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彷徨的爱
“小阳很喜欢你。”资功羽打破了从资家出来后一直保持的沉默。
“嗯。”尹容点点头。
“但是请你记住，我们是不可能的，所以如果小阳做出一些不适宜的举动，也请你不要往心里去。”资功羽双手插袋，看似随意的说出让尹容震惊的话。
听见这话，尹容笑着摇摇头，是的，她的确是想找一个金龟婿，好让自己轻松一点，也的确打过资功羽的主意，但是却一直因为蓝也恒而仅仅停留在理论阶段。
尹容更加没想过的是，这个仅仅处于理论阶段的追求计划在还没成形之前，就已经被宣判死刑，她真可以荣登衰运榜首了，只是她却没有悲伤的感觉，因为她从头到尾就没有爱上过资功羽，既然没有爱上，又怎么会有心痛的感觉，可是，她很好奇，“为什么不行，因为蓝也恒？”
没有回答尹容的问题，可资功羽却停下前进的脚步反问道：“原来恒做的一切，你并不是不知晓，而是假装糊涂是吧？”
尹容一时语塞。
资功羽淡笑一声，“我其实并没有过问你和恒关系的权利，我也没想过要去争取这个权利，但是，我只是想劝你，幸福来之不易，不要等到失去了，才懂得它的可贵。”
“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和你提这件事？”资功羽笑笑，今天他的笑容似乎特别多，虽然他的笑都只是流于表面的，“我只是见不惯以前那个少年得志的家伙现在一天到晚疑神疑鬼，患得患失，他校园王子志得意满的样子一到你面前就全线崩溃，而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尹容从来不敢想自己会对蓝也恒有那么大的影响。
见尹容沉默，资功羽叹一口气，为好友，他只得再多一句嘴：“尹容，一直以来，我都不喜欢你，知道为什么吗？”
尹容一愣，随即摇摇头。
“你太胆小，总是以要为某某活着的借口疲于奔命，又总是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拒绝周遭人的好意，还美其名曰是为别人着想，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是因为你太过懦弱，太过保护自己，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其实是在害怕受伤害，殊不知你因为害怕受伤而拒绝他人的行为也在使他人受伤害。”说完这句话，资功羽便转身离去，完全不管僵在原地的尹容。
走了几步，资功羽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但是尹容知道资功羽还有话要说，她也没有出声催促，只是站在原地发愣。直至资功羽再次离去，那悠悠的话语才落入尹容的耳朵：“你好好想想，当初你外婆病重，你拒绝白芷的真正原因是什么，真的是因为自尊和重视友情吗，还是因为你害怕将来某一天会被人翻起这段旧账，然后伤害你，抑或是你害怕的那个人就是白芷？”
“胡说，都是胡说！”真的是这样吗？难道她一直以来自以为是的自尊全是胆小的表现？她很清楚资功羽这番话是为谁而说，但是这让她不敢相信。还有为什么资功羽那么熟悉当时的状况和她的心理，记得外婆病重的那会儿她和他好像还不怎么熟啊？
最近的一切似乎都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
……
“尹容？！”在男生公寓门口，蓝也恒意外地看见尹容的身影，“你怎么——”这实在是出乎蓝也恒的预料，从没想过，尹容竟会主动来找他，这让他刚才有些低迷的心情略微好转。虽说小孩不懂事，但是资功羽对乔小阳的疼爱，作为好友的他是非常清楚的，因此，如果乔小阳真要在中间做点手脚，那完全有可能。
这场夺心之战，他的对手居然有两人，一个是自己的死党，另一个竟是一个小鬼头，两个不是对手的对手，让他觉得实在太滑稽了。但这些都不是关键，事实的核心在于在他和尹容交往过程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猜，没有什么是确定的，尹容对他的感情他是在猜，尹容对资功羽的态度他也在猜。这样的自己，蓝也恒很嫌弃，从前自信甚至自负的学生会会长哪儿去了？
而现在，令他心烦意乱的人竟出现在他的寝室公寓门口，这让他一时不知怎么反应。
“我想和你谈谈。”尹容朝他走近一步，以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困惑语气说道。
期末考试只有两天就要拉开帷幕，于是大多数学生便开始虔诚“信佛”，狠抱佛脚死不松手，因此这午后的咖啡厅显得极为幽静。
点好东西，尹容略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便进入话题，“今天，资功羽送我。”
“这我知道，我在场的。”
“不，你不知道！”尹容仿佛要甩掉某种想法似的狠狠摇了摇头，“他说我怯懦，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也说我虚伪，什么事情都是带着假面，他说其实我就是一个胆小的人，我想知道，是不是你也是这样以为并且也这样告诉他的，否则他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
蓝也恒拿咖啡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旋即苦笑出声：“这么久的相处，你还是不了解我的为人，若真要向你确定什么，我根本不会假手他人，况且，在你心里我是一个长舌的人吗？”
尹容知道自己是有些武断，只是那番话突然得打乱了她的方阵，让她有些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只因为她想证明，一直以来，她所做的事情都是她必须去完成的，理所应当那么做的，不是因为胆小，不是！
“可是——”她还想在说些什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停住了口。
此时的咖啡厅几乎没有什么人，因此更衬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是那么怪异。
“我爱你，尹容。”之前一直不愿讲的话就这样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兀地说出了口，但是蓝也恒却感觉到一丝轻松。任谁将一件久埋于心的事情说出来时都是这种感觉吧。
“……”尹容不知道要怎么回应，虽然在得知这个答案时，心里的喜悦是那么明显。
将尹容的沉默看在眼里，蓝也恒慢慢抿下一口黑咖啡后，才又继续说道：“你总在你的世界，一个人承受所有的一切，即使那个担子压得你喘不过气来，然后躲在某个小角落里独自疗伤。而我——”蓝也恒停了一下，深深望向尹容有些喜悦有些闪躲的眼眸，“是那么想要为你撑起一把挡风遮雨的伞，可是，你却只是很疏远地对待我的关心。现在，在旁人的说辞下，你竟然拿来质问我，怀疑我，这实在是让我有些心寒，在你心里，我原来如此的不堪。”
“我没有——”蓝也恒受伤的语气刺痛了尹容的心，她急急争辩道。
可是蓝也恒却示意尹容让他把话说完，“这句‘我爱你’，我想以你的聪明，早该明白了，我也相信你对我不是全无感觉。只是你却一直不愿意去正视，现在，乔小阳一心想要你做他的嫂嫂，我想也许，资功羽真的更适合你吧。”
尹容的泪水顺着眼角无声的滑下，怎么会这样，她只是来找他确定自己是不是胆小鬼的呀，怎么会谈到那些现在看来不合时宜的东西。可是，蓝也恒的话却让她有了受伤的感觉，原来自己在蓝也恒的心里，的确是一个自顾自己，枉顾他人心情的胆小鬼，原来自己真的在不知不觉间伤害着周遭的人。
不知为什么，今天的蓝也恒心情似乎特别不好，但是，气话有时反而是最真实的心理写照，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已经让他失去了信心？“恒……”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叫他的名字，但却没有换来蓝也恒往日坏坏的温柔的笑，“我……”其实也是喜欢你的。可是尹容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讲这话说出口，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说出这话，还是不是有用。
蓝也恒期待的目光终于在这个欲言又止的行为下黯淡了。这就是他们最后的结局？尹容有种预感，蓝也恒已经决定不再和她走下去了，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可她又怎么能死皮赖脸地缠着人家不放，即使——心如刀割。
结束吧！
也许蓝也恒在对她绝望后，能真正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爱他，就该让他收获幸福，可是，阴郁的她明显不能为他带来欢乐，所以，她也只能选择放手了。
见尹容还继续的沉默不语，蓝也恒装作轻松一笑，“对不起，如果我刚才的话造成你的困扰的话，我为自己的草率向你道歉，你不会再也不认我这个‘朋友’吧？”
既然确定没有做恋人的缘分，那就让一切结束吧。
“嗯……没关系。”狠狠逼回奔涌不止的泪水，尹容努力绽放出一个笑靥。
听到回话的蓝也恒深吸一口气，露出勉强的笑，“哦，那就好。”
结束了……
……
新学期开学仅一周，学生会会长蓝也恒将辞掉在校内一切职位的消息便已传遍校园的每个角落，成为当之无愧的校园八卦之首。
各种揣测推断层出不穷，当事人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一任流言满天飞。
此时，在校园某个角落，白芷神经叨叨地拉过一脸漠然表情的尹容问道：“小容，你知道原因吗？”
“什么？”他为什么要辞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是不是很严重？将近一个月没有看见他，他到底怎么了？
尹容很清楚，再被白芷逼问下去，自己的伪装将会全线破功，所以，在白芷的下一个问句蹦出前，尹容抢先说道:“欲知详情，请向当事人打听，你不是和资功羽有几分交情吗，问他应该是最准确的回答！
说罢，也不待白芷回应，便匆匆逃离。
因为逃势过于迅猛，尹容没来得及留意前路。一不留神，撞上一堵人墙，“对不起，对不起！”尹容忙不迭的道歉，却听人墙发出熟悉的声音，“没关系，我不是恶霸，不会故意找你茬的。”
“蓝也恒！”尹容惊喜地唤道。
可惜，蓝也恒没有注意到，只是淡淡扯出一个疏离客气的笑容：“哦，你好。”
尹容全身一僵，本能的想转身离开，但是她想起最近的传闻，对他的关心让她选择遗忘蓝也恒刚才的冷漠，她还是问出了口：“你为什么要辞去在学校里的所有职务？”
蓝也恒轻轻勾起嘴角，笑意却没传进眼里，“对不起，这是我的私事。”
这下，尹容没有控制住地浑身一震，竟使她有些站立不稳。蓝也恒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捏紧了，又松开，他逼自己不能再伸手去稳住对方单薄的身子。尹容不知道蓝也恒的挣扎，只是有些戚戚然的怀疑自己不是他的朋友吗，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对他的关心让她再一次问出口：“我……我也不可以知道？”
“对不起。”不愿去猜测她的问话里有几分是出自于对他真正的关心，所以他能宁愿选择全盘拒绝。
尹容失落地笑笑，“对不起，是我太无聊，太八婆了。”
蓝也恒不想再因为她的情绪而影响到自己，尽管事实仍是这样，所以，他想尽快逃离有她的地方，于是蓝也恒客气地说道：“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尹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蓝也恒消失于自己的视线，他真的已经从她的世界里离开了，头也不回。这场景和那男人离去时有几分相像。
如果说，那男人的离开是因为钱，那他呢，又是因为什么？
难道自己注定永远的被丘比特遗忘？
一阵风吹过，让尹容打了一个大激灵。北方的春来得晚，但迟早还是会来，可尹容却已经预知自己的世界将再也不能邂逅春天……
……
事情果然如传闻中一样，蓝也恒消失了。准确的说，除了上专业课的时候还能看见他，其他时候再也不见其人影。蓝也恒的一切工作全部交接给了资功羽，而白芷也继任了学生会宣传部部长一职。
尹容强迫自己不要再去关注蓝也恒，但很显然，她办不到。原来思恋是种慢性毒药，当已病入膏肓时，才发现自己早已泥足深陷。
“小容？”坐在一旁的白芷见尹容居然在进餐期间发起呆来，不由出声询问。
“嗯？”尹容还是没从思绪中摆脱出来。
“你怎么啦？是……因为蓝也恒？”虽然白芷自问平日有些大大咧咧，但是，好友的心思她还是能猜得出一些的。前段时间，好友和蓝也恒走得很近，近到她几乎认为二人已经开始交往的地步。可是最近，一向冷静克制的小容却时常不自觉的精神恍惚，二人也似乎也愈见疏远了。瞎子都看得出其中有问题，而作为尹容的第一好友，白芷自然比较靠谱地猜到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我……爱他，可是，却一直不愿直白的告诉他，直到他放弃了我，我才知道自己早已爱他爱到无法自拔的地步。但是因为我和你们不同，你们可以专心一意地享受爱情，享受青春，我却不行，我还有一个生病的母亲需要赡养，我没资格花前月下。所以，我一直不愿承认他的爱，现在好了，他放弃了我，我们之间结束了。”尹容不想再让自己一个人独立承担，她需要一个出口来发泄分担自己的痛苦。
听到这话，白芷火开始冒起来：“说谎！你在骗你自己，什么‘我还有一个母亲需要赡养’那全是假话！让我来告诉你，你是在害怕，你害怕你会遭遇同尹妈妈同样被抛弃的命运！你不敢也不愿去冒险，也不肯去相信和揣测蓝也恒的用心。他对你的付出，你认真看了吗？在我们外人眼里，高高在上的会长大人只有在你面前时，眼里才会泛出柔情，你却像只蜗牛，一直缩在自己那个封闭灰暗的世界，不肯去回应会长对你的付出，我真为他不值！”
尹容呆住了，白芷竟和资功羽说出同样的话，这使她再也不能欺骗自己，其实蓝也恒从来在她心中就是一个不安的存在，她依赖他，信赖他，从而也惧怕他，这么优秀的一个他，这么会看上那么平凡的自己？而他，注定将来是要干大事业的人，如果娶她这么一个只会拖后腿的人，那将是一出悲剧。
完美如他，应该娶一个对他的事业有帮助的爱他的女孩。所以，她不能让自己继续爱着他，万一将来，他真的因为事业抛弃她，而去娶一个总裁千金，她害怕自己将无力承受。所以，她才会选择提前抽身放弃，原来自己真的胆小如斯，原来自己真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胆小的从来不愿听从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见尹容一脸痛苦、挣扎、疑惑的表情，白芷叹口气，接着说道:“我们能年轻几年？在这个时候，如果我们已经开始像我们的父辈那样为生活操劳，整日为一些不能带进棺材的身外之物汲汲营营，那么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或许，像你那样的冷静理智，在十五二十年后的我们身上极其需要，但现在，为什么你不能放开怀抱让自己放纵地赌上一回，赢了的是爱，输了的也不过还是爱，但是起码你不会后悔啊。”
“是啊……”尹容陷入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