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妈把我生在九月十号这天,是她怎么也没有想过的,我出生的日子比医生告诉她的预产期还晚了那么一周左右。我问我妈,看着我到了预产期还没有出生,你着急不?我妈很淡定地告诉我,急啥,着急有用么?该吃吃,该睡睡。
但是我爸始终认为,我挑着教师节这天出生,一定是命运的安排,将来我肯定是块当人民教师的好料子。所以,从小给我灌输了不少伟大教师奉献自我为学生的案例知识。
在我爸的成功教育下,我也不断地给自己心理暗示,过着普天同庆的生日,让我倍儿爽!
我爸妈在生活中虽然偶尔会产生一些分歧,可是对于我过生日这件事,他们的想法却空前一致。
“妈,过两天我生日你有啥表示吗?”
“你想要什么礼物?”
“你真的要给我买哇?”
“你就想得美,我把你辛辛苦苦生下来,没让你给我点表示就算是不亏待你了,你还想找我要礼物!”
这就是我妈,对我索求生日礼物的态度,日日复日日,月月复月月,年年复年年。小的时候,当我看着别人舔着生日蛋糕,手上还举着爹妈送的礼物朝我晃,我会跑到我妈面前用稚嫩的语气责怪我的老母亲,为什么别人过生日都会有蛋糕和礼物,就我没有呢?
那个时候,我的老母亲会看着我泪汪汪的大眼睛,和颜悦色地跟我说,等下次你过生日的时候,爸爸妈妈也给你买个大大的蛋糕好不好呀?
然后,我就在这个老奸巨猾的谎话里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生日。几年之后,当我继续用我泪光闪闪的大眼睛看着我亲爱的妈妈的时候,她一般会回复我,多大个人了,还整天要蛋糕要礼物,成天惦记着自己的生日,你要是学习上有这份心,我和你爸指不定多高兴呢!
是的,生活扼杀了我对我老母亲的幻想,于是,我把我的目标转移到了我的老父亲身上。
“爸,我生日的时候你会送什么礼物给我啊?”
“你生日那天,老爸带你去公园好不好?”
“好呀好呀,你要记得哦!”
果然,女儿都是父亲上辈子的小情人,闺女就得亲爹宠着。
在我老父亲的宠爱下,我很“荣幸地”在每一年过生日的时候都可以到人民公园喂池塘里的那几条大傻鱼。
直到我十岁那年,公园的池塘被填平了,成了个玩碰碰车的场地,我连到公园去的机会也没有了。后来我再跟我爸提起过生日这件事时,我爸糊弄我说,等我长大一点,就给我买张漂亮的公主床。我在这个美好的期待中,又度过了十几年。前一阵子,我爸果然给我整了张床回来,那张床长得像公主她祖母睡的一样。我爸说,那是当年我奶奶结婚的时候置办的嫁装,这几天他回老家办事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件老伙计还在家里头搁着,于是就带了回来,刚好满足了我要张“新床”的愿望。我看着这张古董一样的床,梨花木的床架上还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隐约间弥漫着一股古老的清香。
我想到,我的公主床一定没戏了,但是一想到如果以后我每天都得睡在这张古董上面,我心里就忍不住发毛。权衡之后,我向我爸表达了我坚定的想法,我睡了十几年的小狗窝挺好的,我不希望一张“新床”的出现就破坏了我和小狗窝的感情,所以,我愿意舍己为人把床让给别人住。
我爸看着我这么懂事的模样,露出了老父亲的慈祥的微笑。第二天,那张梨花木床就静静地躺在了回收车上被运到了不知道哪个“博物馆”。
从这件事中,我就深刻地了解到了,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女儿确实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但是那也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十岁那年,自从人民公园的小池塘被填平之后,我再也没有跟我爸妈提过关于生日以及生日礼物的事情了,他们对我这样乖巧的表现十分满意。
所以,当蓉儿她们把生日蛋糕放到我面前时,我很不争气地流下了两行老泪。
那年我十七岁。
我生日那天,蓉儿她们背着我偷偷集资买了个蛋糕,我傻愣愣地被瞒在鼓里一整天。晚上下了晚自修,我像往常一样哼着歌走进宿舍。看着里寝室黑漆漆的,习惯性地想伸手开灯。蓉儿突然从我身后跳了出来,我条件反射拿着手里的书朝她狠狠拍了一下。
她痛得呲牙咧嘴,大叫了起来。“啪”一下,灯被打开了,我这才发现,好好的惊喜活生生变成了惊吓,她们吓了我一跳,当然,我也吓了她们一跳。
蓉儿在一边摸着头,一边傻兮兮地笑着:“我十几年的大好青春差点就葬送在你手上了!”
“我还以为你是哪里跑出来的坏蛋呢!吓死我了!”
“嘻嘻,好啦好啦,快点过来许愿吹蜡烛吧!”
我被寝室的姑娘们推到了蛋糕前,蜡烛已经点好了。我看着那不断燃着的小蜡烛,看着烛光下的身边姑娘的脸蛋,心里一阵感动!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快快快,快点许愿,蜡烛要燃尽了。”
“我希望,我们永远像十七岁这样,永远年轻,永远热情。”我在心里默默许愿。
我睁开眼,朝她们笑了一声,带着眼泪,带着哽咽。如果许愿有用的话,那么,请一定满足我们这个小小的要求吧!
那天晚上我们闹到多晚我已经没有印象了,总之宿管阿姨上来赶我们上床睡觉时,我们还在唱着歌。我记得特别清楚的是,我们那晚很开心,给阿姨特地留了一块蛋糕,我们看到阿姨捧着蛋糕开开心心地离开了,因为有了这块蛋糕的讨好,所以我们并没有受到阿姨责骂,我想,大概老天爷已经听到了我的许愿,开始照顾我们了!
阿姨回去之后,我们又偷偷跑下床,继续开始我们的夜生活。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我们拿着水瓶沉浸在自己的k歌世界里,那时候每年暑假都会播放的《还珠格格》的主题曲,在那天晚上,被我们唱到很晚很晚。
你好,我的十七岁,那时候我和十七岁的我第一次见面,你好,十七岁的我身边的朋友。谢谢那年十七岁的我们能相聚在一起。
(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班开始流行写诗了,这种风气让我一下子想起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那会儿的青少年们,不管是表白、歌颂祖国还是赞扬各种情感,都是喜欢用写诗的方式去表达内心的想法。
但我们,写的都是不成文的东西。
尽管偶尔写的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朱颜对我们班的这个风气却十分赞扬。这件事情甚至还惊动到了学校的领导们,领导一听说这件事,纷纷要求朱颜把我们班上同学写的诗歌找几篇交上去。
我和宁静、猪爷还有郝青春以及班上的另外几个同学很荣幸地获得了让领导赏识的机会。
我写的是一篇有关大榕树的诗歌,老家村口的那颗榕树陪伴了我很多年,有一天老妈给我打电话过来,说那棵树太老了,自己倒下了,听到这个消息,我伤心了很久,在久久不能抚平的悲伤中,我写下了这首诗歌。
《大榕树》
村头的那棵大榕树
很老很老了
没有人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立在那里
很多年过去了
如今,村里人说
她快倒下了
枯黄的树叶已落了满地
枯老的枝干也被蛀虫侵蚀成一具空薄的尸壳
可她的根依然紧扎在地下
她的干依然挺拔在风里
她为什么还没有倒下
是为着夏日里到榆荫底下乘凉的人
是为着给孩子留一块嬉戏的净土
还是为着,为着这不断繁衍生息的小村庄
这片守望了百余年的家园
大榕树
她牵挂着村里的每一个人
牵挂着每一个寒冬和炎夏
牵挂着炉灶边的袅袅炊烟
和田野上金黄的稻穗
前天,母亲打来电话说
大榕树
带着她的牵挂一同倒下了
在一个暖阳的午后
还有一首是写关于城市生活的诗歌,自从这几年城市发展速度不断增快之后,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怀念起来了那些小乡村的生活。
我在城市里生活着
我在城市里生活着
像无数个城里人一样
天亮时外出
天黑时回家
我在城市里生活着
像无数个城里人一样
看着马路间驰骋的钢铁侠
心里做着儿时的英雄梦
感受那道从钢铁侠尾巴里跑出来的浓烟
冒着滋溜溜的热乎气
看它一会儿升到天上,一会儿越过楼房
一会儿躲进隧道,一会儿又跨过大桥
可是过了很久,才挤进我记忆里的村庄
变成了一缕缕炊烟的模样
我在城市里生活着
像无数个城里人一样
戴着把沉重的枷锁
住在比山头还高的楼房里
听不见鸟鸣,也听不见蝉叫
偶尔想看看海的模样
才发现
开门的那把钥匙啊
已经凐没在城市的洪波里
我依旧像无数个城里人一样
在城市里生活着
说城里的话,走城里的路,
吃城里的饭,喝城里的水
看眼前的城灯火通明
然后怀念心头那座漆黑的城
郝青春写的是一首关于母亲的诗歌,语文老师给出的评价是,真实感人。郝青春后来告诉我,那是他随手一写的,我当时目瞪口呆,心想老天爷真是不公平,为什么有的人就是有与生俱来的优惠券呢,长得好看就算了,关键是脑子还不赖。郝青春写的那首诗歌我看过,看完之后,我坚定地认为,这一定是有他的真情实感在里头的,不然写不出来这种说不上的风花雪月。他不肯承认这一点,大概是怕我笑话他,长这么大了还在歌颂妈妈吧,但是怎么会呢,母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们的人······
《母亲》
当你还是个小姑娘,
你也曾有天真温婉的脸蛋,
一面笑挫折,一面笑贫穷,
在艰难困苦的日子里,
会有宽厚坚实的臂膀将你驮在肩头,
你把风信子含在嘴中,
把眼泪笑成一朵蔷薇花。
当你怀胎十月褪去稚嫩,
你担起了两头的担子,
一头是生活,一头是孩子,
在初为人母的喜悦中,
会有孤瘦的灯火将你的影子抛在风中摇曳,
你却把坚强融进骨子里,
把苦难写成一本笑忘书。
当你两鬓成霜步履蹒跚,
你缝起了游子的破衣裳,
一针是骄傲,一针是叮咛,
在历经半生的甜苦后,
会有一颗带着感恩的赤子之心将你拥抱,
你却把不舍留在心底,
把母爱哼成一支祝福曲。
宁静写的是一首对外公的感怀的诗歌,宁静的外公不在了,但是这些年里对外公的感情却有增无减。宁静跟我们说过,她小时候是在外公家里长大的,对外公的感情比对爸爸妈妈还深,所以对外公的依赖更甚。
宁静的诗名简单实在,就叫做《给外公的诗》
当村口的榕树绿了又黄
当檐边的燕子去了又回
当时间带走所有的悲伤
徒余一地空荡的回忆
而你
早已和着嘴角的笑容
一同长眠地底
西岸的水洗去了你一生的铅华
把满头黑发洗成白
西岸的山见证了你多年的飘零
把瘦小的躯干磨练成伟岸的
像山一样棱角分明的模样
西岸的风敲打着你的脊背
却敲不弯你的刚强和倔强
西岸的时光啊
从你的眼角到脖颈
剜出了一道道沧桑的沟壑
当你把肉体和灵魂
一起融进西岸的黄泥里
我看见,西岸刮着轻柔的风
下着淅沥的雨
我听见西岸的水为你嚎啕
西岸的山,也为你哀鸣
后来啊,甚至连西岸的时光
也放慢了脚步
今年,村口的老树又长了嫩芽
檐边的燕子也筑了新巢
可是西岸的土地上呀
新坟却变成了旧坟
宁静的另一首诗歌,写的是月亮,带有女孩子的细腻的情感,让人读完诗歌之后,也会忍不住想要看看那天上的一轮明月。
《月》
小的时候,
那一弯皎洁的月亮,
像钩,像镰,更像月牙儿,
又远又近,
住着一段吴刚伐桂的传说,
住着一曲《水调歌头》的祝福,
也住着,
奶奶在庭院前讲不完的故事。
长大以后,
那一廉儿时的明月,
变成了一块不见棱角的玉,
散发出清冷逼仄的光,
守着未能归家的人,
守着离乡漂泊的苦楚和在他乡打拼的无奈。
后来啊,
那一轮孤寂的月,
渐渐地消失,
只剩下一抹清浅的光,
又重新洒满了红墙绿瓦的老屋,
透过一道窄窄的小木门,
为带着泪光熟睡的人,
装饰了一趟明朗的梦!
猪爷的诗歌倒是不像我们这样小家子气,抒发的都是个人情怀,猪爷一上手就直接把祖国的大好河山歌颂了一遍。
《十月的太阳》
像是获得了重生一般
曾经满目疮痍的土地
如今又长出了新的希望
那黄金般的希望啊
在五十二年间
蔓延到中华的每一片土壤上
在炎黄儿女的心里
长出累累硕果
饱经苦难的中国啊
九十一年前
发出了一声巨吼
惊醒了沉睡着的中国人
那一天
他们开始追求平等
那一天
几千年来紧握在手中的选择权重见天日
那一天
中国人的脊梁又挺直个几分
九十一年后的今天
中国啊
那些在苦难中的伤痕早已痊愈
可是从那伤痕中流出来的血液
染红了黄土高坡
染红了长江两岸
染出了一面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
今天
从海天之间升起的
那十月份的太阳
照亮了一个崭新的中国
今天
在中华土地上长养的人们
看到的将是一个更加光明的中国!
猪爷的另一首诗歌,跟前一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是相对于前一首而言,可能后一首没有那么出彩,但是还是相当不错的。
《沙漠里的仙人掌》
不知道是谁
将它的种子带到那里
然后生根,再生根
孤独的,又骄傲的
站望在漫天风沙里
骆驼的摇铃响起
珠光宝气的商人伸出肥大的手掌
却遭到它猛地一击
商人带着他的金银离开了无垠的沙漠
它像个清高的隐士
继续哼唱着孤独的歌
后来,又来了一群会开火的强盗
手握尖刀想把它砍除
它把根深扎在土里
把茎紧触在云里
强盗和他们的炮火在肆虐
这个无畏的战士
却从沙漠里开出了一段涅槃的传说
如今它依然倔强的在沙漠里生长
不再是寂寞的独行者
因为
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同它一样
也将根深深扎进了这沙漠里。
猪爷的第三首诗歌,也同样能给人以生命的震撼力。
《天明》
我想起昨天夜里嘶吼的风
我想起昨天夜里肆虐的雨
我,想起昨天那个漆黑的夜
还有蜷缩在角落里的天明
是什么把你双眼遮盖
看不到希望的光
是什么把你咽喉紧锁
叫不出胜利的呐喊
又是什么将你双耳堵上
听不见天安门城楼上的誓词
是炮火里的硝烟
还是烧杀抢掠之后飞扬的余灰
是敌人肮脏的双手
还是沉重斑锈的铁链
是厚实潮湿的地牢
或者是
那具深埋地底的木棺
孤寥又无尽的夜
终究在战歌中迎来了天明
可你的身躯却在天明之际
焚起了熊熊烈火
从那以后
成千上万的中华儿女
便是你的眼,你的喉,你的耳
为你见证曙光照耀下的新中国
我们就这样,把顾城和海子当做了自己的偶像,既仰慕他们的才华,又惋惜他们的人生是如此的短暂。虽然我们没有这样的才华,但是却希望自己能在足够年轻的时候,留下一点不一样的色彩。我们一边歌颂着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一边又学习着顾城的忧郁,我从没有被谁知道,所以也没有被谁忘记。在别人的回忆中生活,并不是我的目的。遇见是两个人的事,离开却是一个人的决定。遇见只是一个开始,离开却是为了遇见下一个离开;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是我们都不擅长告别······
那些假装忧郁的岁月,却是我们最最开心快乐的时光,而在那之后,忧郁时常出现,不用假装,早已成为了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