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日头虽大,林中却还算阴凉,二人不敢走大路,尽挑些小路,只走了个把时辰,慕南烟就走不动了,却仍坚持着。
白山山见她满头大汗,面色发白,便道:“这里离锦州城还有几个时辰的脚程,我们得在天黑之前赶到才行。”他顿了顿,伸手要去为慕南烟擦汗,却被她躲开了。
“我没事。”慕南烟声音有些虚弱,她平时整日呆在王府,何曾走过这么久的路,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白山山见此便背转过去,蹲下,回头道:“上来,我背你走。”
慕南烟心中一紧,连忙后退,羞道:“男女授受不亲……”
白山山一挑眉,一脸无辜道:“可我们不是已经亲过了?”
“谁?谁跟你亲过了?!你休要胡说……”慕南烟脸涨得通红,说着转身就走。
白山山立马拉住她的手,眼轱辘一转,便笑道:“那你的意思是,这不算亲喽?那是不是……这样也不算?”他说着便突一俯身,作势要将她抱起。
“不,不是,你别!”慕南烟连忙挣脱他的手,逃到一边。
白山山忍住笑意,又蹲下身来,认真道:“那你上不上来?抱还是背,你自己选。”
慕南烟犹豫了好一会儿,她确实是走不动了,于是终于还是扭扭捏捏地走了过去,趴在了白山山背上。白山山一下便将她背起,脚步似乎比刚才更轻快了些。
他身上传来淡淡的花香,极其柔软的头发拂过慕南烟的面颊,他的脖颈也好白呀,慕南烟看得出了神,竟有些想亲上一口。这般想着,她心跳越来越快,脸上也开始发烫。
“我听见你的心跳了,”白山山侧头道,脚上速度却丝毫不减,“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跳得这么快?”
“没,没有……”慕南烟有些结巴,“我还听见你的心跳了呢,不过是,不过是距离近声音变清楚了罢了……你,你要是累了,就放我下来。”
白山山微微一笑,温柔道:“不累,你要是累了就睡会儿吧。”
“哦……”慕南烟把头枕在白山山肩上,侧过头去看风景,可不能再看他了。
不得不说白山山脚程是真快,太阳还未落山就已经到锦州城了。
这锦州城乃是大魏西南方的命门,也是整个西南最大的一座城池。这城墙以灰色石砖砌成,约有五丈高,三丈厚,宽得看不见尽头,每隔百余丈便设有马面,四角各一角楼,东西南北各有三座城门,但各方只有一座是常开的。
白慕二人如今到的,乃是正东门。这正东门有两小一大三扇拱门,正中的大拱门约莫有三丈高,左右两扇微小,但也有两丈余高。
整座城墙下半部被刷成灰白色,上半部则保留着原有的砖纹。三扇朱漆大门上钉着碗口大小的铜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正中的拱门上刻着“锦州城”三个大字,遒劲生风,具说是上百年前按□□皇帝亲笔题字所刻。
城台上砌有一座双层城楼,楼顶牌匾上,“人杰地灵”四个金漆大字在靛底红边的衬托下闪闪发光。墙头上每一凹口处都立有一名全副武装的兵士,还有来来往往整齐划一的巡逻兵队,好不气派。
白山山放下慕南烟,远远看着这高耸的城墙,不禁叹道:“这锦州城的气势竟不输京城。”
慕南烟见此也是啧啧称奇,虽然她从前就听说锦州城富庶,却不想竟有这般气派。
二人走到城门口,却见好长一条人龙。正门口左右各站着十名身姿挺拔的兵士,还有几人站在正中间向每个经过之人盘问着什么。
白山山见此,喃喃道:“这进城怎么还要排队?”然后又随便拉住一个路人询问。
“听说安华公主的送亲队伍遭到袭击,安华公主不见踪影,现在到处都在找她呢!”
白慕二人听此,面面相觑,是啊,朝廷现在不可能再找个公主和亲,自是不会放过她。
“白山山,我们不进城好不好……”慕南烟语气中带着些哀求,她着实不想再回那火坑了。
白山山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别怕,他们认不出你的。”说着便伸手在慕南烟脸上捯饬了几下,她自己看不见,却不知现在的她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
白山山看着现在的慕南烟,满意地点了点头,牵起她的手便向队伍走去,慕南烟虽极不情愿,却挣不开手,只能跟着他走。
“你们干什么的?”守卫拿着一副画像,正是昨日蒙面人拿的那副。他上下打量着慕南烟,吓得她心都快跳出来了,紧张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白山山见此,赶忙一把搂住慕南烟,笑答道:“我家娘子近几日嗓子难受,说不出话,我带她找大夫瞧瞧。”
“嗯……”那守卫再次打量了一下二人,然后手一挥,道:“走吧走吧!若是见到画中之人,务必向官府禀报!”
“是是是!谢官爷!”白山山赔笑道,说着便揽着木在一旁的慕南烟进了城。
二人七拐八绕,进到一条无人小巷中,终于见不到官兵了,慕南烟这才长舒一口气,手心早已满是冷汗。
“你没事吧?”白山山见她面色寡白,很是担心,伸手要去摸她的额头,“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我没事……”慕南烟连忙后退,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嗔道:“谁,谁是你娘子?你再胡说,我,我就,我就……”
“你就如何?”白山山似乎突然来了兴趣,边说边走近慕南烟,眼中满是挑逗。
“你,你别过来!”慕南烟满脸憋得通红,一边后退,一边结巴道:“我,我虽不能把你怎样,但你若再有越界,我,我就,我就削发为尼!”
“好好,我不越界就是。”想到慕南烟光头的样子,白山山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二人随后便在城中逛了会儿,寻得一家装潢豪华的客栈,入店后,却见客人寥寥无几。
“店家,我从前听说锦州城乃西南最繁华的地方,堪比苏杭,可你们这儿怎么人这么少?”慕南烟疑惑道。
“姑娘有所不知,我这店里昨日可还客房不够呢!”掌柜的说到此处连连摇头叹气,“以后怕是好久都没生意喽!”
“这是为何?”白山山追问道。
“还不是安华公主失踪一事闹的!现在人人都说此次联姻不成,西泽国定会趁朝廷北征之际倒戈相向,到时候这锦州城必是首当其冲。这不,外地来做生意的今日就已经走了大半。本地的估摸着也要准备出逃喽!”说着他又冷哼一声,“说什么车队遭袭,我看就是那公主贪生怕死自己逃了,不然这城里能像追通缉犯一样搜捕?哼,为了一己之私置天下于不顾,必会遭天谴的!”
“你瞎说什么?!”白山山一掌重拍在桌上,大吼道。桌子顿时裂开一条深缝,吓得全店的人都看向他,一时间鸦雀无声。
“山山,”慕南烟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低声道,“他们说得也没错。”
“就是……”掌柜的小声嘟囔着附和道。
白山山又要发作,却见慕南烟连连摇头示意他冷静,这才勉强作罢。
晚膳过后,白山山见慕南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提出去城中河边走走。
此时正值初春,春寒料峭,河边的树桠光秃秃的,路上也没几个行人,店铺早早地打了烊,宽敞的大街上只剩下来来回回巡逻的军队,和偶尔路过打更的更夫,一片清冷之象。
“山山,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慕南烟凭栏望向河对岸,心中只道:“想必这锦州城原是好生繁华的,现在却因为我,全城戒备,人人自危,竟成了如此萧条之景。”
“不,你不自私。你不欠天下人的,你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白山山看着她温柔道,然后又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脸,凑近慕南烟面旁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慕南烟一转头便正对上他的脸,那张脸近在咫尺,让她心跳不禁停了一拍,面颊瞬间变得滚烫,连忙转回头去,“自然是,自然是,白山山……”她也不知道为何,从刚才在店里起就不自觉叫他山山,可真是羞死人了。
白山山勾嘴一笑,鼻子呼出的热气喷在慕南烟耳边,“我喜欢你……”慕南烟一惊,心都差点跳出来,却又听见他继续说道:“这么叫我哈哈。”
“无耻!”慕南烟终于没忍住骂出了口,直羞得转身就走。白山山没有拉住她,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笑得好不灿烂。