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灼望着烂醉的江誉歧,不去想也知他的确是反悔了。
如今因为他的一己之私,让秦观月入狱,李雪月因为她的阴谋想毒杀秦观月,皇帝也自然不想再去救这个阻碍江誉歧的女人。
秦卫也在得知消息之后立即与傅行谦联系,一时之间闹的有些僵,且不说秦观月是否能平安出来,光是秦卫这边就不好解释。
而他江誉歧夹在这些势力的最中央,后悔让秦观月入狱,又逼不得已按兵不动,他心里的积怨自然不言而喻。
原先的一切密谋,都被他的一个举措搅黄,许灼自然知道,其实真正获利的,是宫外毫无动作的端王。
许灼不愿让江誉歧低沉下去,但也不想因此撒谎,“良娣见殿下未去,格外失落。”
江誉歧知道那个女人的反应,他的后悔她看不到,她眼前能看到的,或许只有他的无情吧。
“我在大理寺安插了眼线,他先你一步来到东宫,已经告诉我李雪月想害死她的事了……呵,我是不是该感谢纪渊啊?”
浅歌一直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江誉歧一眼,但他突然叫贵妃为李雪月,这让她尤其惊奇,往日的他对贵妃还算恭敬,即便是有些时候想法不同,也不至于如此大逆不道。
“殿下,您……”许灼有些应付不来,“您怎么唤贵妃……”
许灼话音未落,便被江誉歧用酒壶砸破了脑门,还指着他骂道:“我让你转达那些话了吗?你是不是也想背叛我?你也觉得我不可理喻,想投奔他人去了吗?”
江誉歧缓缓起身,强撑着醉意晃到许灼面前,几次险些被袍子绊倒,他用了最阴狠的眼神盯着他,根本不在意他脑门上的血红色。
酒气逼得许灼无路可退,最终也跪了下来,“殿下,您醉了……”
江誉歧越想越怒火,几乎咬牙切齿,“她难过,或许只是怕活不成了,根本不是怕与我分离,这倒也顺了纪渊的愿了吧?”
浅歌从江誉歧的话语中,终于听出了他暴怒的原因。东宫虚浮,储位不稳,要想巩固,他必须得到秦氏的权,而如今他走错了一步,让秦观月入了狱,这么一来,他与秦氏的交易,便不言而散了。
她爬到江誉歧面前,试着插话,“殿下,此事未必无可挽回。众人皆知您对良娣的情意,让良娣入狱也并非您的真实想法,秦将军必然也是知晓的,如此一来,为何不寻个时机,到秦府与秦将军好好商议对策?”
江誉歧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秦卫帮不帮他都无所谓,如今他已是东宫正主,就算秦卫转投端王,也不会真正威胁到他什么。
许灼偏偏抬眉关注着,江誉歧默不作声,似乎是听进了浅歌的话,过了许久,经确认,他才敢退了一步,“殿下还是尽早安寝吧,已经很晚了。”
浅歌目不转睛地盯着江誉歧神色的细微变化,应和着许灼,“大家都退下吧,退下……”
江誉歧捡起酒壶,转身朝里走,朝里走,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秦观月待他那般不喜,自己却放不下她,为什么,为什么……
许灼见江誉歧终于罢休,这才抹去额角的血渍,起身也扶起了浅歌,怯怯地恳求她,“承徽,殿下心情不悦,劳您好生伺候。”
浅歌望了一眼江誉歧的背影,不自信地点了点头,“尽力而为。”
许灼向浅歌行了礼,转身也轰走了其他宫娥,“都走吧,走吧走吧……”
出了殿门,又是一阵清净,所有宫娥都候在门外,无一人敢擅自离去。
许灼则停到了台阶之下,伸手触了触额角,痛感缠绕着指尖,挥之不去,他再次伸手到额前,用手腕贴着伤口处,用力将所有血渍抹去。
他望着手掌中的红色,眼中却是不知名的血雨腥风,一群人不惧万劫不复,为了权力而厮杀。
就在他愣神之时,突然看到地上多了个影子,他下意识抬头一看,“你怎还在此?”
卞清寰走到许灼面前,朝他试探地笑着,“许卫率,你知道我在给谁传消息,对吧?”
许灼环顾四周,却见不到守夜的羽林卫,他不愿多管闲事,也不想面前人有任何坏想法,他便换了种方式提醒她,道:“近日东宫琐事太多,别给殿下添乱了。”
卞清寰一听,立即嘲讽一笑,“其实一点儿都不乱,都是因为那个秦氏,是她搅和了这一切。”
许灼紧皱着眉,不懂卞清寰为何会这般想,“你为端王卖命,最终图的什么?”
“图他能干倒所有皇子,包括现在的太子殿下。”
许灼只觉得可笑,“你甘愿舍弃自己的终身幸福,成为端王的细作,来到东宫,潜伏在太子身旁,对吗?”
他的话彻底击穿了卞清寰心中的那道心结,她自然知道即便是事成之后,自己也讨不了什么好处,“原来你都知道,那你为何不拆穿我?”
“我姓许,不姓江。”
“你……”
许灼面不改色,双手抱拳地向卞清寰微微鞠了一躬,“告辞。”
“你姓许,不姓江……”
许灼在卞清寰眼皮子底下渐行渐远,在夜幕之中他仿佛都带着光芒,令卞清寰不禁神往。
许灼朝来时的路缓缓行着,却听到耳后有断断续续的脚步声,他别无他法,只得加快步伐。
就在那个走廊外,他发现了一只被束缚住双腿的灰鸽,他走了过去,还发现灰鸽腿上绑着一张纸条,纸中写着:东宫安然,太子如往,未因秦氏失魂。
这是卞清寰方才打算放飞的灰鸽,但为何没有放出去……
许灼并未转身,问着身后人,道:“为何跟我?”
卞清寰再次嘲讽一笑,“你该问我的,应是为何假传、不传消息。”
许灼转身望向卞清寰,她是入东宫的几位娘娘中最英气的存在,也从未得到江誉歧的注意,他寻思了片刻,最后解释道,“你心肠好,只是走错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