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将近,宫灯被一盏一盏地点亮,它们沿着宫道两旁,照亮了所有的路,东宫一时间灯火通明,没有一个死角。
一直到了酉时,护卫队陆续轮班,东宫的戒备变得更加森严,出入的人员都有守门的羽林卫把控
东宫内各行宫的妃眷皆已闭门待夜,只有秦观月还在宫道旁清扫着路,陶侠撑着手坐在木椅子上,无时无刻不在监督着秦观月,唤玉不得插手帮忙,只得站在陶侠身旁,暗自担心着秦观月。
不知秦观月与唤玉为何迟迟不归,又担心其他宫娥照顾不来成桉,五季便抱上成桉,亲自出门寻找她们俩,也恰好在南门的左宫道里找到了她们。
秦观月拖着掉毛的扫帚靠在宫墙边上,将披散着碎发勾在耳后,就连折了又折的衣袖都已疲惫不堪,心里暗想着,可恶的江誉歧竟然这样狠心!
就在秦观月走神之时,不经意间看到了逐渐走近的五季,她立马丢开扫帚跑了过去,问道,“怎么了!孩子出什么事了吗?”
五季望着蓬头垢面的秦观月,立即摇头道,“不不……”
秦观月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堪,再一看五季怀中熟睡的孩子,她猛然觉得自己比不上这东宫任何一位妃眷,她静静注视着成桉,自言自语道,“他长得可真好看,可惜跟了我这么一个娘,要是他跟了温氏……他会有多光荣啊。”
五季回头便望见了唤玉,但她并没有与她打招呼,而是安慰着秦观月,说:“良娣莫说丧气话,殿下放心将小皇孙交给咱们,自然是信任良娣的。”
五季这么一说,惹得秦观月更加难过,她白了一眼还在舒服坐着的陶侠,气得一把将扫帚摔在地上。
可是扫帚落地之后,秦观月又变得落寞起来,她向五季解释道,“温氏今后还会给江誉歧生孩子,把成桉送过去纯属添堵,而我又是个滑过胎的女人……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陶侠见秦观月甩手不干,顿时下意识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唤玉终于忍不住地走了过来,见了秦观月的满面愁容,她不禁有些心疼,说:“小姐,咱们不能就这么被温氏比下去了!您想啊,温氏不爱说话,性子沉稳,殿下怎会喜欢她那样的女子?”
秦观月怎么会不信江誉歧移情别恋呢,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她寻了个台阶坐下来,遥望着没有月亮的夜空,心中也是灰蒙蒙的一片,她叹着气说,“你看今日在院落里的所有妃眷,就属她最美貌,江誉歧又是个色胚子,被勾去心魂也是迟早的事。”
纵使往日多么闹腾,五季也从未见秦观月这般难过,这次竟因为那个温氏,五季还是不解,但她依旧耐心地安慰着秦观月,说:“可是良娣有优势啊,咱们先认识太子,也有嫡长子在怀,将来的事啊,咱们根本不用忧虑。”
“你说的在理。”秦观月望着被自己丢下的扫帚,又补了一句,“但我们终究是妾室,温氏才是正妃。”
“……”
陶侠看着五季和唤玉都不再说话,自己便等到了机会,他凑了过去,说:“娘娘,天已渐暗,该加紧清扫了。”
秦观月顿时怒了,站起来便指着陶侠的鼻子喊道:“别催,知道了!”
她再次走过去拿起了扫帚,仿佛这么被一气,浑身有了劲一样,又开始疯狂地扫起来,可不出片刻,就再次没了力气。
江誉歧自从疏散了庭院内的所有人之后,便一直在忙。
南国皇帝温嘉卓不放心,特地从礼明殿追到东宫拜见江誉歧。只针对两国友好之事,江誉歧便与他谈了足足有两个时辰,又受了皇帝的命令,江誉歧在东宫召集了所有东宫属臣,并一一清点,安排各项事宜。
晚些时候,还在明瑟宫与温简妆共膳,他知道自己容易酒后乱性,因此想尽办法滴酒不沾。
膳后理应洞房花烛,江誉歧担心秦观月是否吃了东西,假装还有许多事务未处理,这才勉强摆脱了温简妆,成功离开明瑟宫。
许灼跟在江誉歧的身后,一起披着夜露去了秦观月那里。
江誉歧到了地方,一问门外守夜的护卫,才知道秦观月到现在还未把地扫完,这该死的,手脚也太不利索了。
许灼算了时间,从这里的角落开始扫起,按照今日秦观月离开的时间来算,若以一炷香一百米来算,现在她估计已到了南门附近。
许灼对江誉歧说:“殿下,我们去南门寻一寻,兴许良娣就在那儿。”
江誉歧也推算了时间,觉得许灼的猜测有理,便不再多想,去了南门。
未到南门,江誉歧便一眼见到了不停哄着孩子的五季,他停了脚步,四处张望了许久也不见秦观月的身影,江誉歧开始急了。
五季沿着宫道来回地踱步,想尽了办法,哄着成桉,可成桉就是来回挥动自己的小手,她一个转身,正巧见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江誉歧,她立即走了过去,道,“拜见太子殿下!”
江誉歧根本没有看向五季怀中的成桉,也毫不在意他,问道,“良娣呢?”
五季转身指了指,陶侠和唤玉都在,就秦观月没了人影,她下意识地嘀咕着,“良娣方才还在这儿来着……”
就在五季转头的那一刻,江誉歧盯上了五季头上的金钗,虽然有些破旧,但依旧能看得出金色光泽,江誉歧一下便将钗子取下,厉声问道,“这是什么?”
五季知道宫中无品阶的娥子,皆不得私自佩戴金银首饰,现在偏偏歪打正着,被最大的主儿给抓到了!她连忙下跪讨饶,说:“殿下恕罪!今日是东宫大庆的日子,奴婢为殿下高兴,这才擅自戴了这钗子,良娣绝不知情,殿下饶命!”
“她赐于你的?”
江誉歧对着路旁的宫灯,举着古钗仔细查看着,原想着该如何处罚五季,却发现钗上没有钿头修饰,失了许多耀眼之处。
他不仅想起了当时与许灼一起偷爬东宫的墙时,被墙内人划破了手心,似乎也是金属物件。
“钗子本宫没收了,既往不咎。”江誉歧下意识地望了望自己那只已经看不到伤口的右手,对五季说,“你先抱孩子回去吧,免得受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