑：“回家后你传到我手机里。”
半个月后，翟翌晨站在拘留所外，靠在车门上等待着。
铁门打开之后，苏瑾从里面提着行李慢慢迈出，朝翟翌晨走来。
两人面对面一时都没有说话。
一阵风吹来，撩起了两人的发丝。
沉默半天，两人同时开口，看到对方想要说话的样子，又同时住口。
“谢谢你，翟警官。”苏瑾抿抿嘴，努力挤出一个好看的微笑。
第一次听到有人感谢，第一次听到有人叫自己警官，翟翌晨羞涩的笑笑，打开车门。
“我送你去机场。乐子之前已经为你安排妥当，你和孩子在国外足以安稳度日。”
苏瑾扶着车门，并没有着急上车。
“翟警官，乐子是被杀的吧？肇事司机呢？最后结案了吗？”
翟翌晨沉默了几秒钟：“你上车吧。”
苏瑾张张嘴，最后什么也没有说，乖乖有翟翌晨载着去机场。
机场里人来人往。
苏瑾背对着等待安检。
“翟警官……”
原本已经离开的翟翌晨转过身，望着对方。
“乐子生前有一个好朋友，叫李苛。之前两人经常沟通一些事情。我想，那2000万的来源，和李苛有关。”
“李苛？你有照片吗？”听到案件线索，翟翌晨立即追问。
“我只知道这些，要是有新的，我给你打电话。”苏瑾说完之后，便冲她摆摆手，回去重新安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